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她身后倒下的妖孽男子
四月十五，乃乌宁国一年一度之月赛节，京城嘉安解除宵禁，细民男女皆着鲜衣，登楼赏月，游湖放花灯。
景晞月第一次见识真正的古代集会，一路看花了眼。
朱雀街上欢声震地，每逢节庆，此处便聚集着一大群幻师，大多和景晞月一样，是幻师行当里的跑江湖之人。
一路看过去，“吞刀吐火”、“金钱抱柱”、“水底捞月”，无不令人眼花缭乱。
她找了处空地，挂好幻师幡，支起摊子，朝来往看客吆喝道：“卖月亮喽，卖月亮喽，诸位客官，要不要买小女子的月亮啊？”
景晞月的吆喝声吸引了看客们的注意，只见她一袭白衣，面纱半罩，露出一双水光粼粼的秋水目，身后还背着琵琶。
女子面前一张桌几，身后还有一面约一丈高的黑色幕布，竟是从没见过的架势。
一名看客忍不住上前问道：“姑娘，月亮远在天上，如何卖得？”
“这位客官有所不知，此乃小女子自家绝学幻术，名为‘摘月’，正是能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哩。”
景晞月腰上别着一枚腰牌，上面写着“戏月”二字，正是景晞月江湖艺名。
围观者见她腰牌上一颗星也没有，不由哂笑道：“这女娃想必是初出茅庐，摘月之术我等从未听闻，怕是连幻师级别的也难以做到，何况她一个跑江湖的。”
幻师中，跑江湖之上，乃是一星的眩人、二星的异人、三星的化人、四星的幻术家、五星的幻师，以及极少数的几位祝师，除开跑江湖的和祝师外，每星级又分一二三等级。
景晞月腰牌上空无一颗星，如此年轻必定不是祝师，那便是跑江湖之人。
好几人见状就此离开，景晞月听着周遭嗤笑声，眉眼轻弯：“看官们，您可瞧好了，若是觉得小女子演得好，您就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景晞月虽是舞团首席，当街表演倒是第一次，她心下暗想：没记错的话，电视剧里是这么说的吧？
她清了清嗓子，手持琵琶，玉手轻拨弦，唱起宛啭的歌儿——
“明星河汉间，累累如白石。”
看客们纷纷驻足，在一派嘈杂中，景晞月的嗓音如汩汩清泉，沁人心脾。
茅家幻术与其他戏班不同之处在于，幻师献艺时以舞蹈为形，将歌舞与幻术相结合。而景晞月舞团出身，还在音乐剧系进修过，此派幻术与她所学专业十分对口。
桌几内早已藏着设定好的成像灯，唱词刚落，灯光打开，那黑色幕布上骤时星河流转，宛若银河降尘。
这里的古人哪见过这等场面，个个屏住呼吸，如见神迹。
这还没完，下一刻，星河淡去，纤云扫迹，一轮圆月如银丸而出。
“这……这怎么可能！”
“闻所未闻，真是闻所未闻！”
“这至少是幻术家级别的戏法，她一个年轻女子怎会如此厉害！”
方才嬉笑之声皆化作惊叹，景晞月继续拨弦：“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一声琤崆裂帛之声，歌声骤停，疏星圆月一齐被旋涡吞噬，黑幕还原如初，而景晞月的手上，多了样流光溢彩之物。
“你们快看她的手上，是月亮！”
“月亮竟然真的被她摘下来了！”
此圆形球灯早已事先藏于袖中，正是幻术中最基础的搬运门。她将那圆月形球灯置于掌上，玩了个花式篮球的戏法，摆出结束姿势：“祝各位看官，花好月圆，长长久久！”
“好！”
“再来一场，再来一场！”
叫好声轰然大作，看官们纷纷掏出手中铜板碎银打赏，叫嚷着要再看一场。
周遭人越来越多，演到第三场时，看客们已是人挤着人，有的甚至还爬到了树上，只为一睹奇术。
看着不断向自己砸来的白花花的银子，景晞月心里乐开了花。
开局不错，她心里这么想着。
—
离景晞月不远处的地方，一青衣男子背着另一玄色锦服男子在夜色中仓皇逃窜。
两人身上均挂了彩，沥沥血迹令人触目惊心。身后数道黑影紧紧跟随，传来细碎的枝叶断裂之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青衣男子已经体力不支，呼吸越来越沉重：“宣王殿下，一直跑不是办法，让属下去引开他们。”
“东洵，放我下来，他们要杀的人是我。”北宫昭艰难地发出声音。
玄衣男子眉眼如墨，唇淡如水，肌肤完美如白瓷，他的眼梢留着细细血痕，气若游丝，面容却异常沉定，衣袖上的异域花纹显示着此人的不凡身份。
东洵闻言，眼里迸发出凌厉的目光：“殿下，您在说什么！东洵这条命是殿下给的，死也要死在殿下前头。”
他不顾北宫昭反对，强行点了他的穴位，将他小心隐藏好。
“东洵！”
“东洵命不久矣，但殿下身负重任，当以大局为重！”
说罢，他将他的玄色衣服披到自己身上，飞身离开。
月色如霜，翠叶吹凉，北宫昭眼前一片黑暗，耳边只闻倥倥风响。
绣衣使的毒烟熏瞎了他的眼睛，肩上的伤口还不断涌出温热的血，一滴一滴在地上凝成一片。
他听力极好，调运内息听着不远处的动静——
一阵刀刃刺入皮肉的声音后，紧接着是重物倒在地上的动静。
一个绣衣使的声音传来：“大人，宣王已无气息。”
“好，割下他的头颅，回去复命。”
“是，大人。”
片刻后，那几人飞身离开，周遭再次恢复寂静。
北宫昭的面目被夜色遮去，不辨喜怒，他紧抿着唇，身子似乎在黑暗中凝滞了。
血啪嗒啪嗒地滴在地面上，他脚下一圈土地，已然被染成了殷红色。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子渐渐恢复了直觉。眼前一片漆黑，他不知自己要去哪，凭着求生的意志，本能朝有光的地方走去，耳边渐渐传来人群的嘈杂声——
“哎——谢谢这位客官的打赏，客官大气！”
“诸位看官，您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景晞月的声音遥遥传来，好似带着魔力一般，吸引北宫昭朝那光亮走去。
没走几步，他终是体力不支，“砰”的一声后，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