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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0 章 第 1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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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嘲杂的声音充斥他耳边。

    人群的交谈,拥堵滞涩的车流鸣笛的噪音,绚丽绽放烟花的巨响,寒风吹过的呼啸。

    沢田纲吉闭着眼,他拉住身上披风的两端,蜷缩着把自己裹紧。

    好像是踩着云朵,有着上下颠倒头重脚轻的失措感,也好像是在经历十分熟悉的场景,可以在体会到这样的感受之后,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某个熟稔姓名。

    棕发的青年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大脑一片空白,记忆仿佛空缺了一块,入目的大片霓虹更是晃的他无法思考。

    超值感隐隐在躁动,如果是平时,沢田纲吉会清晰的明白这是谁的手笔,但混乱又脆弱的灵魂却在此刻轻易的接纳了那个熟悉气息的摆弄。

    载着他的汽车突然停在了某条路边,沢田纲吉摸索着推开车门下来,他的警惕性确实下降到了一定程度,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就算是原先,他不带车队单独外出,下属也会在探明周围情况之后才恭敬的为他打开车门,更何况他现在加载的「记忆」里,西西里正是个多事之秋,与密鲁菲奥雷的冲突愈演愈烈,按理说没有人敢放任他一个人出现在街头。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沢田纲吉垂着眼思索,他往前走了几步,手臂搭在防止路人跌落的栏杆上,这是一处背后是悬崖的风景区,他在环山公路上,身前是一个断台,再往前看,居然有一个开在居民区里的小型棒球场。

    棒球……

    「我是来见……阿武……的吗?」他不确信的自言自语道。

    为什么会是这个时候?沢田纲吉头疼的皱眉,明明马上就要跟白兰·杰索开战了,他跟正一的计划也……

    「阿纲!」山本武的声音传来。

    沢田纲吉下意识回头,未曾想鞋底踩上一枚小石子直接一头撞向了山本武的胸口,他神情错愣的想要提醒山本武小心,可两个人距离太近了,根本来不及言语。

    沢田纲吉闷哼一声强行扭开避免了撞上友人,却跪坐在了建议的柏油马路上,山本武想护住沢田纲吉,但手上提着的棒球带却突然意外断裂,不算轻的球棍直接砸上了自己的脚。

    怎么说……以里世界的教父和彭格列的剑帝的武力值发生现在这种事情,也是满让人忍俊不禁的。

    单脚跳着的雨守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他干脆也坐在地面上,盘起腿,球棍横在膝上。

    山本武的笑声在沢田纲吉越发悲凉的眼神里渐渐停止,他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摩挲着下巴上的那道疤痕说:「我们还真是跟过去没有变化呢,对吧,我的boss。」

    这戏谑的口吻深深令教父自闭,如果眼前有张被子,沢田纲吉能用令所有人惊叹的速度迅速把自己裹进里面去,当个缩头乌龟。

    「阿武——」年轻的首领抱怨的拉长了嗓音,揉着自己的脸再也绷不住属于教父的严肃外在,身板垮下来,眼角垂着,声音也充满了哀怨悲愤,「这种事情就不要一次一次的强调了啊,呜……就算是我,也是想有点面子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抱歉,抱歉,」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山本武却更过分了,他甚至伸手揉乱了沢田纲吉的脑袋,「因为最近很久都没有见到阿纲这么放松的样子了。」

    「啊……」沢田纲吉心中一凛,他的精神紧绷起来,但表情还是一如既往,是那副伙伴们熟悉的拒绝加班不做社畜想要咸鱼的状态,「也没有什么吧……好吧……我是有点烦心事啦。」

    他嘴上说着敷衍的话,脑子里却在迅速转着,想着自己最近的行为有没有暴露什么异样,引人注意令人察觉。

    山本武绝对不会只是随便的说这么一句话。

    难道阿武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阿武什么时候知道的?」沢田纲吉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最近,」山本武耸耸肩,说,「跟章鱼头通话的时候,他告诉我的。」

    不对——!

    岁月的洗礼虽然没有抹消掉他们身上的锐气,但大家早就有了不同程度的成长。

    年少时那些玩闹的话已经很少在诉诸于口,就连笹川大哥都不会像过去那样对朋友毫无分寸,成年的他们羁绊未变,但这样的称呼……突然说出来真的太奇怪了。

    尤其,山本武就算在过去也不会这样去喊狱寺隼人的。

    眼前的「山本」,似乎有着跟自己友人分毫不差的宽阔肩膀、胸膛和带着几分肃杀的面孔,气息融洽,性格也是爽朗的,总时不时乐呵呵的看着自己。

    但是,不对。

    「山本回来西西里有听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吗?」沢田纲吉支起一条腿,换了个姿势坐着,他自然垂下的手玩着滑落于膝盖的披风一角,是他想问题时的一个小动作。

    「瓦利亚的人不顾你的意愿在里世界大闹了一场。」「山本武」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冷酷。

    那双眼就像冰封在寒地的幽潭,深不见底。

    「唔,不,但这样说也没错,」沢田纲吉的眉头皱的更紧,他神色复杂的看向「山本武」,说,「但这一切终归还是因我而起的。」

    这是一件确实存在、发生过的事情。

    「令我困惑的不是瓦利亚的行为,而是那之后的里世界。」

    「你知道吗?那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有些时候,我甚至在害怕自己的存在。」

    沢田纲吉没有再称呼眼前的人为山本武,他微微错开视线,放任思绪沉浸到过去。

    他说的这件事的开端,是在他继承彭格列一段时间后,那时候,里世界刚震惊于教父雾守的「叛逃」和越狱失败,没过多少时间,又因为瓦利亚不分敌友的清洗,变得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瓦利亚并非滥杀无辜,虽然确实没有身为十世的他发出的死炎令作为任书,但他们处理掉的家族都是在前段时间里,参与过刺杀教父、分裂彭格列行动的家族。

    那之后,里世界的风向突然变了。

    就算瓦利亚一直打着九代目的旗号,在明面上与十世家族是敌对关系,在事实上也算是近似于门外顾问这样的组织,可所有人还是心照不宣的眉来眼去、说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谣言。

    他们说瓦利亚是十世……不、是那位教父大人的一步棋,瓦利亚对十世家族的隐隐敌对和不承认,都是演出来麻痹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而后一网打尽的。清缴行为更是被看成了教父在收揽彭格列权势之后在里世界中立威的行动,沢田纲吉多次发去的劝阻xanx不要做太血腥的事情的信件,也被当成了夺命的「死亡之书」。

    从那之后,只要他以教父的身份出现在人前,所有人都会谦卑的弯腰屈膝。

    他稍微表露出喜爱的东西会被立刻送到面前,而厌恶的,哪怕只是不经意露出的一个眼神,也会紧接着在这世上消失不见。

    无论是事物,还是人。

    教父所有的言行都被放大了数倍来理解。那些人揣摩「上」意做到了极致,混乱在他所过之处丛生,仿佛他就是《新约》中的末日四骑士。

    整个里世界,甚至蔓延至部分表世界的许多人对他的和狂热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到最后,就连他所在的彭格列本部,也有人会因为一句他随口说出的「抱歉」,瞬间变得诚惶诚恐。

    「您是里世界尊贵的教父,」棕发的首领还记得有个人苦笑着

    跟他解释,「我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底层人员,您怎么能向我道歉呢,这太超过了……我、我们都承受不起的。」

    不知道为什么,沢田纲吉很想问「山本武」一句「你们也会这样吗?不想接受我的歉意,不愿接受我弥补过错。」,但他终究没有开口说。

    棕发首领的视线略过「山本武」默然不在意的神色,停驻在「山本武」横放在腿上的棒球棍。

    他怀念而无奈的叹了口气。

    真是的,他怎么就忘了呢,阿武回来西西里的时候从来不会带着球棍,山本武背后背着、手中提着的布袋里放着的,只会是一把剑罢了。

    明明存在那么多破绽,他却都视而不见。

    沢田纲吉又疲惫的捏了捏鼻梁。

    「阿纲,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你的烦心事吗?」「山本武」的声音听起来兴致不那么高昂,那双不该属于山本武的异色双瞳透着阴鸷,「沢田纲吉,我们不是朋友吗?比起让你操心的狱寺隼人,你不是更依赖信任「我」吗?」

    「你真的是山本武吗?」教父坦率而直接的问道,「我总觉得我的记忆哪里出了差错,不然我应该可以在一开始就认出来的。」

    「你又想知道什么呢?」

    「我总觉得,我也应该见过你的,」教父单膝着地,半蹲着拿走了属于山本武的棒球棍,他站起身,对着伪装成他同伴的这个人说,「让我离开好吗,不久后,我还有要紧的事情去做。」

    【轰——】

    天际闪过亮光,地面突然开始震动,尘土溅起,远处的山崖因为这震动滚落了巨大的碎石。

    沢田纲吉想也没想的带上手套燃起火焰屏障挡在了假山本武的身前,他整个人弓起,做出保护的动作。

    所有的一切,突然静止了。

    停留于沢田纲吉是视网膜上的最后影像是随着被火焰摧毁的巨石不知从何处飘起的靛青色烟雾。

    眼前的所有一切都坠入了朦胧雾色,被覆盖、被修改。

    而目及之处的空间都化为了虚无,显露出本质。

    这里不是意大利的某处风景区,而是梦境。

    梦境的空间会随着主人的心情变化,六道骸会因为沢田纲吉的意志只能使用山本武的外表出现,沢田纲吉也会受到六道骸影响,被侵入梦境控制空间。

    在新的梦境形成前的最后时刻,六道骸再一次的见到了沢田纲吉炽热的火焰,一如他们初遇时,那么耀眼,仿佛可以净化掉所有黑暗。就算没有记忆,那个人的本能还是充斥着温暖。

    但这并不是六道骸想要得到的答案。

    轮回之眼再次转动,六道骸不甘心的带着沢田纲吉进入了下一场梦境。

    ----------

    伟大的教父无语凝噎。

    他注视着眼前这杯被人递过来的鸡尾酒——godfather。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杯了。

    外表冷漠,看起来高深莫测的棕发首领轻松的应对着宴会上无数谜语人一样的试探。他微弯的嘴角带着薄凉的笑意,眼瞳深邃,神情意味深长,就好像他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的背后都蕴含深意、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思考能让里世界迎来一场「地震」的政策。

    但事实上,充斥着烦躁情绪的教父不耐烦的在内心抓狂的想——

    我要果汁。

    或者牛奶。

    再不济白水。

    总之把这个苏格兰威士忌+杏仁香甜酒的混合物给我丢出去!

    到底是谁搞的约定俗成教父必须喝【教父】啊!

    这是一次晚宴。

    最近风头

    正盛行事乖张的密鲁菲奥雷引来了里世界一些家族的躁动,他们迫切的需要里世界的主人出现,给他们以慰藉。

    所以明明有着一堆公文要处理的沢田纲吉还是被里包恩一脚踹了过来,他得尴尬的在这里坐上至少一小时。

    实在不想喝这款眼熟到过分的鸡尾酒,端坐于宴会中央华丽王座上的教父挥手招来侍者,让人换上一杯起泡葡萄酒。

    虽然不合规矩,但没有人敢质疑教父的举动和品味。

    跃跃欲试想要上前攀谈的家族在看到这个由信号后也只能选择偃旗息鼓,无人会在教父显示出几分不耐的时候触这个霉头。

    今日沢田纲吉的到场已经足够让人感到惊喜,要知晓,彭格列十世这位手腕强硬的里世界教父是出了名的讨厌过多的言语攀谈,连最重要的足以决定家族命运走向的谈判,都只在最初和最后施压时短暂的露面,而非同别的家族boss一样全程跟进。

    簇拥着他的人群渐渐散开,只有几个口才好又懂得看人脸色的年轻人或坐或站的留在他周边给教父讲一些趣事解闷。

    「father……先生……我、我想……」

    其中一个人说话突然结巴了起来,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颤抖,十分不自然,似乎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教父心不在焉的慢慢抬起了眼睛。

    是白兰。

    这位新兴家族的首领一身侍者打扮,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五指向上平稳托起木制托盘,但托盘中,剔透的高脚杯里承装的却是仿佛并非红酒的液体,那浓稠的红色太满,甚至顺着托盘的边缘滴在了纯色暗纹的地毯上。

    白兰微微弯腰,居高临下的注视着里世界的教父,他语气轻快的说:「不尝尝看吗?纲吉君~这可是我特别为你制作的哦~」

    不知道是否因为太过震惊,宴会上的众人连一声惊呼都未能发出。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间,你明明……」沢田纲吉自知失语的缓缓闭上了嘴唇。

    而白兰·杰索笑意更深。

    「这可是我们这一次的初次见面啊,纲、吉、君,」白兰杰索声音黏腻,似乎有着未尽之语,「要找到如今的里世界的教父先生,可真是不容易~」

    沢田纲吉凝视着眼前的白兰,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就算是正一没有来得及给他传递情报,白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也不算奇怪。可为什么自己会潜意识觉得现在这个时间点,白兰杰索不应该出现在西西里?

    这一切……

    到底是真实的吗?

    教父缓缓起身,纯黑的披风下摆滑落到他脚尖,金属手铠在他双手上浮现,额前,金红的火焰突然展开。

    沢田纲吉的眉心隐隐跳了一下,他察觉到了更多的不对劲,明明他早已摧毁了彭格列的指环,其余指环就算是a级也做不到承载他的火焰,但他现在燃起的火焰,却同从前分毫不差,甚至,还要强上几分。

    他看向了自己右手上的指环,那里带着一枚镶嵌着普通大块珠宝的戒指,然而在此刻看来,违和感骤升。

    「进来一次要废很多力气的,可惜□君已经找来发现这一切了,」白兰狡黠的笑着,说,「纲吉君,期待我们下一次的相遇。我想,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沢田——!泡泡老师说你有烦了要我来找你!你在哪里!」外面传来的熟悉而嘲杂的声音,「喂——!沢田!」

    「大哥?!」沢田纲吉错愣的回头,他向着传来笹川了平声音的方向走去,光源随着他移动,但是白兰和其他人依然留在原地,让这一切看起来仿佛像一场荒诞的话剧。

    但声音传来的方向并没有笹川了平的身影,

    夜色仿佛被扭曲,不知道是不是想太多,沢田纲吉总觉得这一片狭小的空间刚刚排斥出去了很多东西。

    他继续向前走,终于看到了笹川了平的背影。

    「大哥?」棕发的青年谨慎的呼唤了一声,「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你最近不是请了假回日本陪伴京子和黑川小姐吗?」

    「临时有事就回来了,」笹川了平转过身,说,「到是你,听说你好像在宴会上遇到了危险的人?」

    违和感更重了。

    「这样突然回来真的没有关系吗?黑川小姐下次又要埋怨你了,」沢田纲吉温柔的笑着,说,「宴会总是那样的无聊,大哥你不用太担心我。」

    「真的吗?」笹川了平骤然转身,他双眼眯起,额侧的一道疤痕更显狰狞,他整个人都在散发着一种异样的危险的气息,「刚才站在你身边跟你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那是白兰,或许大哥你应该在资料上见过,」披风下,教父手部的金属手铠虚掩着,「虽然他的行事有一些不择手段,但现在大哥看起来才更像那个危险的人吧。」

    天空中突然飘下了一些雪花。

    「笹川了平」神色莫名的抬头向空中看去,趁这个机会,沢田纲吉迅速提膝出招,狠狠地把「笹川了平」按倒在了地上。

    「你不是大哥,」早就舍弃了优柔寡断的教父疏离而冰冷,「你是谁!伪装成彭格列晴守的目的是什么!」

    「kufufufu,」被他按倒在地上的这人却突然怪异的笑了,他说,「我当然是……」

    「笹川了平」突然停住了声音,他全身都松懈了力气,眼睛也闭合,然后片刻,在这场雪落下的时候,又睁开了眼睛。

    「沢田!你果然还活着啊!」笹川了平激动地说,「我就说像你这样的男子汉可能轻易的死掉!」

    这个感觉……

    「大哥……?」沢田纲吉不由得放松了力道,他看着笹川了平的脸,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嗯?你怎么压着我?是要跟我来一场男人间的对决吗!好,等你出来我们就进行一对一的极限比拼!对了,是里包恩让我来找你的!」笹川了平说,「他找了库洛姆帮我找到你!让我对你说……」

    这句话没说完,笹川了平就又闭上了眼,看起来像是睡了过去。

    「大哥?」沢田纲吉怕是自己压的笹川了平喘不过气来,赶快放开人,轻轻拍了拍笹川的脸。

    再度醒来的笹川了平先捋了把自己的头发,他把自己银色往后梳的头发捋到前面一侧,盖住了一只眼睛,光线如此暗的黑夜里,血腥的红色总是不显眼的。

    「那个小婴儿让我问问你,」「笹川了平」继续说,「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们,没有告诉我们的事情?」

    沢田纲吉瞬间想到了他跟入江正一的几次私下见面,他犹疑的看向「笹川了平」,停顿了一下,还是说道:「没有啊。大哥,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怎么会对你们有隐瞒呢?」

    「原来这次是里包恩让你回来的,等下我问问他有什么任务,最近没有大事,不会花太多时间的,」年轻的首领的表情柔软下来,道,「不要太担心里世界的事情,一切有我,并盛那边还是要继续拜托你了,毕竟现在云雀前辈为了风纪财团到处出差。」

    又是这样,又是同样的结果,又是同样的拒绝和隐瞒。无名的怒火和愤懑充斥着六道骸的胸腔,就算他借用在外面发现了异样、通过库洛姆的力量进入了他与沢田纲吉梦境的真实的笹川了平打消了沢田纲吉的怀疑,得到的还是与上一个梦境一般无二的结果。

    轮回之眼的主人紧紧盯着沢田纲吉笑意温柔的面庞,三叉戟钉入地面,靛青色的雾气沸

    腾,再度将他们带入了新的空间。

    可无论重复多少次,六道骸都得不到沢田纲吉告知一切,毫不隐瞒,甚至放弃、修改那个假死计划的结局。

    他尝试了所有除外云雀恭弥与入江正一的人物形象,可就算他将人物扮演的毫不出格,也只能得到相同的结果。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有最后一个选择没有尝试。

    那就是在沢田纲吉去见白兰杰索的时候,直截了当的用卧底的身份出现沢田纲吉的面前。

    六道骸知道沢田纲吉的计划并没有错,为了对付拥有众多平行世界记忆的白兰杰索、为了防止计划泄密,知道这个计划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他自己的性格也确实不适合去训练那群十年前的小鬼,可他只是不甘心。

    明明没有把他当做叛徒,为什么要把他排除在外,为什么不愿意向他寻求帮助,如果沢田纲吉开口,他根本不用去卧底打探入江正一的秘密装置,他不用暴露那么早,他可以更长久的监视白兰,他还可以……至少可以在那个人假死的时候,用幻术减少一些风险。

    新一轮的梦境又开始了。

    晴日初升,修建于米兰市中心的密鲁菲奥雷总部里,进驻了比往日多出数倍的白魔咒成员。

    大片纯白的建筑里,突兀的出现了一点全然相反的颜色。

    前来赴约的里世界教父独自一人来到了敌方的大本营。

    曳地的披风随着他行走的动作,绽开如黑色的花朵。

    为他领路的密鲁菲奥雷成员,并非现实中的那一个,而是六道骸附身的雷欧。

    从玻璃映出的人影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六道骸觉得沢田纲吉在这句躯体上停留的时间有些长,沢田纲吉应该已经认出了他,毕竟彭格列的超直感——那种玩意确实是克制他这类幻术师的利器。

    所以六道骸采取了行动,他的幻术足够优秀到骗过人类的大脑与精密的仪器监控,轮回之眼发动,他想转过身,却被身后的人用不容置疑不容反抗的力道按住了肩膀。

    「请为我换一位引导人员,」六道骸听见沢田纲吉用着冰冷的声音说,「原因?呵,我不喜欢他罢了。」

    他被认了出来,再一次被拒绝。

    可六道骸不死心。

    这一次,他是在大厦门口检查沢田纲吉是否有按照约定不携带任何支弹药和冷兵器入场的安检员。

    六道骸借着检查的动作,隐蔽的传达出了要用幻术跟着沢田纲吉一起入内的讯息。

    但沢田纲吉只是用写满不赞同的双眼看着他,然后暗示他离开。

    他又被拒绝了。

    第三次。

    失败。

    第四次。

    失败。

    第n次……

    失败。

    他终于忍耐不住的中断了梦境,拿出武器与沢田纲吉兵刃相向。

    「为什么?」六道骸压制着情绪质问。

    回答他的只有一声微弱的叹息。

    「停下吧,骸,」黑色的空间里,垂着眼的教父无悲无喜,他沉默片刻,又说,「从我们认识到现在,已经过去数十年了,骸,我早就不是那个一遍遍被你跟xanx说着天真的沢田纲吉了。」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选择了我认为的最恰当的方式。」

    「我亲眼看着里包恩在我面前因为非七三射线死亡,但在正一问我怎么样才能让身为世界第一杀手的里包恩放弃抵抗被顺利传送过来的时候,还是写下了这几个字,给出了这个答案。」

    「我知道隼人会因为我的死亡受到巨大的打击,可我也还是没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因为

    他一定会阻拦我,我能做的,也只是伪善的尽早把他替换,让他在装置里沉眠。」

    「我早就是把利益放在第一位的黑手党了。」

    「我在制订修改最后的计划的时候,是不知道死去的人可以复活的。即便如此,我还是同意了把京子他们带到未来。」

    「十年前的我大概没有办法理解吧,他还会很愤怒,肯定会质问正一为什么要把小孩子们还有没有战斗能力的女孩子都牵扯进来。」

    「但我知道,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他们的安危就是拿捏我的最好用的弱点,也会变成支撑我前进的觉悟。」

    「重来一次,我也不会后悔我的选择,就算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最后造成了尤尼和伽马的牺牲,就算我知道这个计划并非百分百可以达成,在这其中,但凡有任何一点差错,都会使十年前的大家的受伤,甚至死亡。」

    「我比任何人,都要残忍。」

    「后来那一切,是我对不起你们,但我不会后悔。」

    「我只是觉得……」

    如果你们没有回忆起这一切,该有多好。

    当记忆恢复,无论是他还是大家,都太痛苦了。

    黑暗是束缚灵魂的绳索。

    在过去的某一段寄身于彭格列指环、不断注意着清洗修改着大家过去记忆的时间里,沢田纲吉经常会梦到一些不好的东西——比如他孤零零一个人跪在漆黑的空地上,抬头才看见微弱的光源来自眼前一座座坟墓上放置的白色花朵,而墓碑上,写满了他熟悉的名字。

    后来的噩梦出现在一次又一次消除同伴们隐隐忆起的过去的回忆后。

    不安稳伴随着惧怕,他害怕看到出现在同伴脸上的指责、厌恶还有撕心裂肺的痛。

    背弃诺言的人最心虚。

    不论如何,终究是他抛下了大家,如今大家找过来,无论要如何对待,他都愿意承受。

    所以就算中途察觉到了六道骸的气息,沢田纲吉还是没有强行挣脱梦境,他顺从的被六道骸屏蔽记忆,投身于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和质问里。

    这些话直接激怒了六道骸,他很久都没有跟沢田纲吉打上一架了,六道骸并不弱,但他错过了很多沢田纲吉的成长,再加上不间断使用轮回之眼构建了太多的梦境,就算沢田纲吉也有损耗,他还是很快就被纲吉一拳打到在地。

    黑暗的空间碎裂,露出了它原本的样子。

    这是如今六道骸在现实中的住所再现,种着红枫与梧桐的马路一侧,是一栋欧式风格的矮层别墅。

    六道骸半靠在院前一颗枯萎的树上,天空中渐渐飘落了雨,他对面站在自己满是鲜花草地的梦境空间中的沢田纲吉,则是沐浴阳光。

    「你赢了,沢田纲吉。」六道骸自嘲的笑着。

    面色有些苍白的褐发青年抿着唇。

    他似乎对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十分不适应。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的视线看向了幻术师的身侧,久久的无法从那样武器上离开。

    他恍惚的想,我如果这样做……大家应该会开心吧。

    他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一步一步走的缓慢。

    柏油马路积的一薄层水沾湿了他的裤脚,他不在意这个,当走到坐在枯树下的那人面前时,闯入这片雨幕的青年,有些迟疑的在他曾经的雾守面前半跪蹲下。

    教父的手好像比黑夜的雨还凉一些,六道骸眯眼看着紧张的检查他轮回之眼情况的沢田纲吉,忍了又忍,那些伤人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道歉的话语,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沢田纲吉轻声道。

    看吧,这个可恶的黑手

    党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自大,又傲慢。六道骸暗自冷哼一声,在心里想。

    「但是……」

    随着减弱的话音,那双冰冷的手离开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彻底超出了六道骸的预料,异色的双瞳突兀睁大,好像他的大脑也跟着过载无法思考。

    傲慢的教父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他从不向任何人屈服,无论是想让他成为合格黑手党教父要他学会习惯血腥手段的沢田家光,还是想架空他控制彭格列沾染暴利罪恶行业的长老团,亦或者用他人性命来威胁他交出基石的白兰。

    但此刻,沢田纲吉在六道骸面前,轻易的暴露了所有弱点,折下了笔直的脊骨,甚至,棕发的青年捡起了折断的三叉戟,将锐利的尖刺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沢田纲吉!」六道骸厉声道,他死死的扣紧了沢田纲吉的手腕,眼神狠厉,面色狰狞,「你要做什么!」

    「我……?」侧过头的教父看起来有些不解,他皱了下眉,说,「骸……你过去不是一直在说,想要夺取我的身体……」

    「闭嘴!」六道骸确实用了很大力气,他手指的关节都变得能看到骨头般的白印,手背青筋暴起。他一根一根掰开沢田纲吉的手指,夺过三叉戟,又看到沢田纲吉手腕上被他攥出的淤痕,顿了顿,泄气的把人带进了自己的住宅。

    燃着木柴的壁炉和温热的红茶让沢田纲吉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但六道骸的极差表情却没有变化。他用幻术扔给青年一条宽大的浴巾,恹恹的坐在了沢田纲吉对面。

    「你到底想做什么?」六道骸嘲讽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怒意,「神隐了二十多年的教父阁下,如今无人可用想要再次一死了之了吗?」

    褐发的青年僵了下身体,摩挲着茶杯口沿没有说话。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偌大的空间中,只有壁炉里燃烧的柴堆偶尔发出火花迸裂的声响。

    半晌,他才开口说道:「骸……,你知道的,我跟你的精神波动非常契合。」

    沢田纲吉思量着,道:「如果建立契约的话,或许骸你就可以像感知库洛姆一样,随时感知到我。」

    他顿了顿,又轻声柔和的说:「我希望你、你们能用这种方式感知到我还……」

    「活着。」

    那两个字说的小心翼翼,完全不像一个手握大权的上位者。

    「过去的事情,对不起。」

    「我总是自私的想着,所有的一切,就算没有我也无所谓,我虽然不后悔,可是我并不想看到大家现在变成这幅样子,」沢田纲吉交错的手指蜷成拳,他手肘搭在桌上,额头抵过去,就像一个负罪者,他又想到了巴吉尔和狱寺隼人,「明明是我的错,却总还是折磨着大家。」

    「我不知道做什么才能让大家放过自己,去享受崭新的幸福的生活。」

    「我只是真的……」

    「不想再看到大家难过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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