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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语惊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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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越的座位排在第一,信心满满地首先开口道:“剑者,百兵之王,君子之器,携之轻便,佩之神采,用之迅捷,为世人所喜……”。

    滔滔不绝地说了近半刻钟,吴少达等人暗暗皱眉,往日聚会论剑是王越不过三言两语,没想到他今日说了这么多,关键是话都被他说了去,让后面说的人说什么?

    王越自觉状态不错,说完之后朝王允拱手示意,带着几分得意地扫了一眼吴卫、刘阔等人。

    王允微微颔道,面无表情地继续发问道:“何以驭剑,请试论之?”

    吴少达等人大喜,原来王允并非只问一个问题,刘阔刘子强抢先应道:“禀大人,驭剑之道有三,分为运剑、行剑、意剑,所谓运剑……”

    等刘阔说完,王允同样未置可否,又问道:“天下兵器众多,剑以何与诸兵争锋?”

    这次众人不再相让,你一言我一语地陈述着自己的看法。

    除了王允外,上座中有人陆续发问,刘宇听到崔州平问了个“如何养剑”的问题,这个问题显然是相帮吴卫吴少达,吴少达立即眉飞色舞地谈了一盏茶的时间。刘宇听顾明说过,崔州平有个小妹拜在吴少达妻子云娘门下学习剑舞。

    王越的脸越来越黑,刚才的得意消失无踪,堂上发问人分明在有意相帮,自己想凭真本事出人头地怕又是一场空了。

    酒宴进行了大半个时辰,堂上剑客差不多都开过口了。孔融在王允身后打了个哈欠,轻声对身侧的尚爽道:“都是些人云亦云的老生常谈,亏得王大人好性子,居然听这群人啰嗦了这么久,不如让他们斗上一场,谁赢了就选谁。”

    “文举,你是圣人后裔,要不你出个题为难为难他们?”尚爽伸出白胖的手抚须,捉狭地笑道。

    孔融少年时便名重天下,今年方才三十一岁,担任过司徒掾属、大将军掾属和侍御史等职,王允被天子委任为豫州刺史,专门请他出山相助,担任六百石的刺史从事。

    年少得志,正是意气丰发之时,孔融朗声发问道:“天下万物皆出于五行之中,请诸位试以五行论剑?”

    大堂内立时安静下来。王允端起酒杯以袖遮面,轻声笑道:“文举此问着实难为这些武夫了,他们至多知道剑属金,如何会以五行论剑。”

    陈才兴心中狂喜,他少年时曾有幸听到远房叔爷谈过剑与五行的关系,虽然年代久远但印象仍深刻。

    当年他才十六岁,随父亲前去拜望时任尚书仆射的叔爷,叔爷见他腰间悬剑,气宇轩昂,一时高兴便对他说了一段剑与五行的话。他的远房叔爷便是三君之一,名臣陈蕃。

    后来叔爷陈蕃因与窦武等人谋诛宦官曹节等人,事败后被杀,陈氏家族因此受到牵连,陈才兴只是远房族亲,并没有受到影响。

    陈蕃高风亮节,言行为天下读书人的楷模,自己有意无意地透露是陈家族人,反得到士子们暗中照应,赤宵剑馆因此成为京中排名前五的剑馆。

    王允见没人开口,看向对面的崔州平等人,正准备示意让他们应答。

    陈才兴连忙站起身,拱手道:“王大人,诸位大人,陈某有几句浅薄之见,请大人指教。剑属金,尚白,性烈、主杀伐……执剑之人刚毅果断、嫉恶如仇,但须修身自明,方能秉义守法,不乱朝庭法纪,此谓人驭剑;若执剑之人德行不修,有勇无谋、好斗贪婪,贪淫好杀,反为剑驭人,终为……”

    王允拈须点头。孔融笑道:“此番言论非博学多闻之人说不出来,不知此人从何听来。”

    等陈才兴说完,王允问道:“壮士这番言论发人深醒,不知是自己思得还是从何处听来?”

    陈才兴揖礼道:“小人乃是仲举公的族孙,少年时曾听叔爷说过类似的话,这些年陈某沉淫剑道,亦有所领悟。”

    陈才兴之所以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是陈氏族人,是因为他听说天子已经大赦因党锢禁锢之人,隐匿的陈蕃之子陈逸也被朝庭起复为官,不少士子正向天子上疏要求祭祀、追封陈蕃。

    王允点点头,道:“原来是陈公后人,难怪能说出这番话来。诸君,你们还有何见解?”

    崔州平道:“陈公言为士则,行为世范,他所说的话自是金玉良言,崔某以为此论最高。”

    王越沮丧万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看来虎贲郎中的位置被陈才兴夺去了,其他人无不垂头丧气。

    刘宇知道该自己出手了,朗声道:“小子以为,剑不光属金,与五行皆有关。”

    “黄口小儿,居然敢在此胡言乱语。来人,将他打了出去。“坐在崔州平下首的太尉府长史李平怒喝道。

    陈蕃在延熹八年做过太尉,对当时还只是令史的李平十分赏识,有栽培提拔之恩,所以李平听到有人对陈蕃所说提出异议,顿觉怒不可遏。

    孔融颇感兴趣地看了一眼身着褐衣、卓然而立的刘宇,笑道:“李大人,先祖曾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不妨听他说些什么,若是信口雌黄,再将他打出去不迟。”

    王允亦道:“既然来在这堂上,便皆可发言。不过,你若是信口胡说诋毁陈公,可别怪本官责罚于你。”

    刘宇从容揖礼道:“剑为铁铸,诚然属金,但练铁用碳火锻烧,得火、木相助,练剑需用水淬之,属水,而铁石从土得来,属土。故剑为五行混化,得木性之曲直、火功之锻炼、土性之浑厚、金质之刚柔、水德之清决,所以小子以为剑得五行之功而成。故剑属五行,金木水火土皆有之,唯君子方能驾驭。”

    堂上一寂,崔州平叹道:“妙哉此言,当为之浮一大白。”

    孔融问道:“小友姓甚名谁,此番言论从何听来?”

    刘宇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还是个少年,以他的阅历不可能说出这番话来。

    脑中闪过刘备常说的那句话,刘宇脱口而出道:“小子刘宇,乃长沙定王之后,光武皇帝同宗八世孙(1)。剑得五行之功是听族中长者所言。”

    王允微微点头,道:“原来是皇室宗亲,可坐下说话。”

    刘氏宗亲数量庞杂,庶枝大多凋零,但其中也有不少底蕴深厚的,王允不知道刘宇只有借皇室身份搪塞他。

    刘宇躬身一礼,盘腿坐在顾明身后。表明是长沙定王之后的身份后,满堂众人反应淡淡,就连王越也没有回头。

    倒是顾明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轻声嘀咕道:“小宇,你居然是皇室宗亲,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刘宇有些失落,他总算能体会出几分族叔刘怀说起身份时落寂表情了。自汉高祖刘邦建朝以来,西汉、东汉历时近四百年,期间还曾改朝换代,皇帝就有二十多个,宗族延续了十多代。

    如果从刘邦算起,汉室宗亲少说也有几十万了,除了天子嫡枝,像自己这样的庶枝早已沦为普通百姓,当年汉光武帝起事之前不也是在乡间种田吗?汉室衰微,外戚、宦官、世家把持朝政,谁还会把一个远房的皇室宗亲放在眼中。

    高堂之上,王允高声宣布道:“今日论武,赤宵剑馆和含光剑馆不分上下。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请赤宵剑馆和含光剑馆派出人手比试,角逐胜者。”

    王越大喜,陈才兴却脸色铁青,狠狠地瞪了一眼刘宇,若不是这小子多嘴多舌,今日论剑的胜者便是自己。

    陈才兴背地里曾多次讥讽王越的剑术是乡下把式,可是他心知肚明,自己还真不是乡下把式的对手。

    王越起身脱去外面的锦袍,露出青色劲装,执剑在手,不丁不八站在堂中,等候陈才兴。

    陈才兴不得不站起身,明知不敌也要战上一场,要不然被人得知自己不战而败那赤宵剑馆只能关门了。

    看着黑瘦的王越,陈才兴心中暗哂,乡下把式就是乡下把式,毫无礼仪风度可言。心中一动,若是自己能将剑礼完美展示,未战便先赢了一筹,即便打斗起来不是王越的对手,也不见得王大人就算选中王越。

    脱袍、解剑、揖让、躬拜、脱鞘,陈才兴一举一动都合乎礼仪标准,李平赞道:“陈馆主一举一动甚合礼仪,不战自胜。”

    刘宇大怒,拉偏架帮忙也要有个度,比试都没比试就说陈才兴赢了,当别人都是傻瓜吗?

    刘宇朗声道:“大人此话谬矣,若是礼仪能够不战自胜,何来黄巾之乱。若是贼人要伤王大人,莫非让陈馆主慢悠悠地前去演礼不成。”

    崔州平、孔融放声大笑,王允也捋须莞尔,李平满面通红,怒视刘宇,恨不得一口吞了这个滑头滑脑的小子。

    陈才兴见自己的打算落空,来到王越面前略微躬身,道:“王兄请赐教。”不等王越答礼,一剑猛然向前刺出。

    要动手比试,王越是心中笃定,手中剑不慌不忙地连鞘挥出,随手划出一道弧线荡开陈才兴的剑,不等陈才兴后撤,剑身已经压向陈才兴的肩膀。

    陈才兴缩身沉肩,身子向后退去,不料王越抬起右腿,踹中他的腰胯,陈才兴立足不稳,摔倒在地。

    王允站起身,道:“三日后鸿德苑起军,请王虎贲随我出征。”

    看了一眼刘宇,王允补了一句:“不妨让刘宇随你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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