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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团霸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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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安不理会他的挑衅,扭头专心擦拭起桌台来。

    温含卉很快捧着面碗坐到桌台靠外的位置。

    只是她屁股还没有坐热,陆安就提出想要和她换位置坐,理由是他现在比温含卉高了,腿屈在里面难受。

    温含卉不服气,非要陆安站起来和她比一下,惜败以后特别愤愤不平的踩了他一脚,才肯跟他换位置。她腮帮子不知是因为嗦面鼓起来,还是因为生气鼓起来,朝陆安道,“你这是以下犯上,我觉得我一家之主的地位不保了。”

    陆安连嗦面时也是背脊笔挺,他先把飘在汤水上的两片牛肉夹到她碗里,保证般道,“你永远都是我们家的一家之主。”

    温含卉哼了一声,这才专心吃起面来。

    吃到一半,温含卉似乎察觉不对,回头扫了眼面摊外的街道,正值百姓归家的时间,街上熙攘一片,行客来去匆匆,可她总觉得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看。

    正当她想要揪出那双眼睛时,一只手稳稳按住了她后脑勺,给她把脑袋掰了回来,视线又回到劲道的面条上。

    陆安收回手,慢条斯理的夹了一口面进嘴里,“吃饭不要东张西望。”

    温含卉:“……”

    等温含卉乖乖埋头,认真把面嗦完了,再扭头去看,远空天色已经彻底暗沉,街上也不似方才人来人往,她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找到方才窥伺着她的眼睛。

    她纳闷地挠挠头,或许是连日来太过操劳,以至于疑神疑鬼了,索性是明日休息,她可以睡个懒觉。

    ……

    翌日天刚蒙蒙亮,陆安一如以往,早早起身,锻炼,去山里采食,回家打点好早膳,喊温含卉起床。

    随着秋日渐深,她赖床的老毛病又犯了,无论怎么喊,她都不肯起。

    “我就是想出门前见你一面都那么难。”陆安说话闷闷。

    寝间里传来温含卉回答,“我们每天都见面,不差这一面,你晚上回来见我也是一样的。”

    陆安拿她没办法,只得独自用完早膳去学堂。

    清晨的学堂一如既往的喧闹,三五成群的热烈辩论着各种话题,陆安记得欧阳靖羽对他的敲打,走到自己的案几旁,放下书篮后,就想参与进他人的辩论中去。

    奈何陆安平日里过分孤僻,没有交际,一个熟识的同窗都没有,突然要加入哪个围坐的案几参与辩论都显得格外突兀。

    陆安的眼神缓缓的滑过每一张围坐的案几,蓦地撞上了一双清澈的眼睛。

    四目相交,欧阳倩文读懂了陆安想要参加辩论的请求。

    她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小处地方,伸手拍拍,示意陆安可以坐过来,参加她们女书生的辩论。

    陆安自是不胜感激,刚踱步过去坐下,就有一声嗤笑传进众人的耳朵里。

    学堂里,原本热闹的氛围顿住,大家不明所以,皆是把目光投向坐在角落里的温尚风,不知他为何突然发难。

    温尚风指指陆安,朝欧阳倩文道,“我劝你离这家伙远些,别一不小心遭受了什么侵害,失去了名节,到时候悔不当初。”

    这话说的很重,意指陆安是放荡小人。

    欧阳倩文蹙眉,“温尚风,你可不能空口污蔑人。”

    温尚风一字字道,“我空口污蔑人?我可是用眼睛看见的,我那个离家出走的姐姐,接他放课,跟他在一起卿卿我我,不成体统。他才十二岁啊,就敢对二十岁的女人下手了,何况是学堂里不谙世事的女书生呢!这种人就是表面君子,实则内里龌龊不堪。”

    一番话后,学堂里议论纷纷,有人确认道,“温尚风,你是说你的姐姐温含卉吗?”

    有人应道,“我记得他姐姐以前会来接他上下学堂的,确实有一阵子没见过她了,没想到居然离家出走了。只是她一个女人居住在外,没有男人照顾,未免也太危险了吧。”

    温尚风嗤笑一声,“没错,就是我那个被退婚,把我家脸都丢光的姐姐,跑去跟十二岁的男人厮混,简直是伤风败俗,恬不知耻!”

    原本静默一旁的陆安忽然出声道,“原本我并不认识你,第一次见你,你躲在假山石后,与几个男书生一起窥伺来月事的女书生,言辞污秽,我听不下去,便去提醒了那位来月事的女书生。”

    顾及到欧阳倩文的名声,陆安隐去了她的名字,只是提及自己帮助过一个被窥伺的女书生。

    陆安抬眼,眼眸黑漆,直直地看向温尚风,“结果第二日,我的案几连同放在案几上的外裳都被人用水泼湿了。至此我并不打算计较。

    而后,与你一道躲在假山石后的李无为在堂考时扔纸团给我,企图诬陷我作弊不成,偷鸡不成蚀把米。欧阳先生已经揪出陷害我的人后,我仍是没有计较。

    温尚风,我不是因为怕你才不说话,而是因为你是她的弟弟,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对你宽容,是因为想给你机会改好,但我发现我的退让,似乎让你越来越嚣张无度了。

    我想你是在学堂里上学的书生,不是在街头巷尾鬼混的痞子,至少应该知道尊重长辈是为人处事的基本礼节。你言语里,缺乏对你姐姐的尊重,这也许只是你没礼貌。可是凭良心说,你姐姐对你并不差,她也想读书,却没有读上书,你能够上学堂,她还来煦阳院接送你。她对你如何,她的为人如何,究竟会不会行下流之事,你心里明明就一清二楚,却仍在背后用最恶毒的话诋毁她,这便是品行问题了。”

    温尚风一直是学堂里的刺头,大家都不敢惹,不曾想平日里总是木讷寡言的陆安竟是敢正面回应他。

    陆安起身拂袖,“我会把你的所作所为告知欧阳先生,由他来决定你是否应该继续在煦阳院读书。”

    “毕竟,你也知道,读书前先学做人,煦阳院不收品行低劣的人为学子。”

    霎时间,学堂里的学子们倒抽一口凉气,谁也没想陆安竟是能把事情做绝,要把温尚风赶出煦阳院。

    温尚风面色阴沉,忽然就抄起案几上的石砚朝陆安砸去,他暴怒道,“你少在这里装君子了,哪个正儿八经的闺秀会在外面鬼混,彻夜不归的?她是荡/妇,你就是姘夫,你以为自己很入流吗?说我品行低劣,你又算什么东西,敢对老子评头论足?”

    石砚嘭地砸在陆安鬓角上,锐利的边缘划出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滴在陆安雪白的外裳上。

    陆安拾起那块石砚,轻轻放在身旁的案几上,再抬眼时,眼里深暗,“你真是无可救药。”

    陆安转身就要去找欧阳靖羽。

    温尚风猛地冲上前去,抬手紧按他肩膀,企图钳制住他,“你胆敢迈出学堂一步,我跟你势不两立!”

    “你再说一遍!”一道肃穆的声音自学堂正门响起。

    大家抬头,看见欧阳靖羽双手执于身后,面容严肃,眉头紧促,不知在正门外伫了多久。

    欧阳靖羽一步步走进学堂,呵斥道,“温尚风,你还不把手从陆安身上挪开?学堂是你动用武力解决问题的地方吗?”

    温尚风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到底是碍于欧阳靖羽的威仪,把钳制乱的手收了回来。

    欧阳靖羽朝门外抬抬下颌,示意温尚风随他出去一趟。

    待他被欧阳靖羽带离后,才有人敢说话,“天呐,刚刚吓死我了,我一介书生真没见过这阵仗,温尚风那眼神,好像是要杀了陆安,而且他真的动手了!”

    欧阳倩文担心道,“陆安,你的伤口流血了,没有事吗?”

    陆安摸出一张素帕巾,擦拭掉出的血迹,按住自己鬓角的破口,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

    不稍片刻,欧阳靖羽又把陆安叫了出去,询问他与温尚风冲突一事。

    陆安把事情原委同欧阳靖羽悉数倒出。

    欧阳靖羽再回来授课时,只有陆安跟着回来了。

    当日,学堂里再不见温尚风身影。

    放课后,欧阳倩文赶在陆安离去前,塞了一瓶金创药进他怀里,“你把这个抹到伤口上,伤口很快就会好了。”

    没等他说话,欧阳倩文一溜烟就跑远了。

    陆安垂眸看了金创药的白瓷瓶,再看一眼跑得飞快的欧阳倩文,他笑了一下,接受了她的好意,低头把金创药收进袖袋,提起书篮归家。

    出煦阳院,街上都是归家的行客,陆安掮着书篮,也是心急归家的一员,他还赶着回家给温含卉烧饭呢。

    归途近半,陆安经过一个卖首饰的摊铺时,蓦地被一支摆在摊铺间的蝴蝶簪子吸引了眼神。

    那是一支张开翅膀,准备翩翩起舞的蝴蝶簪子,用木头雕刻,刷以蜡油,朴素大方,陆安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它很合适温含卉,她可不就是一只起舞的蝴蝶吗?她戴起来一定很好看。

    陆安俯身询价。

    摊铺主儿瞧他是个清隽书生,料定他不懂这些,便报价一百二十文钱。

    陆安在纺织坊做了六个月童工,每月得二十文钱,手里刚好就有一百二十文钱,这笔钱温含卉从未向他要过,交给他自由支配,而他决定用自己的工钱给她买一支好看的簪子。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摊铺主儿看陆安跟看冤大头似的。

    陆安浑然未觉,把买来的蝴蝶簪子小心的放进书篮子,才刚起身,脑袋就蓦地爱乐一闷棍,书篮落在了地上。

    陆安踉跄几步站稳,抬头一看,是温尚风,李无为,还有那日躲在假山石后其余几个书生。

    温尚风指着陆安道,“李无为,你被煦阳院开除读不上书,可都怪这小子多管闲事。这苦咱哪能白受着?我们势要给他一些苦头吃吃。”

    陆安只看了他们一眼,就淡淡移开目光,屈膝把书篮拾起,拍掉篮底沾上的尘埃,掮回肩上继续往城外去,浑然没把这群人的挑衅当回事。

    直到温尚风瞥见陆安手里的木簪,意有所指道,“这木簪看上去好像值几个钱呢。”

    陆安闻言,停下脚步,抬头扫了眼天,天上黑云压城,是风雨交加的前兆。

    他木簪放进书篮里,再把书篮拿到一户人家屋檐下借放,那里能够避雨,避免书篮淋湿。

    再扭头迎上温尚风一群人时,陆安双眼里是比黑云还要浓重的阴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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