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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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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夏将笔丢到地上, 借着低头去捡笔的功夫,警告地掐了薄菀一把,示意她收敛点, 重新坐直的时候,对面的女人翻着手里的本子, 神情颇有些意兴阑珊, 神色里看不出一点吃痛的痕迹。
    刚把第二部的前十章草草翻完,薄菀对《心理追踪》这个ip的续写期待值瞬间降到谷底,她目光微斜,匆匆瞥过钟鼎一眼, 发觉这人每根头发丝都写着“市侩”, 哪里有一点曾经拿出第一部作品时才华横溢的影子?
    果然让她说中了。
    这人混迹圈子过于追名逐利, 再也写不出当初打动人的文字。
    会议室里的气氛太过安静, 只有季风的审核人员不断翻动纸张的动静时不时响起, 首座的季兴承看了几页就放下了本子,端起茶杯细细地抿,从头到尾都没抬起头来, 让人揣摩不清他的心思。
    直到有审核人员率先将那叠A4纸订装的初稿放到旁边, 正欲开口时,一道女声温和有礼地从桌尾的方向响起:
    “钟老师,我有几个问题, 可以劳烦您解惑吗?”
    钟鼎笑得像尊弥勒佛, 很是好说话的模样:“请。”
    “第一部结尾的时候,女主角莫深已经被警方列作嫌疑人,并且就追捕她展开了行动, 观众们对第二部的期待, 其中有一部分就是想知道她如何摆脱嫌疑、先警方一步找到犯罪者, 怎么第二部直接就从新的案件切入了?”
    钟鼎在心中暗骂那位代写的枪-手水准不够,他不是没想过解决这个问题,可惜那些人交上来的稿子漏洞大的让他都能一眼看出来,只好将这个问题的处理当做留白的谜题,暂按不表。
    心中充斥着不可说的脏话,他的神色却如常:“这个部分我想把它放在后续讲新案子的时候,当做回忆穿插出来,像彩蛋一样悄悄给观众惊喜,毕竟一部好的悬疑作品,并不需要把每一个疑问的答案都清楚地讲出来。”
    薄菀“哦~”了一声,仿佛真被说服,转念却又接了下一个疑惑:
    “但第一部按照顺序讲了两个案子,分别是童年时期莫深的家庭遭遇的凶杀案,还有少年时期在学校里经历的跳楼案,两个案子的主题是‘亲情’和‘友情’,同时还揭露了原生家庭和校园生活对青少年的影响,喜欢这部作品的人都在猜测,第二部应该讲述莫深进入社会遇到的爱情难题,很显然这个案件与爱情没有任何关系,您是怎么想的?”
    钟鼎心道这些人看剧就看剧,怎么那么多猜测,有必要吗?
    他额角渗出汗来,语速明显放慢了一些:
    “是吗?我在写的时候只是想着遵循莫深的成长轨迹,将她遇到的难题都展露出来,主题方面我并没有特别的设置,大概是观众们千人千面,读出了不一样的深意。”
    薄菀想到第一部《心理追踪》环环相扣的精彩,两个案件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有女主角和配角之间一明一暗的对比,看着钟鼎的目光已经有些不太友善。
    “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
    “钟老师,悬疑元素最重要的一点是,案件的推理过程需要给观众以参与感,后期破案时用上的线索必须是前文在案件搜查时出现过的,您在先前的每一部作品里,都很好的遵循了这个推理设定的原则,为什么在这一部当中,主角最后破案所用到的证据前文完全没有提到过?”
    钟鼎:“……”
    他下意识地看向喻夏,仿佛今天才意识到她写出的文字里竟然埋了这么多的陷阱。
    可坐在桌尾的女人只是看着红茶杯子在发呆,对他的遭遇置身事外,是这会议室里最悠闲的一个人。
    这时,助理小张见他久久不言语,忍不住出声替他解围:“有时候作品也需要给观众一些新鲜感嘛。”
    这话一出,对面那排本来安静坐着的季风传媒市场部审核员,齐齐抬眼看来。
    其中一位看了眼薄菀的方向,随后又盯着钟鼎,轻声道;“钟老师这部作品,比起第一部而言,在剧情设定这点上的吸引力确实下降了很多,好在第一部已经吸引了大部分的观众,粘性还在,第二部在人气基础上推出,市场还是有的。”
    季兴承依然不言语,眉梢都没抬一下,不急着表态。
    倒是薄菀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再度开口。
    “哦?我倒不这样觉得,《心理追踪》又不是电影,只要靠着原有的热度、再想办法蹭暑假和春季档,票房就有不亏的保障,剧集太长,连载的期间,观众有足够多的时间一帧帧挑你的毛病。”
    “这个案子往水了拍,顶多也只能占剧集二分之一的内容,而看完这二分之一,因为精彩悬疑入坑的观众早就跑光了,剩下的情怀党发现这一部既没有解谜、也没有满足他们的期待,自然也不会留。”
    “悬疑又不是国内什么新颖题材,能靠着观众的宽容往下走,故事不精彩、案件没有内核、推理这么烂,指望哪个傻子追下去呢?如果要看无脑口水剧,看甜甜的恋爱不香吗?”
    “照我说,要是没有追求,第二部直接让莫深跟男主角谈个恋爱,转型偶像剧,也许还能在晚上八点钟圈一些家庭主妇的收视率。”
    她就差把“狗尾续貂”、“虎头蛇尾”两个成语当场写成对联送给钟鼎。
    会议室的气氛因这番话降至冰点。
    钟鼎工作室的许多人脸上都带了怒意,恨不能怂恿自家老师这就起来走人,季风传媒的人没有慧眼,他们何必在这里遭受侮辱?
    而季风的人则不着痕迹地去看季兴承的表情,试图从他面上的纹路里找出自己的表态,究竟要不要支持这位薄小姐的发言?
    场内唯有喻夏神情轻松,甚至唇边不由自主露出了笑意。
    她没想到薄菀是这部作品的粉丝,而且距离第一部的上映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还将故事的内容记得这样清楚。
    很轻地,一道声音打破了沉默。
    “其实莫深摆脱警方的办法,第一部的末尾就已经揭露了。”
    众人齐齐往角落的方向看去,见到那位穿灰蓝色旗袍的女人,有不少人诧异地想,之前怎么没注意到钟鼎工作室还有这位?
    她就像路旁掩藏在丛林里的花儿,色彩并不五彩缤纷,甚至还长成淡淡青色,几乎隐没在大片的绿里,只有懂行的才能一眼认出,青色的兰花,是兰中极品才有的颜色。
    “钟老师或许忘了,第一部的剧情里花了很大的部分去铺垫莫深与警方的纠葛,男主角易晓一直追着她,是因为怀疑她,可是每次都是他的下属玉俏帮莫深找到关键证据洗脱嫌疑——”
    薄菀与她对视,眼也不眨地接道:
    “第三集,莫深的案子放在卷宗室里,恰好玉俏值班,她看了一晚上莫深的案子,第二天出去走访,花了一周时间,找到了疑点。”
    喻夏点了点头,薄菀便顺着往下接:“所以玉俏会帮莫深洗脱嫌疑?”
    “对,”喻夏笑着问了句:“你猜为什么?”
    “她从莫深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薄菀想到那时候一些认真分析线索的网友:“很多的对话都表明玉俏对莫深的遭遇感同身受,不过她对犯罪者的态度比莫深更偏激,而且每次镜头到她身上,她总是站在光最强的地方,光越强,阴影也越强,甚至有人猜她后来会做出一些超出身份的事情。”
    “这个故事里,易晓是最干净、最纯粹的正义象征,而莫深是被深渊凝视的人,身边总是发生着连绵不断的犯罪故事……至于玉俏,有人猜测,也许她就是深渊本身。”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流着,仿佛会议室里其他人都不存在。
    直到讨论告一段落,喻夏自然地转过目光,看着不远处的钟鼎,微微笑道:“钟老师,广大网友对细节的分析真的很到位。”
    钟鼎看见她笑,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有些抽搐。
    他仿佛听见喻夏在嘲讽他,但凡你开动智慧,找两个剧粉来续写这故事,都比这枪-手写的要好得多。
    见此情形,在场的各有各的计较——
    季风传媒的人精一看就知道,这作品恐怕不是钟鼎自己写出来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手底下的枪-手跟他翻了脸,而且闹得这样难看。
    至于钟鼎工作室的,则有狗腿子出声骂道:“你懂什么?不要随便翻译钟老师的作品好吗?”
    “就是,钟老师对你还不够好吗?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情,喻夏你的人品也太……”
    喻夏不愿听一群狗吠,相当自然地拉开椅子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吵嚷声里,薄菀也偷偷跟了上去,倒是首座一直在品茶的季兴承忽而抬眸,迎着钟鼎忐忑又期待的目光,露出个和善的笑意。
    钟鼎凑上来,轻声道:“季总,这个作品……”
    “钟老师,”季兴承平平淡淡地望着他,深邃的眼眸里笑意不及眼底,“这第二部啊,你还是再打磨打磨吧。”
    钟鼎:“!”
    可是拖过了今天,季风一天不松口,他就每天都要赔总稿酬8%的违约金!拖得越久,他亏得越多啊!
    *
    淡淡熏香味的洗手间里。
    墨绿色的大理石墙砖反射着光泽,仿佛低调的翡翠,喻夏站在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将冰凉的冷水扑到面上,再抬头的时候,镜子里照出后方多出的一道身影。
    红色的西装像是烈焰,于这冰冷之地燃烧。
    喻夏隔着镜子和她对视,正打算开口,已经被薄菀上前一步,掐着腰抵到墙边,凑近调笑道:“原来我好奇了那么久钟鼎找的枪-手,竟然就在我身边?”
    听她这番“小丑竟是我自己”的言论,喻夏不由笑出来,却抬手按着她的肩膀,转头看向门外回廊,低声道:
    “别凑这么近。”
    “姐姐紧张了?”薄菀的唇有些干,像是烟熏玫瑰色,凑近蹭上喻夏的耳垂时,有种轻轻的微痒,和着忽冷忽热的气息,更引人心思躁动,她又问:“怕被人看到?”
    没说自己进来的时候在走廊口放了块“正在清理中”的牌子,薄菀有意逗她,在她不安地加大推拒力道时,喟叹道:
    “姐姐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喻夏抬眸看她,舔了舔唇,低声回了句,“你给我的惊喜也不少,居然跟季风传媒的老总关系这么好——”
    “这话听着……”
    薄菀品了品,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意味来,“好像我和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一样。”
    喻夏:“……”
    明明知道梁秋梧造的谣不能信,但不知怎么回事,方才坐在会议室里,她脑子里就总时不时地冒出那句话。
    逗她的兴致不减,薄菀捏了捏她的耳朵,放轻声调道:“我跟他啊……是就算在这里把你吃了,他也会帮我打掩护的关系。”
    “???”
    喻夏怔了片刻,却见薄菀眼底的颜色更深,鼻尖已经挨上自己的颈间,仿佛受到蛊惑一样,喃喃着,声音不由低哑了许多。
    “糟糕。”
    “这个提议让我有点心动。”
    “好想在这里尝尝今天穿着旗袍的姐姐,看看和往常比起来有什么不一样。”
    女人的红色袖子揽在她腰间,与暗蓝色行成了太过鲜明的对比,喻夏侧了侧头,从后方镜子里见到自己的腰身与她贴的那样近,明知荒唐,却不由自主地……
    喉间蹿上一簇火。
    烫的她口舌皆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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