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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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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使神差地, 走到门口的时候娜仁回身看了一眼,正见愿景沉声缓缓念诵的样子,眼角晶莹分明可见。
    这是第一次, 她看到愿景落泪。
    娜仁整个人惊在原地,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因琼枝上来催促:“不宜在风口上久站, 回去吧。”她方才启步动身。
    然而直到在自己屋子里炕上坐定了, 她还是忍不住去回想方才愿景的神情。
    那是什么样的神情啊,她从前一向觉着愿景身上有一种清冷中又莫名带着逗比的矛盾气质,整个人时而冷漠淡然, 时而悲悯怜弱, 时而又恣意洒脱的叫她都有几分艳羡。
    种种结合,形成了那样一个独一无二的愿景。
    如方才,愿景分明坐在那里, 脊背挺直,如历经万万载风雨亦仍静静伫立,亘古不变的巍峨群山;也如雨后青松, 根劲挺拔,傲然不屈。
    这是她一贯以来的气度作风, 从未改过,与钮祜禄贵妃那如靡艳动人灼灼耀眼富贵花般的模样, 高下只在人心。
    又或许, 其实一切的一切并不分高下, 只是两种对人生的选择与态度, 本心的修行与心性。
    但更多的吸引人目光的, 却是她的神情, 似是悲悯、似是叹惋、又似是对一切旧事终于尘埃落定的放松与释然。
    那样的神情, 让娜仁觉得,她终于把她的一颗心袒露开来,将内心深处的一块软肉毫无遮掩地叫人看见。
    或许方才讲给娜仁的那个故事,随着故事出口、故人逝去,隐隐约约的,愿景也放下了些什么。
    那是她一直以来,看似放下,其实从来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一点……仍然在意的事情。
    于是她不再遮掩,坦坦荡荡地,将自己的所有情绪表露出来。
    思及此处,娜仁与琼枝唏嘘道:“往常觉着愿景是我们几个里最洒脱的那个,如今看来,日后的她,才是真正的最洒脱的。不过……从前她都那个风范了,日后是不是要修行成真·脱缰野马了?”
    本来还打算与她一处唏嘘琼枝顿时无语,嗔怪地看着她:“您也不能好好说话,这是什么比方……来,喝茶,暖暖身子。可醉了不?要不要安排人煮些解酒汤来?也罢了,煮了您也不爱喝,用蜜饯金桔和黄橙子点一碗果子露吧。告诉你们豆蔻姐姐,依样安排了来。”
    小宫女“唉”地应着,恭谨地退下。
    娜仁嘟囔道:“不过两杯酒,我哪里醉了?”但琼枝已安排下去,果子露的味道也着实不错,她便没有拒绝,只双手捧着热茶碗等着。
    琼枝见状,无声轻笑。
    娜仁其实也说不清楚她为什么一得了空闲便赶着来了南苑,或许是钮祜禄贵妃让她微微感到了些震撼,又或是过去一二年里身心俱疲想要出来躲躲清闲。
    反正回到宫里的时候,她已经又是神采飞扬容光焕发的模样了。
    见她出宫一趟,回来便如此精神振奋,佛拉娜啧啧称奇,“南苑里是有什么灵丹仙药啊,能这样补你的精神,不如下次你去也带着我,叫我也见识见识,沾你的光养养精神,这一二个月,我总觉着觉也不好睡,白日里也没精神,或许是老了的的缘故吧。”
    娜仁先是镇定地道:“我便是想带你去,只怕你也去不成,这宫务繁忙,你哪里脱得开身?再说,你才多大的年岁便说自己老了,你若是身上不舒坦,不如叫太医看看,别是有什么毛病。”
    “四十多的人了,怎么不老了?”佛拉娜自嘲一笑,又道:“也叫太医瞧过了,只说是有些气血不通,许是要犯时疾,也给开药汤药,迟了两剂,没看出什么大效用。”
    娜仁嗔她:“什么叫老了?都是小姑娘,或者你自己老了,可别把我带上。我还年轻着呢。”
    “是,青春貌美,你是真不显老,看着还如三十出头的时候一般。”佛拉娜感慨道:“我就不成了,前日梳妆,见眼角已生了细纹,发丝也有泛白的,她们总是悄悄给我剪去,可就在我头上的,我哪里不知道呢?”
    娜仁注视着她,眸光神色温柔极了,带着几分柔和的浅笑,又极为认真地道:“无论何时,即便你是个掉光牙齿的老太太了,在我心里也是美的。”
    佛拉娜先时是有几分感动的,然后猛地反应过来,危险地眯了眯眼,盯着娜仁:“也是美的……那在你眼中最美的是谁啊?”
    当然是清梨啊!
    我清梨,第一美人,不接受反驳。
    话要脱口的时候,还是求生欲使得娜仁把这句话咽下,郑重地缓缓道:“那自然是我自己啊。”
    “呵——瞧你那点能耐!”佛拉娜的笑意再也压抑不住了,眉眼笑得弯弯的,即便眼角额头的纹路使她这个笑容略显沧桑,但旁人第一眼看去,只会感到其中的温柔。
    娜仁看着她,心中倏地升腾起些微的唏嘘感叹。
    你说佛拉娜这一生幸福吗?自然是幸福的,一世养尊处优、金尊玉贵,比之民间许多衣不蔽体食不饱腹的百姓,她可以说过的是神仙日子了;但也是不幸福的,少年时情投意合的爱人终究离心,白首之诺已违,一生诞育子女众多,最只留住一儿一女,女儿又远嫁,最终留在身边的只有一个儿子。
    “也罢,老就老了,人啊,哪能对得过天呢?到岁数了。”佛拉娜轻笑着,笑容中带着些释然:“人活一辈子,哪有处处十全十美的呢?我算是好命的了,生在好人家,嫁的又是天下一等一富贵的地方。与皇上虽然离了心,但也有旧情在,他心里还能念我两分好,儿子娶的媳妇也孝顺,人家满腹诗书,不嫌弃我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教我念书读诗,很是耐心。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若照你这样说,你可不比我幸运?”娜仁深谙人的欢喜都是靠比出来的,当即也不吝于自苦,又给佛拉娜留足了发挥的空间,只言尽于此,然后轻轻一叹,仿佛怅然。
    佛拉娜果然上钩,把自己那点小愁绪尽数抛诸脑后,开始绞尽脑汁地安慰娜仁。
    这日晚间,在坤宁宫请安,太皇太后留了宵夜,嘱小厨房制的熏鱼醉虾,又有酸辣爽口的凤爪,煲得大米绿豆都软烂开花的绿豆百合粥。
    时将入夏,暑气愈重,京师的天气已经炎热起来,熬得稀烂的米粥更易下肚,就着爽口鲜香的小菜,娜仁连吃了两碗粥。
    太皇太后看着她,眉开眼笑地,连声道:“正应该这样,这应该这样。看你素日吃的,猫食儿似的,叫人怎么放心啊。”
    今日跟着来了的乌嬷嬷在旁不住地点头,二人虽然身份差距悬殊,但在此时非常能够共情。
    娜仁嘴角轻轻抽搐——她吃的要是猫食,那宫里的女人就都是小鸟叼米,为了维持身材,吃饭都在数米粒。
    不过她也不能和太皇太后辩驳,旁的事也就罢了,在吃东西这件事上,不管她多大岁数,太皇太后总觉得她就是个不好好吃饭的孩子。
    冤枉啊……她这辈子做得最认真的一件事就是吃饭了,待自己的胃比脸都上心。
    结果在太皇太后这,只能落一个不好好吃饭的评价?
    这是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她怎么吃也长不胖,太医又表示她的肠胃很不错,那太皇太后就只能认为是她吃得少,导致生得纤瘦。
    其实她想说,她只是看着瘦,其实一身肉,只不过生得紧实。或许是因为练《长生诀》的缘故,她虽然真正走动跑跳的运动量不算很大,但身体对热量的消耗其实不小,别的不说,她力气就不小,耐力也不差,往年秋狝或者在南苑与清梨她们赛马,她都属于种子选手。
    爆发力不强,但是耐力强啊!
    娜仁有时候也想倒拔个垂杨柳给太皇太后证明一下,可惜她还没那本事。能干的就是扛个大米什么的,但如果她在宫里扛大米给太皇太后看,恐怕太皇太后先会做的不是肯定她的力气,而是立刻叫人把大米下了,然后发落她身边的人。
    她甚至能想象到太皇太后是怎样竖着眉怒骂她身边人的。
    还是算了吧。
    她还想在宫人们的口中做一个正常的娘娘,不想把“永寿宫那位好脾气”变成“永寿宫那位疯了的”。
    见她嘟嘟囔囔颇不情愿的模样,太后忍着笑给她夹了一块消食的金糕,冲她眨眨眼。
    娜仁长舒一口气,忍了。
    膳后,宫人捧了乌梅陈皮煎的消食蜜茶来,三人各碰一碗,在暖阁里各自落座。
    说起闲话来,太皇太后忽地道:“贤妃她近来是很清闲吧?”
    “怎么说?”娜仁一个激灵,脑子里那根弦瞬间绷了起来——能叫太皇太后问起,定然不是无缘无故的。贤妃与慈宁宫素日并不大亲近,或者说贤妃登不上慈宁宫的门,太皇太后素日也不会提起她来。今日说起,必定有事。
    她最先想到的就是贤妃在处理宫务上是否有什么疏漏,脑子里快速转了一圈,又自己打消了这个想法。贤妃素来行事谨慎周全,过手过的宫务绝不会有什么纰漏差错。
    那是因为什么?
    娜仁略觉疑惑,睁着满是求知欲的大眼睛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倒是不紧不慢的,先呷了口茶,然后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拭了拭唇角,方缓缓开口道:“前儿个科尔坤他夫人入宫问安,你还没回来,到了我这里。念着她额娘,我也见了她,她说话倒是有意思的,我听一乐呵,后来仔细回想着,她是来我这告状来的。”
    娜仁瞬间明了了,苦笑一下,“我知道您要说什么了,贤妃我是劝过了,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她也听不进去。”
    “你召见老大媳妇,开解开解她吧。”太皇太后神情中带着些怀念的意味,幽幽道:“当年她郭罗玛嬷,也是数一数二利落干脆的人,算起来和你一辈,可惜你却无缘见到她。”
    太后对娜仁闻声道:“大福晋的郭罗玛嬷是咱们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之女,那格格当年与老祖宗交情不错,她产女后早逝,老祖宗对大福晋的郭罗玛嬷多有照拂,和科尔坤的福晋自然也有几分香火情。”
    “……我明白了。”娜仁想了想,道:“我回头召见大福晋,好生开解开解她,再与胤禔说道说道。总归是他的额娘与福晋,还是他在里头能做的事情多。”
    “是啊。”太皇太后感慨着,“这婆媳相处啊,男人在里头能做的事情多的。你男人若是个愚孝的,女人的日子便不好过;若是偏向媳妇的,又太不像话;在中间能做到不偏不倚两边调和的,才是最难得的。”
    娜仁低头喝茶没出声——你大重孙子现在是夹在中间两边为难,而且很偏向你所说的“太不像话”那个。
    不过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若是她站在胤禔的角度,或许她也会如胤禔一般。
    一个是总想掌控自己步步紧逼的额娘,一个是温柔婉顺处处退让的妻子,选哪一个不是显而易见的?
    能叫科尔坤夫人那样一个不大爱惹事的人入宫来拜见太皇太后,又冒着太皇太后震怒的风险诉说委屈,想来大福晋在她不在宫里的这几个月,是受足了委屈了。
    见她将这件事应下了,太皇太后便放下心,众人又说了几句话,因见外头太阳落山了,娜仁道:“也到了留恒请安的时候,我先回去了。”
    “去吧。”太皇太后点点头,又唤住她,“这有地方新进的杭罗,你带回去吧。”
    娜仁道:“内务府也送去永寿宫一些,送来您这的,您就留着裁衣吧,那杭罗料子轻薄顺滑,难得的是细密又透气,最适合夏日穿不过了。”
    太皇太后笑了,“我这一把年纪了,倒不怕热,只怕凉风吹,穿不得那些纱罗裁的衣裳了,你便带回去吧。瞧咱们娜仁,人说心宽便得好颜色,果然是不错,放在外头也是做玛嬷的年岁了,她小脸还水灵着呢。”
    即便娜仁一向以“年轻”自诩,听太皇太后这样形容她,也不由得摸了摸脸,深深的怀疑:她长得有那么像瓜吗?
    不然缘何太皇太后都夸上了。
    不过转念再一想,她不正是年轻呢吗?活了两世,她心理年纪可有六十多了,哪家六十多的老太太像她这样活泼美丽?
    哼,只要心态够年轻,姐今年二十,明年十八,永远不用承认自己老了!
    从慈宁宫回去之后,她倒是没着急叫大福晋来,先招来豆蔻吩咐了两句,待留恒过来,又和他说了会话。
    “你用过宵夜了?我从慈宁宫带了些脆笋,你带回去,明日早膳时候可以用,吃着倒是不错。”娜仁徐徐道:“也要用些荤腥,虽然喜欢清淡口味,可终究还在长身体。玫瑰乳酪酥饼是你喜欢的,哪日想吃了,叫人过来说一声,我叫茉莉做了给你送去。你阿玛当年……”
    娜仁顿了顿,留恒看着她,带着几分很温和的笑意,“我阿玛当年也很喜欢娘娘宫里的玫瑰乳酪饼,无论是软饼还是酥饼,都很喜欢。娘娘您说过许多次了。”
    “是,我在南苑住着的那些日子啊,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梦到你阿玛和你娘。你若有空闲时候,抄两篇经文给他们吧。这也四月里,很快就是你阿玛的忌日,我想着,给他办场法会吧。你也这样大了,由你去寺庙里找人操持,他会很欣慰的。”娜仁注视着他的眉眼,缓声道。
    留恒却迟疑了一下,道:“七月十五是您的生辰……”
    “我的生辰年年过,一年不过也没什么。”娜仁随意地摇了摇头,留恒却很不赞同地微微拧起眉,道:“亡者要永存心间,生者却更为紧要。”
    他这样的情绪起伏极为难得,娜仁微怔,复又笑了,柔声道:“娘娘可真是没白把你养这样大。
    嗯……这样吧,届时你上午出宫去办法事,晚间回来,再陪娘娘吃碗面,也就罢了。娘娘保证,那日就等着恒儿回来再吃面,你皇伯父和皇太太她们怎么说都不会先吃,只等着恒儿陪娘娘过生辰,你道如何?”
    对娜仁哄小孩子般的语气,留恒已然习惯,也知道这是最好的折中之法,短暂的思考之后,干脆地答应了。
    或许是出于某种小任性,他并没有拒绝娜仁明显是为了哄他才想出来的法子,倒叫娜仁暗地里忍不住直笑。
    到底得了太皇太后的话,娜仁想了想,还是问留恒道:“你大堂兄和你堂嫂……他们素日里如何?”
    在娜仁意料之中的,留恒敏锐地察觉出娜仁的用意,想了想,道:“堂兄与堂嫂,琴瑟和谐、鹣鲽情深。”
    “那你堂嫂近日可在你贤娘娘那里受什么委屈了?”娜仁微微一顿,补充一句:“娘娘没有叫你去打听的意思,只是你们靠的近,想着你或许会知道些。”
    留恒倒还真认真地回想了一下,道:“偶然听福宽姑姑提过一嘴,说贤妃娘娘为子嗣之事对大堂嫂很是不满,叫大堂嫂在跟前立规矩,又要给大堂兄房里人。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不应该啊。
    娜仁微微拧眉,若单单只是这样,绝对不至于叫科尔坤夫人亲自入宫替女儿抱屈。
    她做事还算有分寸,若只是因此,贤妃行为并不算苛刻,科尔坤夫人告上一状反而不占理。
    虽然娜仁也觉得贤妃这样做不大好,但这个时代,没被婆婆为难过的媳妇反而是少数。
    她最后还是没自己琢磨出多少,只能寄希望于豆蔻的消息人脉。
    也没有为难对八卦消息并不热衷的留恒,他能够知道这些已经很难得了,其实从一开始,娜仁甚至没抱希望能够从留恒这里听到什么。
    他这些年在阿哥所里真的是——一心只念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就是这圣贤书读得有点多也有点广,横跨诸子百家,还钻研到宗教方面了。
    不过如今看留恒也没有什么要出家的倾向,且随他吧,总不能孩子没事读两卷经书就要严防特守,那娜仁做一个普通人或者一个养尊处优的妃子实在是可惜了,她应该做特工去。
    但话如此说,真算起来,后宫里有子嗣的嫔妃,还真的大多都在往特工方面发展。
    那是恨不得把儿女身边抓得严严实实的,叫儿女顺顺利利地长大,一丝风浪阴晦都看不到、感受不到,又希望能把孩子培养得文武全才,最后拳打太子脚踢亲王,成功走上人生巅峰。
    而这样想的人,最后往往适得其反。
    宫里的孩子,能够风光霁月地长大,坦荡清正地做人,实在是太难了。
    娜仁是在隔了两日之后才知道贤妃与大福晋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事瞒得很紧,豆蔻也是辗转探询,翻出了痕迹后顺藤摸瓜,费尽千辛万苦才叫娜仁吃上一口新鲜的。
    娜仁在等了两日后,便明白这只怕不是件小事。至少是值得贤妃竭力掩埋下的事情,那就绝不是小事。
    以豆蔻行事的手段效率,都要耗费整整两日的时间才能查出来的事情,怎么可能简单?
    回话的时候,豆蔻还有些羞愧,“是奴才手段不够,若是苏麻喇姑姑来查,定然第一日便能有了结果。”
    “瞧你说的,苏麻喇姑姑比你多吃了多少年饭呢?且说说,究竟是什么事情。”娜仁饶有兴致地一扬眉,又忍不住轻叹一声,“左不过是她们婆媳间的那些事,算了,听着怕是闹心,你写出来给我吧。贤妃可真是,老来老来,还折腾上了,年轻时的温柔和顺也不知抛到哪里去了。”
    豆蔻没多迟疑地应下了,娜仁便知道这件事绝不简单。
    是豆蔻直怕她听的时候气急或心急拍桌子的那种等级。
    但饶是早有心里准备,真瞄了那张纸上的两行字,娜仁还是忍不住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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