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酒吧坐落在申城知名网红街，林珊盘下一座古宅改建的，推开雕花铁门就是一座大花园，挂着金黄色的灯串，指引来宾穿过石板路。
室外通道昏暗，承陆大步走在前面，他今天穿了一件纯黑色的帽衫，外面搭了件羽绒服，没有过度打扮的痕迹，反而显得松弛感十足。
苏言言背了个小包包，石板路有些凹凸不平，她穿着蹩脚的高跟靴子，生怕扭到脚。承陆看在眼里，把她让到旁边平坦的地方，手虚虚扶了下：“小心点。”
穿过幽暗，抵达光明处，说是酒吧，其实更像豪华会所，顶上的水晶大吊灯晃得苏言言睁不开眼。
宾客已经来了不少，都穿得很随意，喝酒谈笑聊天，高声吹着牛逼，好不热闹；倒是女伴们打扮得很隆重，大冬天露着雪白的大腿，各种紧身小礼裙，争奇斗艳。
苏言言咽了口口水，瞳孔地震，强装镇定。
不愧是有钱人聚会的地方，一派金碧辉煌，空气闻起来都是贵的。
她攥紧了包包肩带，有些六神无主，承陆看她耳朵通红，温热的手掌她肩膀上按了一下，带着安慰性质，嗓音低哑：“别紧张。”
他说话有股魔力，深沉稳重的磁场，不知怎么，苏言言就像吞了一颗定心丸，社恐顿时好了一大半。
林珊忙着照顾宾客，远远看到他们便迎上来，被苏言言这一身粉色卫衣逗笑了：“你今天好可爱。”
苏言言不经夸，顿时红了脸，嗔怪道：“别取笑我，真没衣服了。”
“回头带你买几身去，穿这样别人以为你大学刚毕业呢，怎么有兴趣来搭讪？”林珊恨铁不成钢。
承陆站在一旁默默听着，插了句嘴：“不挺好的。”
苏言言给了他感激的眼神，心想少年好眼光。
这时旁边又有人来递酒，林珊跟着人匆匆走了，走前扔下一句：“王浩明在a1包间，让你来了去找他，记得哈。”
听到这个名字，承陆就无比头疼，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包间是什么气氛，踌躇了好一会，还是俯身问她：“要不要跟我去朋友那里坐坐？点饮料就行，谁给你酒都别喝。”
“啊？”苏言言有点摸不清情况，本能点头，跟着承陆去了。
王浩明挑选的包间在走廊最里面，远离大厅，隔音最好。一开门，就听到里面人声鼎沸，划拳碰杯。
苏言言被震惊了，包厢中间是一张巨大的麻将桌，两边的卡座坐满了男男女女。
“你小子总算来了！”
只见一个被花团簇拥的男人，推开两边的大白腿，满脸兴奋朝他们走来，一把勾着承陆的脖子：“你玩什么失踪呢！”
承陆不耐烦地把王浩明的手拨下来：“今天权当给你个面子。”
“是是是，你承大少爷的面子比天大！”
王浩明嬉皮笑脸，掩饰不住兴奋。他们两家本来是世交，承陆的妈妈和她妈更是铁打的好闺蜜，中间经历了家庭重组，再听到消息时，承陆已经被打包发配美国了。
几年不见，承陆体格健硕多了，以前干瘦干瘦的，现在已经有了成熟男人的雏形。
还是国外水土养人啊，他这么想着，目光落在一边的苏言言身上，顿时来了兴致：“这位是……？”
苏言言还在思索自我介绍，承陆幽幽开口：“我朋友。”
说朋友是不是有些僭越了，差着辈呢，怎么着也该叫姐姐吧？她心中不满，忍不住戳戳他：“怎么就成朋友了？”
朋友这个词，在他们这圈子是有很多含义的，可普通可暧昧。
王浩明很了解承陆，为人疏离性子寡淡，除了两三个发小，几乎没什么真朋友，看似来者不拒，实际上心气高的很，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
况且他们两家这么熟，承陆什么时候多了个他不认识的朋友，还是个女的？
王浩明打量着苏言言，乖巧的齐刘海，头发也是不做什么造型，松松软软披着，穿得更是突兀，不像来喝酒，倒像下楼买菜，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诡异的稚嫩感。
“那既然是你朋友，你看着安排咯。”
王浩明是识时务的，对方都这么放话了，自然不能当一般女人看待，带着他们去了一边的吧台。
承陆从酒保那里拿了酒水单，递给正在东张西望的苏言言：“喝什么自己点。”
苏言言被酒水单上的价格吓飞了，一杯气泡水都要80块，现在抢钱已经这么合法了吗？纠结了半天下不了手。
承陆一边跟王浩明聊着天，余光扫到她的为难，干脆把单子从她手里抽出来，还给服务员，自作主张加了句：“橙汁吧。”
苏言言没辙，只能等果汁上了，插着吸管小口小口，边喝边心痛。
“回来多久了？”王浩明给他倒了杯茅台，示意碰杯。
“没多久，一个月吧。”承陆酒量一向不错，仰头就干了。
“我这边有点人脉和资源，打算做点投资，怎么样，一起呗？”王浩明眯着眼睛，开始拉人头。
承陆斜他一眼：“没什么兴趣。”
“别呀，老给力一项目，你别天天捣鼓你那设计了，又赚不来多少钱。”
“我缺钱吗？”承陆扯了扯嘴角。
王浩明无语，哽了半晌：“行，你牛逼！”
承陆看苏言言那杯果汁快见底了，凑过去问她：“想喝酒吗？我请你。”
苏言言看他们喝，本来酒瘾就犯了，王浩明见状也开玩笑：“你就让他请你喝，这小子有的是钱。”
“那多不好意思啊。”苏言言眨巴着眼睛，王浩明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还要说什么，被承陆一记眼刀震慑住了，乖乖闭嘴。
不断有熟人认出承陆，上来跟他寒暄搭话。苏言言在吧台坐着无聊，跟承陆知会了一声，就自己溜出来逛逛。
这里影院、ktv、棋牌室一应俱全，到处是洁白的大理石，走廊几个醉醺醺的酒鬼，一人搂着一个姑娘，说着些听不懂的地方话。
苏言言侧身给他们让道，转身时忽然感觉屁股被摸了一把，又惊又愤：“你干嘛！”
醉鬼的西装上都是酒渍，衬衫被粗暴拉开，露出猪肝色的皮肤，脸上还挂着□□的笑：“sorry啦，不小心碰到。”
苏言言气得脸通红，八百句脏话堵在脑子里，就是说不出口，只能干瞪眼，酒鬼看她这副模样更是有恃无恐，干脆端了杯酒：“那我陪小姐喝一杯道歉，你说行不行呀。”
旁边的女伴看他喝多了，连忙来扶他，边给苏言言使眼色：“陈总，你醉了，我们走吧。”想拉他退场，无奈男人力气太大，借着酒劲开始撒泼，非要苏言言喝，直把她逼到墙角。
苏言言吓得脚都软了，她哪里处理过这种情况，周围好多人在看，但没有一个愿意主动帮助她，男人的酒气喷到她脸上，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忽然醉鬼惨叫一声，承陆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从后面狠狠拽着他的头发，直接把人掀翻到地上，围观群众发出惊呼。
此时的承陆在苏言言眼里，不亚于天神下凡，她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冲过去两只手拉着承陆的袖子，抑制不住哭腔：“我不认识他……”
承陆刚刚在包间喝酒，听见上厕所回来的宾客议论，说外面有个小姑娘冲撞了陈老板，闹起来了。这个陈老板也是圈里红人了，名副其实的老色鬼，找的女朋友比自己女儿都小，猥琐至极，而且喝了酒就发酒疯，小姑娘运气真是不好。
他听到就直接撂下酒杯，开门冲出去了，留下王浩明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多问，人就不见了。
承陆来的时候看到满脸肥腻的男人，把苏言言圈在角落，她紧闭着眼睛一副等待受刑的样子，刘海都跟着身子颤抖。
那个瞬间，他感觉到周身血液都涌进了脑子，耳边一声轰鸣，身体完全是跟着本能，用力拽着醉汉稀疏的头发，恨不得把他的头踩烂在地里。
“怎么回事？”他把惊魂未定的苏言言圈在身边，眉眼间愠怒未消。
“他摸我。”苏言言不敢看旁人，但是承陆来了，她有了救兵，胆子也比刚刚大了许多，低声说着，充满无尽的委屈和愤怒。
承陆脸上结了霜，冷得让人不寒而栗，他朝地上神志不清的男人逼近几步，掏出手机就要报警：“去跟警察解释吧。”
陈老板就算再醉，此时也有些缓过劲来了，说实话他压根没把方才的举动放在心上，看承陆岁数不大，便开始抵赖，：“谁看到我摸了？你们别是想碰瓷讹一笔吧！”
承陆停下拨号的手冷笑，眼里已经没了耐性：“你打听下我是谁，再想想自己该怎么说话。”
“怎么了怎么了？”林珊闻声敢来，拨开看热闹的人群，只见面色惨白泪光盈盈的苏言言，和杀气腾腾的承陆，又看到地上一脸心虚伸着脖子抵赖的醉汉，也严肃起来了。
“陈老板，”她声音清润，却带着威严：“这位苏小姐是我林珊的贵客，也是我弟弟的朋友，你一下打两个人脸，不合适吧？”
陈老板听完这句话，酒一下子全醒了。
林珊是什么人，家里是什么情况，圈里的人都一清二楚，面上看她做生意风生水起，但这创业途中一帆风顺，靠得就是家里关系。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成功总是有诸多捷径的。
更别说林珊的父亲，背景硬到人不敢多聊，二婚娶的王家千金，也是门第赫赫，金童玉女兜兜转转走到一起，传为圈内佳话。
自己就搞些小投资赚些小钱，结交酒肉朋友攀上关系，本想多拓展下社交，谁成想酒后失仪，冲撞了大佛。
他冷汗直冒，跪下来连连道歉框框磕头，再也没有先前的架子，脑门砸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一下一下，叫人听了心惊。
苏言言被彻底吓到了，在地上磕头的男人显得这么疯狂，周遭的看客又过于冷静，让这一幕显得荒谬又可怖，而她忽然从受害者成了闹剧里的演员，大家都在等待，想看她如何发落。
林珊此时极不高兴，不就是看准了苏言言是个小姑娘，容易心软吗？便勾勾手指，派人把地上的陈老板先拖起来：“别演了，这招没用。”
一边转头对承陆说道：“这里我来处理吧，现在找警察，八成是进去教育下又出来了，走个过场有屁用，不如让我给他整波大的。”
她见承陆还是满脸寒意，正在气头上，想到他一些陈年旧事，心下了然，便轻轻一拽，让他正面自己：“我知道你最见不得这种事，放心交给姐姐办，你先送她回去，言言被吓坏了。”
承陆这才恍然清明，低头一看，苏言言一直躲在他身边，嘴唇发白，小小的手抓着他的衣角，像落水的人攀着浮木。当下便点了点头，带着她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