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聚会
甫一进镇,所有的妖魔鬼怪都盯上了他们,却无一人敢出来阻拦。毕竟他现在已是厉鬼境大圆满,离鬼将只有一步之遥。在这荒凉的边陲小镇里,这样的修为已是顶尖。
马车再次停在了妖医楼下,君生无间他害怕小花被认出,让它呆在马车里,他自己则手持缚魂索,飘然上楼去。
老青蛙的修为在这个镇子上也算是最顶尖的那一批,可遇到个比自己更厉害的主,仍是放下手中的捣药棍,客气地问:“尊驾有何贵干?”
君生无间扫了眼房间,见内屋关闭着,用灵识探寻了一番,并没感知到谢峰的气息。要么谢峰不在这里,要么他已经像眼前那个药人那样,沦为了一个活死人。
“来向大夫求药。”他哑着嗓子沉声回说:“我养了一头妖熊,关系与我非常相近,可前段时日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疯,见谁都咬,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老青蛙问他:“尊驾可将那熊带过来了?”
“不曾。它既已发了疯,带在路在实在不方便,我将它锁在了家里。”
老青蛙思索道:“能让一头熊发疯的原因实在不少,没有见到它,老夫也不好下定论。尊驾能否将它的症状叙述得更详尽一些?”
君生无间一边考虑着如何让他打开那扇门一边回道:“我思来想去,有一条线索很可疑。他发疯之前我在鬼域的大街上遇到个喝得烂醉的魔修,他非要拉着我跟他比划比划。我把他打发走了,回到家那熊一看见我就开始不对劲。”
“魔修……”老青蛙沉吟着。
君生无间突然问道:“大夫你这里有可趁手的武器?”
老青蛙还在思考着那魔修的事,有些恍惚地问他:“尊驾要什么武器?”
君生无间说:“那毕竟是我养了多年的老熊,下手重了害怕将它打死,下手轻了又治不住它。你这儿可有什么绳索钩叉一类物件,专门治服这种大家伙?”
“哦!”老青蛙听后立刻去推开了内屋的门,指着那大木台子说:“老夫所有的器具都在这里了,您看看可有用得上的?”
君生无间进到内屋,依然没看见谢峰的人影,“就这些了?没有更大件的?”
老青蛙无奈地拍着自己的肚子,“实在没有了。来老夫这里看病的妖都是心甘情愿的,用不着特地去治服它们。”
君生无间随意挑了把大铁钩就出了内屋。
又听老青蛙说:“若您的熊真的是中了魔修的功法,才导致它发了疯。就还需得解了那功法才行呐。”
“如何解?”
“这得当面解,且……老夫只能解除一些简单的魔修功法。太高深的,得让魔修自己来解除。”
“算了,我还是直接带它去找那魔修说道说道。”说着举起那铁钩子,“多谢了。”
也没提要付钱,就这样大步流星地下了楼。
回到车上,再驾着车平安无事地径直出了小镇。
出镇之后,他感觉到有只鸟一直鬼鬼祟祟地跟着他们,将手中的缚魂索一扬,动作快准狠。转眼就将那鸟带了过来,扔给小花说:“赶路挺枯燥的,给你一个小玩意儿。”
……
这一趟又是一月之久,缉刑堂那边也全然没有谢峰的踪迹。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在城里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凛冬已至。
再回到家时,见赵小虎将老刘带到屋外,躺在一张他家原本没有的旧榻上晒太阳,那张榻大概是赵小虎从他自己家搬来的。
老刘看上去更苍老了,但精神还算不错,手上还抱着他的酒壶。见他回去便问:“找到你朋友了吗?”
君生无间将龙马牵进院子,遗憾地摇了摇头。
赵小虎在房间里专心地练符,他现在还画不好,一直都在普通的纸上练习。从窗口看见君生无间后拿着画着符的纸跑出屋子,高举在他面前问道:“如何?”
君生无间扫了一眼,看上去终于不像刚学时那样七歪八扭,遂表扬道:“像模像样了。”
然后又小声问他:“他喝酒喝得厉害吗?”
赵小虎看了眼他老刘,用右手的拇指与食指摆出个一丁点的姿势,“我每日只给他喝一点点。要是一口不给他喝啊,他一整天都板着脸,药不喝,饭也不吃。”
老刘闭着眼睛指着他们,“我可是听见了,你在说我的坏话。”
赵小虎毫不客气地回他:“睡你的吧,老头子。”
君生无间无声地笑了笑。
接下来他依然是每天画符,隔几日就去城里卖钱,再去打探一下谢峰消息。转眼就又是一个多月,眼看就要过年了。
腊月中旬的某一日,秦汝安领着宁照来到他家。赵小虎说他俩之前就来过两次,两次君生无间都不在家。
秦汝安上次在他这里看了那些随笔后,卡了他大半年的练气八阶终于突破了。他本就天资聪慧,加上秦家家大业大,定有不少天材地宝相助。再是一年半载的,筑基已然不成问题。
君生无间将他们请进屋,听秦汝安说他这次岁末考试拿了全院第一,宁照考了四,明年他们就要一起去永安了。
秦汝安嫌他的茶太苦,还特地给他带了些好酒好茶来。
天气寒冷,说话间都冒着呼呼白雾。君生无间在火盆中生了火,几人围坐在堂屋中的茶案边。
茶水已经煮沸,冒着滚烫的白烟。
君生无间知道他们就是冲着那些随笔来的,也不藏着掖着,把自己做过笔记的几本拿了出来,和他俩一起读书。
赵小虎则专心练符,那些随笔记录,他一页都看不懂,看了也是白看。
老刘喝着他们带来的好酒,火光映照在他脸上,看上去多了几分生气。
秦汝安端坐在茶案前,面前摆了一只盏茶,一张叠好的白手帕,一卷随笔。好奇地问他对面的赵小虎:“我之前在这里住过几日,为何从来没见过你?”
来的毕竟是两个贵气的少爷,平时虎里虎气的赵小虎也开始腼腆起来,细声回说:“我一个人住那下面,闲得没事儿干,就天天来他们家。”
秦汝安又看了看他画的符,没作任何评价,只是告诉他了说:“要努力,会成功的。”
赵小虎也是心直口快,一口接回去:“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秦汝安喝了口茶,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话说得不太妥当,又拿出一张符来,递到他面前,“这是我道院附近的一家法宝店里买的,此符笔力苍劲,功力深厚,游刃有余。送给你作参考吧。”
君生无间侧身瞟了一眼,也喝了口茶。
赵小虎接着那张符箓,思索道:“怎么看着这么眼熟。”随后还递到君生无间面眼,“诶,你看看,像不像你画的?”
小花也从君生无间腿上抬起身子朝那符望去,然后仰着看着他。
他缓缓摇头,“不像。”
小花听后伸出一个爪子在他额头上推了一下,又趴了下去。
“好吧,”赵小虎说:“那我留着,将来总有一天,我也能画出同样的符。”
几人又安静了下来,忽然,坐在秦汝安身旁边一言不发地阅读随笔的宁照,一拍自己的大腿,大叹了一声:“妙哉,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秦汝安身子前倾,小声对告诉大家说:“阿照一看到自己感兴趣的书,就会钻进去。你们不用管他。”
君生无间看向宁照,见他深吸了口气,一面翻页一面摇头叹息,“要是那位前辈此时也在这里就好了。”
刚说完,突然又抬起头来看向君生无间,既严肃认真又略带佩服地说道:“君大哥,你这注解作得太好了。那些原作写得不够详尽,或理解不够深刻的地方,你提笔一点,我顿时就明白了。”
秦汝安朝他微仰起下巴,非常自信地说:“我就说你会喜欢。”
君生无间微微一笑,以作回应。见天色也不早了,对他们说:“我去做些吃的,今晚你们就留在这里吃晚饭吧。”
“好啊!”宁照也没打算现在就离开,毫不客气地应了下来,“就当是提前一起过个年了。”
君生无间将小花抱到一旁边,起身对它说:“你就留在这屋,这边暖和。”
小花却依然跟着他去了厨房。
赵小虎也放下笔,“我去帮你吧。”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君生无间发现赵小虎倒是比他会做菜,也更会照顾病人。考虑到他孤身一人,每天回家再过来,挺麻烦的。就让他把自己的被子带来,一起在他家打地铺。
一来二去,倒像是多了个弟弟。
他们做了几道看上去都挺不错的菜,盛上案,又把老刘扶过去坐好,一群人围在一起难得地有了过年的气氛。
赵小虎让老刘少喝点。老刘静静地看着他们,脸上难得地露出些笑意,喟叹着:“这可是好酒啊,喝一口少一口。”
秦汝安朝他行礼道:“前辈喜欢,回头汝安差人给您送几坛来便是。”
老刘却拒绝了,“秦少爷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东西再好,一次也不能要得太多。”
然后朝他们抬了抬手,“都别看着了,吃吧。”
宁照毫不客气地尝了一筷子,接紧着一阵惊艳道:“这菜真香,比我家那尝新楼做的菜更好吃。”
赵小虎听他这么说,得意地笑着说:“那你是吃惯了好的,再尝一尝我们这粗茶淡饭,自然是觉得香。”
那顿饭吃得挺久,后来大家都喝得有点蒙了,连小花都喝了好几杯,走动没办法走直线,只能斜着走。
堂屋的大门敞开着,一眼望出去就能看见玉盘般的圆月挂在林间的枝头上。
秦汝安还端坐着,可已喝得满脸通红,宁照更是大剌剌地靠在他背上,赵小虎直接倒在地上打了呼噜,老刘也靠在矮椅里睡着了。
也就君生无间还清醒着,他心里有些遗憾,要是能把谢峰叫来一起喝一场那就更好了。
“明年这一走,不知何时咱们才能再聚了。”秦汝安端起酒盏喝了一口,又叹了口气,一直笔挺着的背慢慢地放松下去,靠在他背后的宁照身上。又说:“那姓孙的若是还活着,应该也进了前十吧。”
宁照一脸不屑道:“你提他干什么。”说完打了个酒嗝。
君生无间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当初为何与他不睦?”
“哪是我与他不睦,”秦汝安慢悠悠地叹息道:“分明是他处处找我的麻烦,事事都要跟我争个高低,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好像恨不得把我踩进泥坑里。”
宁照在他身后附和着:“他要不是孙家人,我早叫人揍他八百回了。”
秦汝安继续说:“一开始呢,我想着他毕竟早失怙恃,一心想在家族里表现,所以懒得搭理他。直到我发现他为了打败我,故意使些下作的小伎俩,那时我才跟他彻底决裂。”
宁照接话道:“关键甩都甩不掉,他就一直盯着我们安安故意找茬,简直晦气。”
秦汝安也没再继续说孙俊楚的事,撑起膝盖想站起来,“夜深了,我们得回家了。”可刚一动身,宁照就倒在了地上。
“醉成这样了还怎么走,”君生无间问他:“你们来之前可告诉过家里人,是要到我这里来?”
秦汝安点了点头,“说过了。”接着也慢慢地倒了下去。
君生无间撑着膝盖起身,发现自己脚下也有些飘了。给房屋中央的火盆加了块木炭,又去将大门关上,再回到内屋拿了两套被褥给他俩和赵小虎盖好。
听见老刘在低声咳嗽,把他扶去内屋,小声说道:“让你少些喝些嘛。”
老刘含含糊糊地回道:“喝一口少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