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四章
松阳醒来的时候, 精神上的舒适感告诉他这是很长、很长的一觉。
入目是熟悉的天花板，木制的横梁和古朴的纹路交错，无端传来一股亲切的意味。
支起上身, 还没来得及惊讶于轻松灵动的身躯, 他就看到了那个背对着他坐在门廊下喝茶的银发男人。
他坐在落满了宁静的回廊上，毛绒绒的耳朵时不时动一下, 手边放着一对茶杯正散发出恰到好处的热气，似乎是算准了时间等待老友来访。
听到身后的动静，银仙带着盈盈笑意转头：“我做了水信玄饼, 要尝尝吗？”
松阳一愣，他透过友人的笑脸看到了他身后熟悉的樱花树。
庭院里的惊鹿接满泉水，绿竹清脆一声敲击到石钵上，池塘里的锦鲤吐着泡泡，水信玄饼里绽放的盐渍花瓣依旧是亮丽的粉红色。
这里是松下村塾。
栗发男子低头遮掩住湿润的眼角，难掩复杂又感动的情绪：“好啊......我这就来。”
久等了, 我这就来。
*
十五分钟后。
银仙站在生机勃勃的水塘前洒下一把鱼食：“大概情况就是这样，松阳以后也要跟普通人类一样生老病死了呢。”
“这正是我期望的。”
松阳毫不在意这一点，反而带着担忧抚上了友人的衣裳：“我那时候看到了, 你和虚……”
“啊。我跟他都打习惯了, 没事的。”银发男人耸了耸肩，这回换他毫不在意了。
但松阳看起来并不赞同：“并不是这么简单, 我在跟他接触的时候隐隐窥到了他的想法。虚......他现在恐怕是认真的。”
认真的厌倦了不老不死的生活，认真的想获得永恒的安眠。
这样的虚最极端，也最令人忌惮。
银仙看着满脸忧色的好友, 摇摇头无奈道：
“不用担心, 他确实可能肆无忌惮地出手。但现在幕府的将军有吉原在暗中护卫, 我也不会让虚对孩子们出手, 他——”
“银仙！！”
松阳拔高声调：“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
“......”
银仙转移话题失败，他终究还是叹气回复道：“我知道的，松阳......我知道的。”
吉田松阳紧紧抿着嘴角，脸色很不好看：“虚——曾经的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都有数。”
“如果他真的不想继续下去，你将是他最大的阻碍。”
为了让地球的阿尔塔纳枯竭达到终结自己生命的目的，虚在毁灭地球的道路上就必须先打败以守护人类为原则的信仰神。
吉田松阳心里掩盖不住的是对好友的担忧，神明庇护人类......那谁来守护神明？
银发神明在友人充满顾虑的眼神里双手合十，认真求饶。
“我保证，保证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的，所以……放过我吧？”
光是保证还不能让松阳满意，但试图继续进行思想教育的老师计划瞬间落空。
栗发男人看着‘砰’一声变回本体的姜黄色小狐狸，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狐狸刻意瞪圆了一双犬科动物的狗勾眼，是正常人看到了都要忍不住撸两把的可爱程度。
松阳当然也不例外，他毫不客气地把毛发量见长的小动物抱起来，在怀里用力揉搓。
算了……暂时放过这只狐狸好了，就当是辛苦他为了“吉田松阳”做出的一切。
虽然对方试图用可爱和毛茸茸萌混过关的行为该教育，不过......要不是变成小动物，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抱他。
——这样想着的老直男松阳三三把下巴搭在了狐狸的小脑袋上方，切实给了他一个拥抱。
姜黄色的小狐狸甩甩尾巴，以为对方还在生气的笨蛋神明讨好地蹭了蹭松阳的脸颊。
暖暖贴着小动物的吉田松阳感受着活在世界上鲜活的感觉，充满感激地喃喃道：“谢谢......真的，我很期待以后的生活。”
所以——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别把自己的事情不当回事啊，笨蛋神明。
樱花树下，狐狸桑温和的接受了这个拥抱，他伸出爪子举手提议：“我想举办一个小型同学会，你呆在这就好——”
“我去给闹矛盾的小朋友们发邀请函。”
*
如果让坂田银时知道——他两个如兄如父的长辈正跟小言剧八点档里一样在樱花树底下你侬我侬，还把他们几个真刀真枪打架的夕日同窗称为‘闹矛盾的小朋友’……
那阿银豁出性命也要拉着两位糟糕大人的钱包同归于尽。
他正狼狈躲闪着试刀杀人犯——冈田似藏的攻击。
似藏手握诡异的妖刀‘红樱’，刀柄中伸出暗色的触手插入人体，与其说是刀，更像是某种魔物。
银时弯腰急突，流利的动作试图斩断对手的跟腱，但红樱以人类不可到达的角度抵挡住了攻击。
一击不成，经验丰富的白夜叉撑地跳起，反手握刀斩向前胸。
锵！
木刀与钢刀打出火花，乍看似乎僵持不下，但红樱的力道远超想象。冈田似藏露出狞笑，只见手中刀光一闪，银时便被击飞到桥下的河中。
脊背撞击石壁让银时吐出一口鲜血，一时动弹不得。
锐利的风声震耳欲聋，似藏带着红樱从高处跳下，刀剑迎头而来，不多时就能把白夜叉切成两半！
“银桑——！！！”志村新八焦急大吼，瞬间拔刀出鞘准备协战。
但新八的速度没有快过另一位加入战局的人，只见银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残存在视网膜上的就只剩下了敌人错愕的虚影。
轰！
恐怖的巨响传来，透过四散的水雾定睛一看，竟是似藏的身体被击飞穿碎了几幢房屋，水泥碎裂带起烟尘。
来解决“小朋友闹矛盾”的银仙站在坂田银时身前伸手把他拉起，随后抱胸看往似藏飞去的方向，金黄的瞳孔泛出凉意。
他冷笑一声：“你很勇嘛，冈田似藏。”
竟敢在我面前打我家小朋友！
妖刀的宿主艰难爬起，神色丝毫不见忧虑，反而陷入更加癫狂的兴奋：“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这把刀会给我带来好运！！”
“竟然是与星海坊主齐名的那位血铃铛，您这样的大人物竟然也在江户吗！！”
似藏带着扭曲舔了舔嘴唇：“来吧......来吧，来跟我和红樱......来跟我们厮杀吧！！”
“开什么玩笑。”
银仙缓缓抬头，金色的瞳孔宛如流动的熔岩：“就你这样的货色，也配跟我谈‘厮杀’？”
在双眼可以捕捉到画面之前，残像如闪电般飞过，刚刚站起的似藏又被狠狠打进了地里，碎石迸溅甚至划痛了新八的脸颊。
新八唧被狂风逼得有点窒息，他站在原地不可置信道：“不会吧，好强……”
“那是什么人？！”
伊丽莎白举起牌子：【好像是桂桑的熟人，问题不大】
银时按着隐隐作痛的内腑跳上了断桥，他随意介绍道：“十几年前认识的，怎么说——算是假发懵懵懂懂的……初恋吗？”
一根苦无噗叽一声插到了银时的脑门上，月咏带着全副武装的百华部队走来。
“放尊重点，那位大人可不是能随便亵渎的对象。”
银时拔下苦无咆哮：“那关银桑什么事啊？！麻烦你们去把桂小太郎天诛哦！还能拿到幕府悬赏金哦！！”
月咏不甘示弱：“哈？！放心你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白夜叉和狂乱贵公子，我下个月的奖金就麻烦你们了！！”
“啊咧咧好奇怪啊！你为什么会知道阿银的身份？！莫非是你暗恋阿银？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噗！”
银时瞪着死鱼眼拿下来月咏戳进他屁【哔——】里的苦无，娇嫩的某朵花瞬间飙血如泉，翻着白眼的白夜叉以一个翘/屁嫩男的姿势倒在了地上。
新八唧扭曲狂啸：“喂——！！重伤了啊，没有在似藏手里重伤反而在友军手里重伤了啊！！
而且是比原著还要糟糕的伤，银桑五脏六腑的大门被苦无打开了啊！！！”
伊丽莎白举牌：【好像是桂桑熟悉的伤，问题不大】
新八咆哮：“为什么这也是桂桑熟悉的啊？！他们攘夷志士一天天都在干什么啊？还是说这只是伊丽莎白你为了搏镜头故意摸黑桂桑的屁【哔——】！！”
……
…………
那边脱离战场的人已经陷入了吐槽向日常不可自拔，这边的冈田似藏觉得自己像个误入了终极关卡的卑微小boss。
学乖了的似藏这次在被暴打之前用尽全力逃离，狼狈地滚入冰凉的河水中，才勉强躲过一劫。
不想打湿自己的犬科动物放弃了游泳的想法，他远远走向闹腾腾的一群人，不可抑制的带上了笑意。
“银时，我上次就说了晋助最近有个小玩具。看看吧——这就是不听大人话的后果。”
坂田银时虚弱举手：“喂喂！明明凶手是你的下属吧，包庇也要有个限度啊糟糕的狐——啊啊啊死了死了绝对要死了！！！”
这回还没等月咏出手，银仙一脚踩上坂田银时喷血的屁【哔——】，踏着他来到了众人面前。
“哎呀？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座桥呢，江户的市政部门效率这么高吗？”
契约者带着抖Sの笑对比着被打碎的木桥和脚下的某人：“仔细一踩脚感不错啊，而且还会表演节目呢！”
新八缩着脑袋弱弱吐槽：“不这位先生，那不是节目是银桑抽搐的四肢和惨叫……”
放过糟心小朋友的脊背，银仙对半跪着的百华部队下令：
“让百华的飞艇停A53号空间站附近，鬼兵队的客人......那群不长记性的宇宙海贼，需要我们帮忙招待一下了。”【注1】
百华众人点头，气势磅礴道：“是！”
*
就在地球上的同学会筹办的如火如荼的同时——
宇宙中不知名要塞，瞭望塔。
落地大窗户旁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个造型可爱的毛毡铃铛【注2】，铃铛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辉并时不时晃动着，它被稳稳一个盛满了阿尔塔纳液体的仪器里。
要塞的主人虚从书架旁掠过，在《时空曲率》和《行星》之间抽出一本《江户民俗起源》，翻动着早已经烂熟于心的内容。
【祭祀神起源于人类对大自然的本能畏惧，他们在原始社会中采用参拜图腾等方式祈求风调雨顺和健康平安。
最早的祭祀神一般都是偶然帮助过人类、又不幸死去的动物，江户人认为这些动物是某种神明的化身，专门为人类排忧解难。
在这些动物神中，最常见的当属家畜中常有的犬类和传说能通灵的牛类，但一些地方也有狐类神明的传说，传说的具体来源可参见第375页——】
哗啦啦的翻书声响起。
【「页码：375」
据传说，在八百年前的某个村庄里出现了吃人的恶鬼，恶鬼化成小孩子的模样在村口啼哭博取同情，伺机夺取人类的头颅。
为了庇护人类，聪明的狐狸神明也化为了孩童模样，用计谋引走了恶鬼，从此村庄迎来了百余年的平静。
直到神明的疏忽让恶鬼制造了一场天灾，村庄的安详被打破，而神明也收起了上次的仁慈，选择用强硬的手段与恶鬼战斗。
......
...........
从此狐狸神明的传说就与‘退治恶鬼’的事迹连接起来，一直流传到现在。】
啪——
虚合上书本放回书架，背着手走到了桌子前。
阿尔塔纳在仪器中开始沸腾，鲜艳的颜色褪去、旋转、坍塌。
无边无际的黑色包裹住了整个蓬松的挂件，逐渐微弱光芒被牢牢束缚在超密态物质内，不可逃脱。
虚静静看着这一切，缓缓露出了一个夙愿终能达成的……意味不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