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威风凛凛的大型猫科兽人站在破碎的星球之中, 全身遍布的钢甲到处都是缺乏维护的陈旧和经历过无数战斗洗礼的破损，唯一锋利干净的利刃反射出在一片广阔的星空之下铺天盖地的追击军团。
兽人高高仰起头，一人面对千万敌军不露任何惧色, 浑身的血腥气也不曾让他弯下四肢弱势匍匐。
“前帝国将军巨擘，以通敌卖国的罪名已经下达斩杀令, 即刻执行。”冰冷的机械音传输到巨擘的耳中，巨擘金色兽瞳泛着冷光, “能量炮已经准备完毕，目标锁定成功, 即将发射, 三, 二……”
巨擘缓缓抬起头，新金属的防护外骨骼闪烁着冰冷的光，厚重的四肢牢牢的抓住地面。
匍匐在地面上，浑身看似防备的无懈可击, 强烈的威胁姿态让追击的联盟军采用远程攻击无人敢靠近，可巨擘知道,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一, 发射！”
巨大的能量炮直扫向巨擘, 强大的能量不仅仅是巨擘，甚至是连周边的星球都会被一并吞没。
此时所有的人都在屏息凝视, 在无数军队的追击之下依旧逃亡了整整二十年的前帝国将军, 每一次他们信誓旦旦会杀死他, 可每次都会被逃脱。
在他彻底死透之前, 任何的优势都是虚假的。
巨擘金色的兽瞳中倒影出整个宇宙。
他低下了头, 他的身体, 已经伤痕累累。
不知道这些人得到他死亡的消息, 会不会欢呼雀跃？
可惜他看不到了。
二十年了，他不想再跑了，已经够了。
“永别了。”
巨擘站在帝国全力的攻击之下，撤掉了所有的防御。
他平静的趴在了地面上，闭上了金色的兽瞳，巨大的脑袋安静的搭在了前爪之上，甚至还轻轻哼起了曾经他最喜欢的歌曲，宁静的接受着死亡的到来。
这一刻他的心情无比的安定。
“不行。”陌生的声音传入了巨擘的耳中，圆耳朵动了动，转向了一旁，“不行，不能死！”
巨擘猝然睁开双眼。
不是他的临终幻觉，真的有人在王星！
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确认王星之上没有任何的生命存在，所以才会安心的在这里迎接死亡。
白色的少年落在巨擘的面前，纤细娇气，他的身体瘦弱到仿佛一碰就会碎，落在他的面前满眼都是焦急。
少年纤细的手腕突然拽住了他的耳朵，急的眼睛发红：“不行，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就活不了了！”
一个孩子？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一个孩子？
“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巨擘巨大的兽瞳中顿时闪过一抹焦急。
卸下的防御骤然回归，威风凛凛的兽王机甲再一次回到了战斗状态，少年被他的战甲直接包裹到了机甲内部，紧贴着他的腹部。
“他反抗了！该死的！”
明明是必死无疑的全力一击，可巨擘却利用了力量小速度快的优势迅速的躲过了能量炮击的范围之内，被击中的巨大王星却瞬间碎裂成碎片，化成微末。
巨擘跳跃上了一座战舰，借着战舰的力量向着星际中飞驰而去。
“他跑了，快追！”
帝国的所有的武器，巨擘全部参与设计，哪里是弱点，哪里可以进攻，应该如何躲避，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现在在他眼前追杀他，就是他当年为之豁出性命的帝国的臣民们。
“该死的，该死的！派人追！一定要追上他不可！”
巨擘在逃离了包围圈后迅速展开了巨大的机翼，迅速的闪过一道光芒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钟玖冀安静的蜷缩在巨擘的机甲之内，巨擘是人类改造虎形兽人，并且通过新金属技术成功在身上移植了机甲——虎魄。
虎魄经过巨擘自身的适应和不断的改造，是帝国最强机甲没有之一。
二十年巨擘的逃亡，虎魄依旧没有被超越。
巨擘原本是钟玖冀最想要先寄生的一个宿主。
巨擘是稳定帝国开疆扩土的将士，武力值更是星际天花板，贫民窟出生，因没有强硬的后台所以被帝国国君器重，晋升极快，作为国君心腹，为君尽忠。
国君利用其当做挡箭牌阻挡旧政权份子的控权，无往不利的同时也彻底断绝了自己的情感，为了他所爱的国家，为了他效忠的君主，付出一切。
巨擘是一个富有责任感的宿主，每一个接任他的系统都给出了同一个评价——温柔好相处，很好说话，并且非常心软。
他爱着诞生他的国家，对内改造贫民窟，阻挡权贵的无礼政权，对外成为最强战神，征战星际，让敌军闻风色变。
温柔到骨子里的人却成为了君王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他带上了面具，遮挡了所有的善性，手中沾染着血腥。
会在无人的夜里，为自己所弑杀的性命发出一声悲鸣。
作为道具一向都拥有作为道具的觉悟，就如同钟玖冀一直都很清楚的知道他的宿主最终会弃他而去一般。
终于在帝国政权稳定，国泰民安，国君要收拢贵族势力，巨擘被抛弃了，以妨碍贵族权限的罪人之姿，成为了国君和贵族共同的敌人。
拥有同样的敌人的贵族和国君成为了合作者，而巨擘……
为帝国战争的半生。
巨擘得到的是一身无法洗脱的莫须有的罪名。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巨擘的心态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化。
他深爱着帝国，也爱着和平的现在，为此他愿意独自一人背负一切。
钟玖冀对巨擘天生就有一份好感。
曾经的建国英雄，最终变成了人人喊打的罪人，又因为逃脱罪罚而被称为叛逃者。
而巨擘的叛逃，也是国君一手放任的。
那是被巨擘所效忠的国君对他的最后的情谊。
巨擘是所有宿主中性格极好的一位，任何一个系统对巨擘的评价都是一水的赞不绝口，但是也同样因为性格过好的缘故影响了任务的完成率。
巨擘是一个完美的领袖，是一个完美的臣子，更是一个毫无缺陷的人，却绝对不是一个及格线上的龙傲天。
钟玖冀曾经带过的宿主世界中也有这样的人，往往这类人的下场，都……十分的凄惨。
钟玖冀在刚刚到来的时候看到自杀标签，瞬间就明白了巨擘的脑回路。
他不会去伤人，可日日夜夜的逃亡终究还是消磨了心力。
在真正面对死亡的那一刻，巨擘的内心定然是平静的。
如果是巨擘不是钟玖冀的宿主，钟玖冀必然不会插手。
可没有如果！
钟玖冀失去了进入在世界中开启积分兑换商店的能力，他没有办法为巨擘挡下这致命的一击。
他就算是肉身冲出去了，不过就是熊熊燃烧的火炉中放了一小碎片纸，毫无作用。
他没有办法，不代表巨擘没有。
所以钟玖冀毫不犹豫的用肉身冲了出去。
而以巨擘的性格，绝对不会放任他死亡。
钟玖冀乖巧的被虎魄包裹，为了方便行动，虎魄只是以简单战甲的姿态包裹在巨擘身上，钟玖冀被贴在巨擘的腹部，抓了一手柔软的毛发。
到底还是猫科啊……
软乎乎的。
巨擘能逃脱。
就如同他逃亡了十年一般。
只要他想，就没有逃不掉的可能性。
本来以为这次是归宿，却被突然冲出来的少年阻挡了死亡的脚步。
少年还太小了。
看起来还不满十岁。
他还有美好的未来，不能因为他而殒命。
突然腹部被少年的手指抓了一下，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和人有过交流的巨擘，感觉仿佛是羽毛刮在了他的心上，过于轻盈。
“那个你，可不可以不要抓，有点痒。”巨擘明明凶狠的虎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尴尬。
他自从成为了战士之后，就再也没有被人如此触碰过。
而巨擘这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还怕痒。
钟玖冀微微挑眉，已经有闲工夫和他说话了？
扫描了一下周身，钟玖冀震惊的发现追兵的红点已经全部消失。
虽然知道巨擘是本世界战力天花板，却没想到能在如此之多人的包围之下也能轻而易举的脱身。
恐怕如不是巨擘故意被找到，追杀他的人，根本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
巨擘寻到了安全的行星降落。
四肢牢牢的锢在地面上，防备了好一阵，直到确定周围已经没有任何的威胁。
机甲虎魄一片一片的碎裂，巨擘稍微蜷缩四肢将腹部尽可能的贴近地面，当虎魄全部被收回之后，钟玖冀背对着地面，身体摔在了地面上。
“没事吗？有没有摔疼？”巨大的虎形态兽人从钟玖冀身上跳开，上下观察钟玖冀，确认没有伤之后悄悄的松了口气。
“不疼。”钟玖冀躺在地面上回答道，摔下的间距还不到十厘米，怎么可能会疼。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钟玖冀一言不发。
“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钟玖冀扭头看向巨擘，隐隐约约发现了他的体型和巨擘体型之间的巨大差距，巨擘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庞大的虎脑袋有他的数倍。
“为什么要自杀？”
巨擘愣了下，粗壮的尾巴在地面上扬起一阵灰，用虎脸露出了一个善意却狰狞的笑容。
“我没有在自杀。”巨擘的语气很温柔，可是声音却沙哑低沉。
巨擘抖了抖脑袋，心情复杂又尴尬，眼前的少年明显还没有成年，不能在一个孩子的面前说自杀啊死不死之类的话，巨擘非常耐心的和钟玖冀解释。
“我只是……恩……欣赏流星雨。”
钟玖冀：“……”
这宿主是不是把他当傻子？
为什么他们两个的对话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不要再自杀了。”钟玖冀说道。
“我没有在自杀。”
钟玖冀沉默了三秒，抬头看向宿主巨擘的状态面板。
呵，骗子。
巨擘是一个非常有责任心的人，至少之前的系统都相处融洽，只是没有一个系统会提到自杀的事情。
难道是他选择的时间太晚了？如果自己再晚来一步，是不是任务就直接宣告失败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钟玖冀一阵后怕。
“宿主巨擘您好，我是钟玖冀，是即将成为您的辅助系统的系统。”钟玖冀取出了合约，“我需要与宿主巨擘签订辅助系统条约。”
巨擘低下了脑袋，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这是什么新型的游戏吗？居然界定的这么详细，现在的少年玩游戏都如此认真了。
这么认真的玩游戏。
巨擘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证明现在的大家都是很安全，才会想着怎么玩吧。
是因为少年在玩耍的时候碰到了某些传送门，才被传送到他身边。
眼前的少年恐怕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人到底是谁，如果他知道了……
巨擘已经很久都不曾接触人类了，却不代表他不记得。
他的名字早已经写在帝国的历史之上。
作为一个罪大恶极之人，他的名字在现在甚至被用来当做吓唬小孩儿的恶魔一般的存在。
恐怕这个孩子也是听着他的鬼故事长大的吧。
巨擘露出一丝微笑：“你明白什么是合约吗？”
钟玖冀如果不是知道他的本性，甚至会以为他在讽刺自己。
“宿主巨擘，请不要跟我开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听到钟玖冀语气之中有几丝不悦之音，只要在孩子身边就会吓哭孩子的前任将军，顿时手足无措。
每一个孩子都会认真的对待自己的游戏，是他不好。
“好的，叔叔和你签合约。”巨擘低头看纸张，“叔叔应该在什么地方签字呢？”
叔叔！？
钟玖冀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低头思考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
巨擘年纪其实相比较于其他宿主来说已经很大了，再加上巨擘世界是以星际为背景，他们的生命可以通过科技手段而大幅度延长。
巨擘现在看起来不算太老，却实际上已经是大叔辈的了。
他自称叔叔没什么问题，问题是钟玖冀作为系统并没有时间观念，如果有，他是不是应该自称老祖宗？
钟玖冀思考了下他的身体年龄，决定心安理得的接这个称呼。
“签在这个地方，摁一个手指印。”钟玖冀将合同摊平放在地面上。
巨擘看了看自己过大的虎爪子，他一脚下去会超出整张纸面。
巨擘想了想，缓慢的恢复了人形，露出被钢铁包裹的壮硕的古铜色肌肉。
四肢展开后身量极高，面容英气逼人，然而浑身上下都能见到狰狞的伤痕。
伤得很重。
钟玖冀注意到了，各种各样的伤痕，新的旧的，交错在硬朗的皮肤之上。
“你是哪家人的孩子？好像不是第一次看到变身吧。”居然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是家里有人当兵吗？”
这个世界中人类被野兽化是很正常的事情，基本上军人，佣兵，都会做这样的手术，可以提升身体的性能，又能延长寿命。
“这个世界没有我的家人，我只为你而来。”
巨擘愣了一下，孤儿吗？
巨擘高大的身形对比钟玖冀来说还是过于夸张，钟玖冀不得不开始思考自己的体型在这个世界是否真的是过于娇小。
虽然全身的伤痕，可是这对巨擘来说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并不引以为怪。
巨擘看着自己的手指，看着很小的合约纸张，即便是小拇指对合同来说也过于大了。
一时之前有些无措。
钟玖冀抽了抽嘴角：“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回答我一声可以就没问题了。”
不用走形式了吗？巨擘产生一丝怀疑，既然小孩想认真玩游戏，那他也不能敷衍。
“介意我的手指有点大吗？”巨擘问的小心翼翼。
“……没事，随便摁。”
钟玖冀看着比他大了很多的巨擘，虽然一身的肌肉，厚实壮硕，可是他的动作实在是很小心翼翼，并且在他面前有意蜷缩起来，小心的捏着合约。
这个场景想起来以前在迟修赫的世界中所见过的一段视频，视频中的身材壮硕的老父亲蜷缩起身体和可爱乖巧的小女儿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
虽然很像，但是钟玖冀却怎么都不想承认这个构图中间，他就和小女孩儿一样。
合约已经签订成功，中秋节听到了主系统那边传来的成功消息。
悄悄松了口气。
巨擘的性格的确是非常的好。
“发布任务：放弃自杀的念头。”
巨擘愣了一下，英朗的面容之上浮现出无奈。
原来小孩子都是这么敏感的生物吗？
“谢谢你。”
看着面前的少年，巨擘感觉到神奇。
二十年的逃亡让他最终忘记了如何和人相处交流，没有任何牵挂，为了不给平静的家庭添麻烦，他选择躲开所有有生物居住的地方。
一个人，寂静的。
接连不断的逃亡，甚至让他连养一盆植物都成为了奢望。
突然间，巨擘突然忘记了自己逃跑的理由，找不到方向，只剩下迷茫。
迷茫是比寂寞更可怕的情绪，平静的心情因为迷惘而狂躁。
无法发泄，无法诉说，一天一天的侵蚀着他的理智。
而让巨擘最终选择死亡的原因，是在某一天晚上，他躺在地面上看着宇宙星辰，突然不明白为何他要去守护他的同胞。
他为什么要为了杀人而困惑，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被寂寞侵蚀。
巨擘在突然清醒后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他变得不像自己了。
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出自杀闹剧，巨擘就算是死亡，也不希望未来有一天自己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做着他绝对不会做的邪恶之事。
可现在，却突然出现可一个让他不知所措的意外。
一个少年，和他说话，和他做游戏。
至少这一刻，他无从安放的心，突然出现了不同于往日的跳动。
“为什么突然沉默？”
钟玖冀话音刚落，突然注意到巨擘的状态面板上，红色的自杀标签在微微的闪烁，颜色逐渐变淡直至消失。
“任务放弃自杀的想法完成。”
钟玖冀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一时也有些怔忪。
“是叔叔不好。”巨擘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少年，“叔叔不会再想这种事了。”
钟玖冀不得不承认，宿主巨擘的的确是很好的性格，看得开，心思细腻通透，也会听人说话。
“发布任务：配合钟玖冀完成对宿主巨擘的伤势治疗。”
巨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自己身上的伤，短暂的沉默后，巨擘缓缓开口：“只要放着，慢慢会好的。”
钟玖冀看向了巨擘身上各处的已经恢复的疤痕，疤痕的程度很高，恐怕这都是一直不曾好好对待伤口才会留下如此深的疤痕印记。
手指触碰了伤痕处，钟玖冀一一细致扫描分析。
“这些伤疤全部都可以祛除，不留痕迹。”钟玖冀说道。
“没关系，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钟玖冀摇了摇头：“不，不是。”
根据钟玖冀对伤痕的扫描分析，在他身上的伤痕大部分却都是在逃亡的时候，不珍惜身体，对待伤口，才会留下如此深刻的痕迹。
“这些全部都是宿主巨擘在受伤之后懈怠治疗产生的后果，经过系统分析，由于宿主巨擘身心处于疲惫之中无暇处理，因此留下伤痕，此类伤痕不能被称为勋章。”
巨擘被钟玖冀的认真态度一噎，最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
“你是一个敏锐细腻，又温柔的好孩子。”
“这是我的职责。”钟玖冀面无表情的回答。
巨擘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对待游戏认真，对待事情认真，学习也要认真，叔叔很期待你成长成一位出色的人。”
钟玖冀皱了眉头，到底还是觉得对话进行不下去了。
“我认为宿主巨擘对我有误会，再次重申，我是系统27，身体代号钟玖冀，是来辅助宿主巨擘的辅助系统，将在宿主巨擘未来的人生中陪伴宿主，辅助宿主，成为宿主龙傲天道路上的助力。”
“龙傲天？”
“龙傲天只是一种代号，宿主可以理解为被世界偏爱的气运之子，拥有不可复制的成功未来，必然站在世界之巅，成就辉煌未来。”
“是吗？”巨擘笑着，突然伸手揉了揉钟玖冀的头发，只觉得眼前对未来抱有很大渴望的少年十分可爱，“你会成功的。”
钟玖冀决定重新扫描一次他和巨擘的相处模式，分析出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让他们之间产生了交流不对等。
巨擘觉得钟玖冀很可爱，处于充满了幻想的年龄，居然认为自己是系统，还一本正经的发布任务。
哪怕只有一会，他也想再做一次普通人。
他会将少年送回家，安顿好。
只是希望至少这一路上，给他的最后一段时光，留下美好的回忆。
等到少年离开他之时，他再选择死亡吧。
钟玖冀面无表情的看着明明已经消失的自杀标签再一次出现在了宿主巨擘的名字之后，傻了三秒钟。
“我希望能够知道刚刚宿主巨擘的心里历程。”即便是久经沙场的钟玖冀还真的没有下达过重复任务的时候，宿主巨擘的情绪实在是丰富，钟玖冀面无表情的问道。
“我并没有想什么啊？”巨擘微笑着说，眼神宠溺略带无奈，一个如同熊一样的中年男性却仿佛一个青涩的毛头小子一样在和他说话。
这是什么睁着眼说瞎话的宿主？钟玖冀第一次觉得原来温柔也是一种另类的病态。
“请宿主遵循辅助系统合约，对系统保持诚实的态度。”
“真的没事。”不希望让孩子有太大的心里压力，巨擘极其自然的选择了隐瞒，“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在你安全之前，在你找到归宿以前，我绝对不会死，这一段路程，就允许我为你保驾护航吧。
钟玖冀冷漠的看着此时宿主巨擘的状态面板上不断起伏的心情，信了你的鬼话。
钟玖冀揉了揉眉间，找到了突破点。
既然语言说不通，那不如直接用现实来让他明白他说的都是真话。
“由于宿主巨擘违反辅助系统条约中诚信的条约，系统27将予以宿主巨擘惩罚以示惩戒。”
巨擘听到钟玖冀冰冷的音调，问道：“抱歉，生气了吗？我太久没有和人交流了，可能会说话不好听，但是我没有任何恶意。”
“既然脑子有病，电一电就好了。”钟玖冀冷漠的对宿主巨擘降下了电击。
骤然的电击仿佛穿越了灵魂，战场上受过的极端恶劣的伤势，都没有如此的电击更加的让人恐惧？
虎魄根据主人身体的本能反应迅速的蔓延了巨擘整个身体进行防御，变形的新金属化作无数把利刃冲着钟玖冀而来，每一把利刃都裹着激烈的风。
狰狞的虎啸机甲露出冰冷尖利的獠牙，闪烁着寒光眸光紧紧凝视钟玖冀。
这个被星际成为最强机甲的虎啸，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吓退敌人，即便是钟玖冀也感受到了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极大的压迫感。
然而钟玖冀却根本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安静的现在原地，冷漠的看着明明来势汹汹却在即将粉碎他的身体的时候戛然而止。
巨擘并不喜欢杀人。
和习惯了鲜血的修罗，注定要血洗世界的诸赤阳不同，巨擘的仁心，让他无法对任何目标无意义的下手。
巨擘甚至会记住每一个自己不得不去杀死的人的面貌，用来告诫自己的罪虐深重。
如果这些利刃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断送了他身体的性命，钟玖冀恐怕还会颇为欣慰。
可是没有。
巨擘终究还是住了手，哪怕他因为全身疼痛，虎魄都做出了防御，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做出伤害他的事。
巨擘最大的问题，不是不听话，也不是没有思路，而是怎么都割舍不掉的圣母心。
龙傲天的温柔，是对自己人的温柔，而巨擘却是对所有人都一样的温柔。
只要他永远如此，就永远也达不到龙傲天的标准。
钟玖冀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问题不大。
圣母也是龙傲天的需求之一。
“真是让我失望，如果你能直接打过来我反而会满意。”
钟玖冀面无表情的撤销了电击，本身就浑身是伤的巨擘微微一个踉跄，可虎魄却强行撑住了他的身体。
巨擘沉默了很长的时间，钟玖冀信步上前，虎魄对钟玖冀产生了记忆，数次想要攻击却没有一次是成功的，最终钟玖冀的手敲了敲虎魄。
“让开，我要治疗他的伤口。”
钟玖冀已经没办法进入兑换商店了，也因此只能用最普通的方法去处理巨擘的伤口 。
好在巨擘选择降落的地点并非荒芜之地，钟玖冀往返几次寻找到了干净的水源以及一些可以恢复伤口的野生植物。
放入口中嚼碎，钟玖冀撕开了自己的衣服，尽量节约的为巨擘身上的伤口包扎。
若不是因为巨擘的块头太大了，他也不至于最后还撕了自己的裤子。
包扎好了伤口，钟玖冀的衣服就只剩下能遮掩重点部位的布料了。
“谢谢。”巨擘看着自己身上被包扎好的伤口，有些无措，“那个植物，很苦吧，其实真的不用管它，自己会好的。”
“既然有了伤口，那治疗他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钟玖冀其实，一直都很维护和疼爱自己的宿主，“就算只是手指破了小口子，也有创可贴可以用来包扎。”
巨擘缓缓抬起双眼，看向了眼前的少年。
少年的肤色很白，身材弱小，浑身上下的气度就仿佛是娇养在贵族中的小公子。
“我大概，有点想明白了，只是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巨擘的声音温和，也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好好说过话，语调很慢，“在我的国家，孩子的身上都会随身携带一些监管措施，就像是小型保育机器人，可以传递文化知识、促进健康成长、发展智力体力，我以为，你是在模仿这样的东西。”
“辅助系统是由高阶位面诞生的高层级系统，我们自称系统只是为了方便系统称呼，我们是引导者，是世界安定的贡献者。”
巨擘憨憨的笑了两声：“听起来就像是故事一样。”
然而在钟玖冀逼仄的目光之下，巨擘的声音越来越小：“这，现在看来是我太少见多怪了。”
钟玖冀这才移开了目光，虽然面上不显示，可实际上略显绝望，他就知道，没有任何一个宿主可以让他舒舒服服的带的。
“必须是我吗？”巨擘突然问道。
钟玖冀面色一冷，什么意思？是怀疑主系统给的任务吗？
巨擘接收到了钟玖冀不好的心情，立刻解释道：“不是，你看，还有更多年轻的人，有抱负，有未来，有无限可能性，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选择我这样一个……毫无长处的人。”
毫无长处？
钟玖冀平静的说了一句：“宿主谦虚了。”
不仅谦虚。
还很不自知的装逼。
巨擘的人生虽然此起彼伏，但是在不可逾越的阶级统治之下以贫民出生力压群雄，在人类本身就处于弱势的情况下以智慧和武力奠定人类在星际中不可撼动的地位，任何一个方面巨擘都不能说是毫无长处额。
“我已经没有未来了。”巨擘面露苦涩，“你既然说是我的系统，那也知道我的处境。”
“那又如何？”钟玖冀问道，“龙傲天的魅力有且不仅有满级大佬虐菜，也有升级流，没有人的人生是永远处于低谷的，而我的作用，就是为了辅助已经跌入谷底的宿主巨擘重登荣耀巅峰。”
“我……并不是很有兴趣。”
什么样的人生，他都已经体会过了，效忠于国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滋味，他也品尝过了，可是无论在任何一个地方，他都不过是带着枷锁跳舞的小丑。
被控制的人生，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你也许，可以去找找其他人。”
巨擘记起他之前好像还签了合约啊，不知道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钟玖冀坐在一旁看着，虎背熊腰的男性，明明掌控着世界的命脉，却鲁伯特之泪，不是被外力，而是被自己从内部崩溃瓦解。
这个男人是温柔的，他的温柔也让他受尽了苦楚，咽下所有的痛苦和黑暗，将光明留给别人。
这是一个刚刚好和龙傲天道路完全相反的男人。
即便如此……
“不行。”钟玖冀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勉强和迟疑，“除了你之外，谁都不可以，只有你，而且只能是你。”
巨擘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听到了脑海中已经濒临崩溃的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
在混乱的世界，总要有人去承担什么的。
总要有人去成为寄托。
总要有人拾起众人的希望。
总要有人成为牺牲品。
总要……
巨擘无时无刻不在接受别人的期待，接受别人寄托，打造最强的武器，绽放最强烈的锋芒，为了国土，为了臣民。
可这并不是他想去做，而是这件事，必须有人去做。
——哪怕去做的这个人，不是自己，结果也是一样的。
他曾经仰望着他的国君，他的国君对着他伸出了手。
——只有你可以，巨擘，只有你才是人类和平的最后一把钥匙。
他背负了所有的罪名。
带走了希望和绝望。
不仅仅是为了他爱的和平的臣民的世界，也是为了这一声“只有”。
“其实，你还可以再考虑考虑，毕竟我或许不太适合。”巨擘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
却不明白为何现在他如此平静。
“我要的不是适合不适合，龙傲天从来不是谁适合谁来做。”钟玖冀平静的说道，“我需要的不是希望你做什么，而是你想做什么，我需求的不是被人期待的宿主巨擘，而是只做自己的宿主巨擘。”
钟玖冀并没有在给巨擘鼓气，他所说的全部都只是事实。
宿主巨擘拥有一切条件，即便是在完全不符合龙傲天之路的情况下，生生的凭借自身开辟了这一条荆棘之路。
他已经拥有了站在巅峰的力量。
真正缺失的，是他自己。
“我不可以。”
“不可以的标准是什么？”钟玖冀反而迷惑的问道，“为什么做你自己是不可以的，我不明白，系统无法分析，希望宿主巨擘能用简洁的语言为我解惑，系统理解后可以为你规划可以的道路。”
巨擘张了张嘴，却失去了语言。
“既然宿主巨擘无法提供准确信息，那么我将会按照我为宿主制作的计划继续推进。”
钟玖冀可以看得出来此时宿主巨擘的状态面板各项数据不稳定的波动，这是好事，只要宿主还没有放弃思考，那么一切都是好的发展。
“为什么是我？”很久之后巨擘问道。
“这并不是一个问题，于系统和宿主巨擘的合约毫无关系，无需回答。”
钟玖冀直视了巨擘的双眼，冰冷的双眸之间没有任何的情感和期待，没有让巨擘无法喘息的满溢的情感，金属质感的眸子中全然只有一片冷寂。
“我是系统27，是道具，是为宿主提供辅助服务的系统，道具并不存在对主人要求，我只是宿主巨擘为寻找到真实的自己时，可以被利用的物品。”
而道具唯一的需求，就是发挥道具本身应有的作用。
巨擘震惊了，脑海中全部都是混乱。
眼前的少年无比真实。
少年拥有健康的身体，拥有好看的眼睛，他会穿衣服，会用双手替他治伤，他也会诉说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他会认为自己是道具？
突然之间巨擘好像是抓住了什么。
他们是不是一样的人？一样的，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寻找不到自己的价值的人？
如果和这个少年在一起的话，如果……如果……
“你会在我身边吗？”
“是的，宿主巨擘，辅助系统将会全方位的为宿主提供辅助服务，为宿主前进的道路铺垫，陪伴在宿主身边共度难关。”
巨擘的目色突然柔和了下来。
虽然现在有些混乱。
可是巨擘觉得，或许慢慢的，他就能想通什么了。
至少现在，他不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