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出彩
张妙生用灵气覆盖面庞，恢复到上次的模样，而后到了店里。
往日里喧闹的客栈，今儿终于清静下来。年关临近，许多人都趁着这两天回一趟家，难得享受几日陪伴家人的时光。
“在外边装了一年的孙子，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个爹呢！”
有客人临走前如是说。
张妙生找了一圈，没发现吴掌柜的踪迹，跑到后厨，只看见小李在里边忙活。
“先生，您来了。”小李看见了在门口探头的张妙生，笑着说道，“掌柜他老人家刚出去了，说等会就回来。您要不先坐下等等？”
张妙生点了点头，回到大堂里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多时，吴掌柜走了进来。毕竟年岁大了，腿脚不甚灵便，步伐略显得蹒跚。
“先生，让你久等了。”
吴掌柜走进来，见张妙生正自顾自喝茶，笑着说道，手里提着两个葫芦，想必是出去打酒了。
“小李，把菜端上来吧！”
吴掌柜提着酒葫芦，去了一趟后厨，等坐下来，面前便多了一杯茶。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小李将炒好的菜依次端上，很快便摆满了整张桌子。
“你看你，又让小李做这么多。我和你吃不完，浪费了可就不好了。”
张妙生看着一桌子美味佳肴，食指大动的同时，半调侃、半埋怨地对吴掌柜说道。
“哈哈，不浪费，不浪费。毕竟新年嘛。小李，过来与我们一起吃。”
小李谦让了一下，乖乖坐在一旁。
张妙生看了一眼吴掌柜，又看了一眼小李，犹豫了一下，索性撤去了脸上的伪装。
“张张先生！”小李看着大变样的张妙生，一时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张妙生等他冷静下来，才向他解释缘由：“我不是被通缉了嘛。用原来的那张脸，终归有些麻烦，索性用了些手段，换一张脸示人。不过你和吴掌柜我都信得过，所以就撤去伪装好了。”
小李咽了咽唾沫。不过年轻人心大，很快接受了这一现实，只是还带着几分拘谨。
菜味道很好，吴掌柜难得没有挑刺。
三人随口闲聊，想到哪说到哪，将一大桌子菜吃了大半。
“来，喝酒，精酿武陵春。这可是我磨了宋老头好久，那家伙才卖给我的。”
吴掌柜嘿嘿一笑，取出刚买来的两壶酒，小李取出酒杯，给三人满上。
清酒入喉，回味悠长，后劲也很大。
吴掌柜毕竟年纪大了，只不过喝了五六杯，脸上便红扑扑的，说话也变得含糊。
小李陪着张妙生连喝五六杯，话也多了起来，拘谨少了几分。
张妙生吃饱喝足，和半醉的小李将吴掌柜送回床上，又让小李也早些把店门关了休息，便从客栈离开。
外边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街上基本没了行人，全都家庭团聚，回家过年。
路过桥洞的时候，他隐约听到哭泣声。想了想，往下面扔了几吊钱，而后便听到了底下传来惊呼，像是有人喜极而泣。
阖家团圆之际，总有人孤苦伶仃。倒也不是什么突发善心，只是想着抛几吊钱下去，全当为新年祈福。
《过五关》马上就要开始了。
老爷戏被禁演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今晚的除夕贺岁戏早就泡汤了。
张妙生其实也不抱什么希望，只不过他已经答应了别人——哪怕天塌了，你不演了，我也肯定到场。
戏院门紧闭着，里面没半点动静，灯也没亮着。
张妙生估摸了一下墙的高度，脚下用劲，轻松翻越进来，坐在了前院的椅子上。
戏台上空无一人，除了他，整座戏院了好像再没别人，一时间安静的可怕。
张妙生并不害怕这份安静，甚至还有点享受。
他手指轻叩桌面，心里想了想《过五关》的几句词，低声哼唱。
时间到了。
没人出场，依旧空无一人。
张妙生叹了一口气。
“刀来！”戏台边上突然传来一声。
张妙生打了个激灵，满怀期待。
只见由白芷扮着的老爷从戏台边上现出身来，来到了戏台中间。
手持青龙偃月刀，揉红脸，配五绺。
一双丹凤眼颇显俊秀，脸颊上多出一个黑点，以示尊敬。
头戴一顶绿头盔，上面配有黄绒球。身着绿蟒，忠勇之气扑面而来。
《过五关》
今儿这出戏，没有配乐，没有他人，是独属于白芷的。
观众，也只有张妙生一个。
张妙生看着台上的老爷，台上的老爷看着张妙生。
白芷动了，按照师傅曾经所教导的那样，将《过五关》的故事展现在观众面前。
忽然，鼓点声起，在空旷的戏院里震荡开来，师傅不知何时到了戏台，为白芷伴奏。
后面的影幕上也多出两道人影，为略显单薄的演出增添了几分厚重。
白芷心有所感，只是依旧进行着自己的表演。
演关公者，不可大笑，不可淫邪，亦不能举动失仪。
手中大刀纷飞，白芷一捋胡须，浑身一颤，可谓是将关二爷演活了。
白芷继续自己的演出，心里却想起了师傅曾经说过的话。
“倘若你没遇到点难过的坎，没试着把那关给闯过去，那你可演不出关二爷这份忠义。”
他曾经对此并不理解。只觉得动作到位了，唱腔合适了，这人物自然而然便拿下了。
也正因如此，师傅总说要多磨他几年，说他演不出真正的关二爷。
今儿孤身一人，他突然就明白了师傅的意思。
《过五关》不仅仅是一出戏。
是孤独一掷的搏命，是舍身求死的忠勇。
是看着眼前的坎，无论如何也要迈出去的坦然。
为白芷伴奏的师傅看着台上的人影，终于露出了笑容，转而便是沉闷。
白芷领会了关二爷的精髓，可关二爷的戏目，却没了演绎的机会。
当真是造化弄人。
“辞行者光明磊落，送行者也要磊落光明，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某告辞了。”
亦是演绎，亦是告别。
“好！”
张妙生叫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好”。随着《过五关》的结束，他也起身，朝台上挥了挥手，悄声离开。
白芷目送张妙生离开，沉默许久。
回到后台，他便看到坐在后台的师傅、蝶衣师姐，以及大师兄。
“小白芷，今儿的老爷真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