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钟玖冀将酒瓶放回了酒格, 在宿主的面前钟玖冀不会懈怠任务。
曾经因为一直都是作为迟修赫的秘书从事，作为公司员工和作为辅助系统的区别就是，哪怕很少, 公司员工至少还拥有自己的私人时间。
辅助系统是没有的。
迟修赫从楼梯上缓慢的走了下来，他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单衣, 黑色丝质的睡衣垂落，展现他完美的身材。
在钟玖冀放下酒瓶的时候，迟修赫手臂从钟玖冀的后面伸出, 握住了钟玖冀的手背, 让他的手再一次握紧了烈酒的酒瓶。
“喝吧。”
“不用了。”
然而钟玖冀的拒绝没有被采纳，迟修赫握着钟玖冀的手, 钟玖冀握着冰凉的酒瓶, 那瓶子再一次被抽了出来。
“醒都醒了，不如陪我喝一杯。”迟修赫说道, “若你有芥蒂，今晚我就当做没看到你。”
钟玖冀双手握住了酒瓶，两个人坐在了吧台上，可钟玖冀并没有打算喝。
晶莹剔透的酒顺着被子壁滑落下去，浓郁的酒香侵占了两人中间的空气。
“试试？”迟修赫将酒杯推向了钟玖冀，“知道你偏爱度数高的, 我为了寻这瓶酒也是费了不少功夫。”
“任何昂贵的酒水对我而言都是浪费。”
“我知道, 你品尝不出这里面有什么味道，可是世界上的人又有几个能懂呢？”迟修赫抬起了酒杯, 碰撞了钟玖冀的杯壁，“就和以前的酒桌上一样, 以前可以, 现在没什么不可以。”
钟玖冀垂眸看向那一杯酒水。
却没有动。
任何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曾经他作为员工, 遵循的是员工合同而并非辅助系统合约。
“我们如今的合约已经升级。”钟玖冀明白，这是迟修赫在引他破戒，“你的一切都是我教的，不要在我面前耍心眼。”
迟修赫笑了笑，摇晃着酒杯。
钟玖冀的目光停留在酒杯上，酒是好酒，气味颜色品质均属上乘，即便是钟玖冀也有些心动。
“合约这种东西，本身是给双方带来利益的东西，我得到，你得到，通过合同是守约，你现在的拒绝，又何尝不是本末倒置？”
钟玖冀眯起了双眼，他清楚迟修赫作为一个智慧型的宿主对每一件事都有特别的理解，纠缠在话术之上没有任何意义。
“宿主迟修赫情况良好，未检测到危机事件，事业进行顺利，正在扩张版图……”钟玖冀的身边漂浮着无数的数据资料，他所有神经都在专注于任务。
迟修赫不再劝酒，而是自顾自的握住酒杯，浓烈的酒香入口，使人迷醉。
黑夜之中发光的人清冷的表情之下，却和以往有些不相同。
迟修赫一直都在注视着钟玖冀，自从确定了他想要钟玖冀之后他的目光始终在钟玖冀身上，他的对任务的责任感和由于不同身份产生的隔阂，让他整个人都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是这一次回来，却出现了不同的变化。
发生了什么事？
或者说是……遇见了什么人？
虽然改变很小，但迟修赫却从钟玖冀的身上，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极具威胁性的影子站在他的身后，冰冷的眼神破过时空与他对视 。
“即便你还没回来，我也有事要找你。”迟修赫知道，现在就想要破开钟玖冀坚硬的外壳还是为时过早，于是转移了话题。
“怎么了？”钟玖冀停下了任务进度扫描。
迟修赫放下了酒杯，靠在了椅子上，他和时时刻刻都紧绷着神经的其他宿主不同，总是很懒散，宛若蛰伏的雄狮。
“诸赤阳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世界？”
对于这件事钟玖冀并没有告诉他太多的信息，从钟玖冀这里得到的，全部都是琐碎无法拼凑的碎片信息。
比如诅咒。
钟玖冀思索片刻，用迟修赫可以理解的话阐述：“信仰鬼神，存在灵魂，可扭曲时间空间，改变古今的世界。”
“扭曲空间？”迟修赫很是诧异。
“对。”钟玖冀说道，“但是只是理论上可以做到，却并非所有人能做到我，诸赤阳的世界中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只有诸赤阳一人。”
迟修赫靠在手上，眯起眼睛思考。
“那为什么他还会落到被如此对待的下场？”
“诸赤阳属于隐士一族，而隐士一族本身就拥有极强的能力，本身就是人类顶尖的天才，诸赤阳则是天才中的天才。”
“是吗？”
“请宿主迟修赫汇报发生的事件，我会进行对照分析，寻找异常，排除困难。”
钟玖冀的扫描中并没有找到任何世界的异常之处，但是作为所有宿主中以智慧见长的宿主迟修赫提出异常，作为辅助系统的钟玖冀无条件的相信对方不是无风起浪。
“你亲眼看一下，会更直观。”迟修赫站起身，“你等我换一件衣服。”
夜晚寂静的别墅区，车辆飞速的行驶在无人的道路上，缓缓进入了喧闹的城市，钟玖冀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的景色，却实际上是在看车玻璃倒影中迟修赫的脸。
“你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是什么？”迟修赫从不自恋，知道钟玖冀无事不登三宝殿。
“观察两位宿主现状，确认情况，我即将开启第四个世界。”
“第四个同学。”迟修赫笑了一声，然而神色却很微妙的冷寂了下来。
钟玖冀斜过眼神，看到了迟修赫冰冷的侧脸。
钟玖冀再一次检测了迟修赫的状态面板，并没有任何异常。
但是他的直觉却在告诉他，在迟修赫的身上必然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
即便状态面板没有显示，可是宿主迟修赫，是一个甚至可以欺骗自己的欺诈师。
钟玖冀被带到的地方是一座公寓，这一处有迟修赫的私产，当初他做秘书的时候亲自前来挑选并购买的套房。
钟玖冀沉默着跟随在迟修赫的身后，而迟修赫本人也是少见的沉默。
随手输入指纹，钟玖冀跟着迟修赫进入了的公寓门内，从空气中传来了一阵淡淡的像是洗过衣服晾晒后的带着的洗衣液的气味。
整个屋内和当初钟玖冀和设计师商量过后的屋内产生了很大的区别，到处都充斥着生活的气息，本能的扫描环境，然而在卧室中却扫描到了一个人影。
钟玖冀的表情诡异。
“你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来？”
此时在卧室中熟睡的人，明显是记录在钟玖冀数据中印象深刻的穆如清。
钟玖冀不得不感叹一声世界意志的强大，即便是当面撕破脸皮，穆如清依旧会兜兜转转的回到迟修赫的身边。
“你看好。”迟修赫直接推开了卧室门，一点都不顾及正在熟睡的穆如清，打开了灯，明亮的灯光瞬间驱散了黑夜。
这是什么奇怪的爱好？让他看人睡觉吗？
就在钟玖冀还在思索要不要回避的时候，穆如清被突然亮起的灯光刺激了，呜咽着蒙上双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坐起身迷惘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人。
钟玖冀却突然皱眉。
“穆如清？”
“你是谁？”稚嫩的声线，纤细的少年迷惘的瞪着水润的眼睛看向了他们。
穆如清比迟修赫大一岁，已经是一个样貌出色的青年，可是现在的青年……看上去的样貌已经小了穆如清十岁有余。
“大哥哥？”穆如清单纯的目光依赖的看向了迟修赫，“这么早过来？”
钟玖冀甚至眨了眨眼：“……”
“这是谁？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钟玖冀迅速的扫描了一下穆如清的全身，预测年龄居然不满十二岁，小小的少年极其清澈，但是由于整张脸还没长开，看上去还明显是个普通的孩子。
“我所在的世界，应该不存在任何灵异玄幻穿越重生之类的事件吧？”迟修赫看向钟玖冀。
“是的。”钟玖冀的目光从迟修赫身上转移到了穆如清身上，“应该是的。”
可是这突然出现的小号穆如清却明显是在击碎钟玖冀的笃定。
“发生了什么事？”
“汪汪汪！”
从身后传来狗叫声，两人同时回头，此时在不远处是一只冲着他们吼叫的丑陋的宠物狗。
宠物狗并不可爱，长着一张和人极其相似的脸，一张人的面容长在狗的脸上只会给人诡异和恐怖的观感。
“难以置信。”
这张长相和人类相同的狗，那面容赫然就是被迟修赫辞退的邱斌。
“撞你的司机被人发现惨死，全身血肉都被切割成圆形薄片。”迟修赫嘴角紧紧抿起，“并且有传言说那场车祸所有周边看热闹的目击者全部都吃过类似的肉片，虽然没有证据却引起了小规模的恐慌。”
迟修赫突然上前，直接扯掉了盖在穆如清身上的被褥。
“大哥！”穆如清惊叫一声，蜷缩着就想要抱住自己的腿，可一切已经展现在钟玖冀的目光之下。
穆如清身体并没有残疾，他本身的身体塑造都符合青春干净二字，绝对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他的双腿干瘪扭曲无法直立。
这双腿的形貌钟玖冀十分的熟悉，赫然就是当初钟玖冀一次一次反复帮助按摩恢复和洗澡清洗的诸赤阳的腿。
钟玖冀的眉头死死的拧起，这样的情况发生的是在让人难以想象。
“我一开始并不认为是诸赤阳的作品，没有怀疑他。”迟修赫的面容冷肃，看向了穆如清扭曲的双腿，“可这双腿骗不了人。”
钟玖冀没有任何辩驳之词。
“你做的很好。”没有让这两个被影响到的人大范围的引起重视。
“如果世界重合会造成的后果无法预测，这些东西就不能被放到外面去。”
迟修赫最后却选择了保守。
“宿主迟修赫。”钟玖冀觉得可能是略微敏感了，可是迟修赫对穆如清和人面狗用‘东西’来称呼，“人类和狗，为何你统称为东西？”
听到这句话，迟修赫的眼珠斜过看向了钟玖冀，漆黑深沉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如同黑夜凝视着世界一般。
“被那样的怪物污染了，他们不再属于这个世界。”迟修赫的语气透着没有自觉地寒意，自上而下的俯视着这两样‘东西’，人面狗呜咽了一声，哀叫一声转身就藏到了沙发底下去，瑟瑟发抖，“他的本能中刻着对我的恐惧。”
钟玖冀不再计较这个问题，迟修赫本身就不是温良的本性。
“为什么不一开始通知我？”钟玖冀问道。
“我想知道，他能干扰到什么程度。”
钟玖冀知道这是迟修赫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态发作了。
虽然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宿主，可唯独个性是没办法训练，没有刀光剑影，没有生死存亡，然而从宿主迟修赫却是活在吃人的世界中。
而迟修赫，沉迷在这样的世界之内。
“我可以知道你在思考什么吗？宿主迟修赫。”
“玖冀。”迟修赫侧过头，“我在思考，如何将你留在我身边。”
钟玖冀微微眯起双眼，清冷的外貌之外一直禁锢着的一层无法靠近的隔膜，那是迟修赫无论如何都想打破的东西。
既然诸赤阳可以通过钟玖冀被带入到他的世界来，而且诸赤阳的在原世界的能力可以在他的世界适用，也就是说……
想要将钟玖冀彻底的从系统的身份中挣脱，包裹他自己在内一共七个人可以利用。
说什么共同的变成龙傲天的最终目的，迟修赫一个字都不信。
世界是多个不同的体系共同构筑而成，一个人的气运可以强大，可以改变进程，可绝对不会改变整个世界，恐怕连钟玖冀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做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确是没有能力，但是在这样的社会中有一个极大的好处，在没有以一敌百的实力的世界环境下，计谋就是武器。
而计谋就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虽然理解困难，可通过的诸赤阳，迟修赫可以掌握很多。
“哪天让我也见见其他的同学吧，不管怎么说都是同学了，总要在一个教室里上上课吧。”
迟修赫不打算再过多的解释给钟玖冀听，只要他还作为系统，那么就永远不是安全的。
钟玖冀无法参透迟修赫的内心在想什么，或者说自从他成长之后，钟玖冀就越发的看不透迟修赫。
“会有那么一天的。”这本来就是他的打算。
迟修赫嘴角的一丝笑容隐匿在钟玖冀看不到的角落。
穆如清虽然是被安置在房子里，却实际上是被迟修赫软性监禁了，有好吃的食物，有专门的人的服侍，出门的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人跟随着汇报。
穆如清乖巧的坐在床边，抬头看向迟修赫的眼睛里全都是依赖。
“大哥，我白天可以出门玩玩吗？”
“我让人带你去。”
“我可以去游乐园吗？”
“不可以，那里有很多很多人，不是说了吗？我不喜欢让别人看到你。”
“大哥控制欲好高！”穆如清气鼓鼓的，却更像是撒娇。
钟玖冀注意到了穆如清故意和迟修赫的互动，是在做给自己看，孩子气的表达所有权的招式。
迟修赫的语气是温柔的，可熟知迟修赫真实的钟玖冀怎么会看不出来迟修赫的虚情假意。
“穆如清虽然失忆了，却还记得爱我。”迟修赫坐在驾驶座上，正在带着钟玖冀回去别墅，“我不知道诸赤阳是故意还是无意，如果可以我倒是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穆如清是……” 虽然和资料进程不太相同，可是否要透露未来信息，钟玖冀依旧很迟疑。
“在辅助系统合约中，有一条说的很清楚。”迟修赫的手指无意识的在方向盘上敲击了几下，仿佛敲击着看不见的条款，“宿主和系统应该保持相互信赖的关系，不隐瞒，不欺骗，共同处理问题。”
可是宿主迟修赫明显有事瞒着他，可就算钟玖冀知道，也没有证据，而辅助系统是不会违反任何一条合约的。
“穆如清是你龙傲天道路上最大的助力。”钟玖冀决定说出来，“未来你们的事件线将会紧密的交织在一起，穆如清最终会成为你的爱人，你们……虐恋情深，相爱相杀，你在挫折中成长成为穆如清无法反抗的世界之主，最终站在权力巅峰共度爱河。”
“呵。”一向话多的迟修赫这一次却仅仅给了这一声轻蔑的笑。
钟玖冀也心情复杂，没想到真的有一天他会亲眼看到世界之主嘲讽世界的意志。
“所以穆如清作为与你息息相关的人必然是有庇护，落水必被救，逃亡必被抓，做坏事必失败……所以诸赤阳的诅咒不一定全部应验，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伦不类的模样。”
而没能被庇护的邱斌变成了人面狗，就很正常了。
“真有趣。”迟修赫的目光凝视着前方，似笑非笑。
钟玖冀再一次听到了诸赤阳的梦呓，扭头对迟修赫说道：“宿主诸赤阳在召唤我，我先过去了，你慢慢开。”
钟玖冀的身形猝然消失在了副驾驶上，迟修赫脸色一黑。
“不生气。”
空气中飘来迟修赫自我安慰的声音，虽然听着仿佛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钟玖冀站在诸赤阳的身边，作为目前为止最听话的宿主，钟玖冀一度以为诸赤阳是一个很好带的宿主。
可现实打脸。
迟修赫怀疑诸赤阳是有意还是无意，可钟玖冀知道，这些事情全部都是在诸赤阳无意之间所为。
恐怕若不是穆如清自身拥有庇护，下场不会比司机好到哪里去。
本身诸赤阳就是一个从死亡地狱回归，毁灭了隐士一族，并且一度推翻了当世政权，让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阴影之下的暗黑龙傲天。
将诸赤阳和迟修赫放在一起是看重了迟修赫的思维能力。
从资料上看诸赤阳对一切的憎恨根本上只是源于被杀死了父母后一直被囚禁的扭曲心态，他的目标只有一心一意的复仇，在将隐士灭族之后，目光又放在了被隐士所一直都守护的国土之上。
他将诸赤阳放在迟修赫的世界，也是希望诸赤阳能够明白情感并不是只有仇恨这一种，只被一种感情所支配，最终的结局就是毁灭一切或者被毁灭。
有很多系统都在诸赤阳的任务中踩了坑。
钟玖冀企图让诸赤阳学会迟修赫的思维能力，从而发现仇恨之外的东西。
可是现在的状况看不出来是不是良策，毕竟……虽然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宿主，可迟修赫的个性实在是称不上值得夸奖。
恶劣阴沉喜欢挑事儿爱看热闹，就如同抓了老鼠的猫只顾着玩弄甚至忘记了他本身是要吃了老鼠。
“钟玖冀。”
钟玖冀坐在了诸赤阳的床上，躺在了他的身边，用双手将诸赤阳拥抱，悄悄的在对方的耳边说了一声：“我到了。”
钟玖冀的声音很低，没有丰富的情感，仿佛只是在一次聚会之上的简单打招呼。
可偏偏在听到了钟玖冀的声音之后，诸赤阳露出了少见的安心的表情，整张脸都舒缓了开来。
诸赤阳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身旁的被褥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转过头看到的就是凝视着他的钟玖冀。
诸赤阳愣了一下，眼睛一眨不眨一直看着他，死死的瞪着，直到眼睛干涩也没有放松。
“为什么不眨眼？”钟玖冀问道 。
诸赤阳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直勾勾的盯着钟玖冀，试探性的迅速眨了一下眼睛。
钟玖冀明白了：“辅助系统27，代称钟玖冀，前往宿主诸赤阳身边报道。”
“你……你回来了吗？”诸赤阳伸出手，轻轻的将手覆盖在钟玖冀的手背上，“你，忙完了吗？”
“我是来观测宿主诸赤阳的身体状态，并且追踪任务进度。”
“任务进度，对，任务。”诸赤阳立刻点点头，“钟玖冀，你看着我。”
“我在看。”钟玖冀坐在床上，即便如此也坐姿端正，他的双眼凝视着诸赤阳。
“我能站起来了，虽然还不能站的很稳，但是我已经可以走路了。”
“医生说我每天可以走三十分钟，可是我现在可以走一个小时了。”
“我觉得我很快就能跑了。”
“我现在知道洗漱了，而且也很干净。”
“迟修赫有很多护肤用的东西，我也在用，我觉得我现在恢复的不错，你看呢？”
“挺好的。”钟玖冀回答道。
“你摸摸吗？”诸赤阳把头凑了过来。
钟玖冀掐了一把诸赤阳的脸颊，的确是有肉了，长的不错。
“我现在已经可以吃肉了，还不太能吃辛辣油腻，大家说就算不吃辛辣油腻也不会有问题，我现在的胃口只是比正常人要小点。”
“挺好的。”
“这些都是钟玖冀给我的对吗？”诸赤阳抬起头，“跟着你，就有饭吃，你没有骗我。”
钟玖冀显然已经注意到诸赤阳字里行间已经熟悉了日常对话，的确是龙傲天应该有的素质，学习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大。
“学习了吗？”
“学了。”诸赤阳说道，“学了很多。”
“基本上都是从幼儿园开始学习的。”突然迟修赫的声音从旁边响起，他靠在门边，“虽然不知道他的世界需不需要用拼音和英语，以防万一也顺便一起学了，为了日后的学习打基础。”
“恩。”虽然英语用不到，仔细想想，好像资料中的诸赤阳很少和人交流，可现在看起来稍微有点话唠。
“不过他的学习进度比较快，应该很快可以接触到小学的内容。”迟修赫看向钟玖冀，“我不知道他的世界中具体需要什么类型的知识，又不是需要高考，不如单方面培养，你不如下个固定任务。”
“这个世界的道理不能等同于诸赤阳的世界，文化不共通。”钟玖冀说道，“我让他学习的主要目的是拥有自身形成的道德观，并且接受主系统发布的龙傲天底线，比如无差别杀人，无下限偷盗，这是任何稳定世界都不应该出现的龙傲天错误。”
“你就没有辅助过神偷吗？”迟修赫问道。
……
还真有。
看到钟玖冀的沉默，迟修赫却突然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就学哲学吧。”
话题中心的诸赤阳抱着钟玖冀的腰，整个人都蜷缩在钟玖冀的庇护之下，抬着眼睛看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看起来十分的单纯无辜。
“这么看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迟修赫嘴角挂着隐秘的笑容，眼底泛着丝丝凉意。
钟玖冀听明白在迟修赫话语中的含义，没有继续说什么。
“老师已经很久都没有检查过我的工作了，今天要不要来公司？” 迟修赫歪着脑袋，乌黑的发丝之下黑色双眸带着些许调侃笑意。
“好。”毕竟迟修赫的事业是他作为龙傲天的重要指标。
“带我去吗？”诸赤阳的手指死死的抓住钟玖冀的衣服，抬起头问道。
钟玖冀看了一眼迟修赫，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好。”
因为带着矫正器的缘故，诸赤阳的身高比起刚刚带回来的时候看起来高了不少。
钟玖冀扫描了诸赤阳的全身，发现他长高了并不是蜷缩的腿被矫正的原因，而是他真的长个了。
这么短的时间，诸赤阳却在成长。
诸赤阳的轮椅已经换成了双拐，方便了很多，而且基本上都是在坐车。
“既然来了，不如干脆进行一次考核。”钟玖冀突然说道。
“老师，突击考试可不好啊。”迟修赫调侃道。
“那你要拒绝考核吗？”
“不，老师随意。”
钟玖冀低头看了一眼诸赤阳：“你也考。”
“考试。”诸赤阳点了点头，但是神情之间已经有了些许紧张，“考什么？语文还是数学？”
“……”他不考那种无用的东西。
“你只需要回答我问题就行了。”
“你问。”
三个人开车去公司，迟修赫做司机，自从钟玖冀从他的秘书变成了辅助系统，他就再也没有享受过钟玖冀开的车。
记得自己在看上了这个秘书之后，每次钟玖冀开车的时候迟修赫都会盯着他的侧脸看。
那时候也隐隐发现了钟玖冀的不同。
任何人对别人长时间的注视都会有尴尬无措等情绪，可钟玖冀却完全没有。
他就好像是不在乎任何一个从四面八方而来的视线一般。
钟玖冀看向系上安全带正在一脸紧张等待他题目的宿主，说道：“宿主诸赤阳，殴打别人是正确的吗？”
迟修赫：“……”
“这是不对的。”诸赤阳回答道。
“如果这个人偷吃了苹果，殴打他是正确的吗？”
迟修赫听到第一个问题，本来对接下来的问题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心情，却突然发现钟玖冀问了意料之外的题目。
“是不对的。”
“那如果他偷吃了苹果又不肯承认错误呢？”
“是不对的。”
“那偷吃苹果不承认错误并且将错误推卸给别人，殴打他是对的吗？”
“……”诸赤阳思考了一下，“不，是不对的。”
“那么……”钟玖冀垂下双眼，“他偷吃了苹果不承认错误并且，把知道他偷吃苹果的人杀死，殴打他是对的吗？”
“这是不对的。”诸赤阳回答，然而又说道，“他应该去死。”
钟玖冀看着诸赤阳，这个问题他回答的并没有任何迟疑，而且，是认真的。
他抬起头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正在注意他们的迟修赫，迟修赫也发现了，耸耸肩，表示这不是他教的。
“那么第二个问题，不看红绿灯过马路，这个人应该被惩罚吗？”
“应该。”
“为什么？”
“他违反了交通法规，是违规了。”
钟玖冀又继续往上加条件：“他不看红绿灯过马路并且无意导致其他人的翻车，他应该受到惩罚吗？”
“是的，应该，这是造成严重后果了。”
“那么因为他的原因有人被撞了呢？”钟玖冀问道。
“他应该被惩罚。”诸赤阳十分认真的回答。
“什么样的惩罚？”不动声色的，钟玖冀问了这个问题。
而诸赤阳则是陷入了思考。
迟修赫也注意到，这与其说是一个的测试题，倒不如说是钟玖冀在用这样的方法测探出在诸赤阳内心深处对穆如清事件的想法。
最终诸赤阳得到了答案：“惩罚是让他知道，在这件事情中受伤的人有多痛。”
迟修赫和钟玖冀同时陷入了沉默。
穆如清变成那样的理由找到了。
这件事情中痛苦对诸赤阳而言有两个人，一个是受伤的钟玖冀，一个是因为钟玖冀受伤而痛苦的诸赤阳。
诸赤阳将自己无法保护钟玖冀的无力感加注到了穆如清身上，变小的身材和诸赤阳的体型相近，萎缩变形的腿也是复制而来。
钟玖冀当时浑身都处于血泊之中，这一份诅咒蔓延的方向是当时开车的司机。
当时围观的群众对诸赤阳而言都是不救助之人。
按照邱斌变成人面狗的诅咒程度来看，恐怕穆如清身上被下的诅咒比他们现在看到的还要深刻。
钟玖冀当时走的太快了，虽然下达了任务却并没有注意当时已经在现场直接蔓延的诅咒。
是他疏忽了。
诸赤阳是邪祟，是诅咒的中心。
在这个没有任何人可以压制他的地方，肆无忌惮的散播着诅咒的种子。
“我需要这段时间诸赤阳所有的行程……不用了，我会扫描整个城市。”
即便是要让迟修赫抚养诸赤阳，钟玖冀也必须保证迟修赫所在世界不受到影响。
但是作为龙傲天迟修赫并不成熟，而诸赤阳则是处于更高位面，恐怕无法压制诸赤阳。
他感觉要被主系统惩罚了。
钟玖冀仿佛看到了自己不久后会被直接报废的未来。
虽然现在还在可控范围内。
可钟玖冀却觉得，他要玩儿脱了。
果然还是将诸赤阳放回他的世界吧，毕竟……
钟玖冀突然对上了一直看着他的少年，少年的眼睛里全部都是星星点点，全身心的信赖他的模样。
少年的身体在逐步的恢复，个头在成长，体重在增加，面色在改善，虽然有点小问题，却都是无心之失。
若是放回去。
不能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少年终将还是一个人。
系统是没有心软这个概念的。
可钟玖冀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不愿。
“你打算怎么解决？”出了车迟修赫问道，虽然他不介意诸赤阳继续做点有趣的事情。
“我会暂时用系统积分购买宿主用短时效防护罩，在适当的时机我会带另外的宿主过来。”
虽然现在没有可以压制诸赤阳的办法，但是未来有。
或许迟修赫不行。
可修罗可以。
“老师，你在想什么？”迟修赫问道。
“宿主迟修赫没有访问权限。”
迟修赫眯起眼睛，不再询问。
“钟秘书。”
“钟秘书你回来啦。”
“钟秘书，今天是来复职的吗？”
“那个人是谁啊？大家都好像很熟悉他的样子？”“你来得晚，不知道，以前整个公司的运作钟秘书比迟总跑的还要勤快，那时候大家有事儿都找钟秘书。”
迟修赫的公司至少有一半儿要归功于钟玖冀的尽心尽力，迟修赫是一个莫名其妙就喜欢开始出差错的性子，所以钟玖冀做事就不能有半点马虎。
要说整个公司谁最忙，那就非钟玖冀莫属。
不仅要管着下属，还得管着迟修赫，那时候的钟玖冀是唯一一个可以压制迟修赫的人。
自从钟玖冀被泼了一身脏水赶出公司，公司内部也的确是有落井下石的，但是更多的是视而不见甚至偷偷可惜，毕竟再也找不出第二个钟玖冀了。
在公司内部的人心中钟玖冀的身份甚至高过了被迟修赫捧在手心里疼爱的穆如清。
显然公司内部人员还有部分老员工看到钟玖冀的时候都是眼泪汪汪。
虽然钟玖冀气质清冷几乎不说废话，但是这样的个性放在工作上那真的是直击重点不浪费时间，帮了老大忙了。
“钟秘书不复职吗？”人事部的中年女性看到钟玖冀后眼睛都亮了，立刻上前来就抓着钟玖冀的手，“来来来我给你半复职手续啊，你所有的资料我都留着呢，你就签个名儿就行。”
“我不是来复职的。”钟玖冀稍微挣脱了对方的手。
“他是来监察的。”迟修赫在一旁懒散的开口，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钟玖冀，“监察我。”
“啊？”人事女员工在两人中间看了好几眼，突然眼睛一亮，“我就说那个穆如清怎么看都配不上我们迟总啊，迟总您终于看到身边的钟秘书了吗？”
“恩。”迟修赫很满意女员工的颜色，嗓音低沉，却拐着愉悦的语调，“守得云开见月明。”
“哎呀！”女员工笑眯眯的捂住嘴，“那以后钟秘书回来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吗？不然我先去把钟秘书的社保续上？”
迟修赫看着女员工离开的背影，带着钟玖冀进入了电梯。
“你倒是不反驳。”
“没有这个必要。”钟玖冀对无关之人没有解释的必要。
“是吗？”迟修赫吐出一口气，“想吸烟了。”
烟和酒的味道，会让他短暂的愉悦。
而他现在的心情很愉悦，想愉悦加倍。
哪怕知道钟玖冀是真的不在乎，至少有这短暂的自我欺骗的时间，就已经足够难得。
真是可悲。
迟修赫忍不住自嘲。
“钟玖冀，你最近也很忙吗？”诸赤阳牵着钟玖冀的手。
“恩，大概会在这里呆三天。”
“我的考试及格了吗？”
“我的考试没有分数，我需要的只是了解你。”
听到钟玖冀的这句话，诸赤阳眨了眨眼睛，闪过了某些坏心眼：“都说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想去了解别人。”
钟玖冀整明白，诸赤阳是想听点好听的话。
可钟玖冀不会顾及宿主的想法，他只会说实话。
“宿主诸赤阳是我重要的任务对象。”
诸赤阳浅淡的微笑稍微平淡了些许，然而又立刻勾起笑容，那一瞬间的凝固仿若不存在一般。
而此时迟修赫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诸赤阳，诸赤阳似有所觉，目光和对方有一瞬间的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