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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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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穆看向沉思的唐潇,道:“这可怎么办啊?”

    唐潇沉默了。

    如果他牵走的真的是那个姐姐的马,虽说不对,可到底两人渊源颇深,幼时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他没什么负罪感,但如果不是,那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把马送回去吧,”唐潇道:“然后看主人如何,该致歉致歉,该赔银子赔银子。”

    从前唐潇从未做过这种不问私取的事情,偶尔一次,倒是判断错了,让他愧疚难消。

    人果然就不该有什么坏心思。

    也只能这样了。

    白穆叹了口气,拖着调子道:“走吧……”

    两人牵马折返,重新回了长亭,唐潇将马拴在之前绑着马的树根处,等了许久都没人来领马,也没听说附近有什么人正在找马。

    他们二人本来是出来郊游的,马车上带了些糕点,午时二人吃了,又等了一个时辰,这马还是一匹没人要的马。

    “潇潇……”白穆无奈道:“你说马主人去了哪里?”

    唐潇摇头:“不知道。”

    从桃花林回丰都,架马车至少得走一个时辰,他们晨间出门,已经耗费了许多时候,更何况……

    “回城吧,”唐潇道:“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晚些时候你府上和欧阳府不是还有晚宴吗?”

    白穆和欧阳府的欧阳常玉自小就定了婚约,现下还没有决定成亲的日子,前些年是白穆年纪不够,他去年够了十六岁成亲的年纪,欧阳常玉又一直不在都内,婚事便这么拖了下来。

    近日,那位早年间便已经名扬丰都,文治武功皆是上乘的欧阳世女已经回都,她和白穆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晚宴双方相看过后,没什么问题便要定下成亲日子了。

    若是再往前推几个朝代,这事绝不会发生,连今日的晚宴都不可能有。

    自古女尊男卑,男子地位低下,早些年男女大防尤为严重,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一生困在后宅,除了自家女眷根本见不得旁人。世家公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典范,婚嫁则皆由家中母亲或长姐决定,自己丝毫没有选择的权利,更别说在成亲前得见外女了。

    直到前前朝出了一位传奇人物,元可心。

    他男扮女装从军,立下赫赫战功,得当时皇帝赏识,恕其欺君等大不敬之罪,纳为珍贵君,元可心特立独行,一生并不受困后宫,朝堂平乱皆有建设,功绩让不满的迂腐之辈渐渐闭嘴,硬生生为男子杀出一条立世之路。此后虽再无如他一般文韬武略皆绝世的男子,但轻男之风那不可破的惯俗被人劈开一道口子,男子地位提升了不少,纵使依旧不能拜官封侯出入朝堂,约束却减了不少。

    男子可随意出街,不覆薄纱也无人指点议论,成亲前可与对方结伴出游,当然规矩依旧不可僭越,双方多是在小侍陪同之下到正经地方出游,关起房门的事情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轻则名声受损被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重则……被许多人没完没了地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倒是不会再被沉塘了。

    唐潇笑道:“可不能耽误你的好事。”

    白穆愣了下,脸接着红了,“什……什么,潇潇你别瞎说,不耽误不耽误,我不回去也没事,反正……就……就,哎呀,说这个干什么!”

    唐潇看着他局促的样子笑弯了眼,直到笑得白穆追着要打他,才道:“回吧回吧,我们等了这么久也没见着人,看来是真的与这位马主人无缘了。”

    裴青轲与裴沐遥一路未停地到了瑞王府,一进王府门,二人直奔议事堂,众多手下已经在议事堂等着了,除了裴青轲的人以外,还有几位武将。

    议事堂中间有个巨大的桌子,上面是斐朝的地图,各州划分、山河湖泊等应有尽有,高度错落,明了详尽。

    裴青轲走上主位,对众人道:“免礼,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必大家已经清楚,本王便不再赘述了。”

    纵使裴青轲两年没有回丰都,穿得也是寻常衣物,但曾经余威犹在,无人敢轻视。

    当年夺嫡何其惨烈,如今全须全尾活着的皇女,加上当今圣上也不过只剩了五位。

    大皇女出声早夭;二皇女至今尚未封王,因故被囚于府内;三皇女被封为景王,赐了洛州封地,在皇帝登基后不足月余就去了封地上任;五皇女自成年后就驻守边塞,在夺嫡之战最激烈的时候也从未归来,只是在帝崩后回丰都参葬,后又立即赶回边塞;七皇女十皇女在皇帝登基后意欲谋反逼宫,不料准备不足,当场被杀。

    先帝共得了十二个孩子,其余都是皇子。四皇子八皇子已嫁,十一、十二皇子则尚还养在皇宫。

    当今圣上排行第九,性仁德善治国,是位好皇帝,但这些在夺嫡中却没什么作用,甚至会被利用。她能在夺嫡中打败几位都不是善茬的姐姐拿到玺印,全是因为眼前这把心狠手辣、却情愿为自己的皇妹做嫁衣裳的刀。

    七、十皇女剑指皇宫那天,她一身铠甲,平定叛乱诛杀逆贼党羽,血染了丰都半边天。

    裴青轲伸手点点地图上的洛州,手指沿着官道划过,落在丰都,“景王不日进都,众位也该准备准备,给她备一份大礼了。”

    今年年初,洛州出了一伙匪徒,有一人剿匪有功,再加三月是先皇祭日,景王裴嘉恒上了折子,自请回朝,一是为了将剿匪人才进献当今,二是想祭奠先皇,言辞真挚恳切,简直要让阅者涕泗横流。

    折子一月底出了洛州,二月十七到了丰都,皇上想了三天,准了,准奏的折子才刚回传,尚还在路上,二月二十五,裴嘉恒就带着百余精锐上了路。

    也不知道是收到了哪门子皇帝同意她进都的消息,还是不管皇帝如何批复,她都要走这么一遭。

    裴沐遥拿出折扇,点了洛州七座城池,“一、二,三……五……七,每个地方各走了五百人,分批走得又做了乔装,要不是我们早有暗桩,可能根本发现不了。”

    有个性子急的道:“三千五百人而已,能成什么大气候,何须如此谨慎?”

    裴沐遥笑了,“是成不了气候,一个景王罢了,未领圣旨私带精兵入都,不重要……是吗?”她声音渐冷,“天下太过太平,你领着俸禄不做事,是被养废了吗?”

    最先开口的那位也不是个软柿子,闻言只顿了片刻,皱眉道:“世女,我未曾说不重要,只不过先不说从别州调兵,光丰都附近就有五万常驻兵马,再加八千御林军,对上景王区区三千余人,再如何都不会出了岔子的。”

    裴沐遥垂眼听着,才抬起便反唇相讥道:“区区?她无令调军,调得是哪里的人?除了这三千五百人还有多少?除了洛州,景王还联系了哪些人,还有——”

    “裴沐遥,”裴青轲被吵得脑仁疼,冷声提醒道:“这是在议事。”

    可不是能由着性子随意撒泼的菜场。

    也不知道她发了什么疯,跟个烈性爆竹一样,一点一个准。裴青轲怀疑,若是那人承认说她错了确实应该认真对待,裴沐遥怕是会说:“哦,你的意思是丰都官将无能扛不住事,连比自己十倍百倍都不如的人都打不过,是吗?”

    总之就是要找理由吵起来。

    裴青轲自小从不惯着任何人的脾气,“不想待着可以滚。”

    裴沐遥顿了两息,低头沉默。

    不幸点了爆竹的那位以为瑞王是站在自己这边,但还没得意洋洋得笑起来,就被瑞王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吓得缩成了一只可怜无助不敢开口的鹌鹑。

    没了人闹事,裴青轲继续道:“这三千五百人,得安安全全地到丰都,我们有人稍微察觉到,但还是疏忽了,并未在意……懂了吗?让她们和景王会合,给她喂一枚定心丸,让她安心做她想做的事。杨坨,这事你继续盯着。”

    杨坨是裴青轲手底下的人,长得端正,就是有点黑,绷着脸道:“是!”

    景王千里迢迢上门送死,裴青轲自然不会阻拦,她不仅要她想反,还要创造条件让她真的反。

    裴嘉恒是先帝最喜欢的女儿,若不是真的大逆不道,便总有人想保下她,她们杀得了人,但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裴允泽继位之后,已有皇姐皇妹死去,若是再因个没什么实际动作的“意图谋反”的罪名定了裴嘉恒的罪,哪怕这罪是真的,也多少有些帝王无情的意味。

    于名声不好。

    所以裴青轲给足裴嘉恒机会,想让她真的反。

    将事情都安排好后,众人退下,裴青轲问自觉留下的裴沐遥:“洛州那边,都办好了吗?”

    方才裴沐遥一直都没说话,冷着脸听着。

    她容貌不错,但笑着的时候风流,不笑的时候薄情,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绝非良人的长相。

    “该处理的都处理了,人由徐先生带着,正在往各州撤。”裴沐遥眼神落在洛州的位置上,笑了下,“没想到她只忍了两年,倒是高估她了,连韬光养晦都学不会,还想……算了,说点别的,此间事一了,你就又要回淮州了吧?”

    裴青轲道:“对,交了暗部之后。”

    提起这个,裴沐遥皱了下眉,“你真的就什么都不要了?”

    裴青轲道:“暗部一直都是历代皇帝亲控,没道理握在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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