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要是想夺下黑鱼岛，不该空等一个月的时间而不进攻。
如果想和黑鱼岛达成某种不平等协议，趁着黑鱼岛两艘主力战舰外出时进攻不是更稳妥吗？
她真的搞不清楚了，下令将两艘舰停在包围圈之外，她担心轻易回到黑鱼岛会被包了饺子一网打尽。
现在她急需见到两个人：海德里因和南靴国的使者。
海德里因在乌鸦号降锚后十五分钟用飞行术降落在甲板上，之前接受启星金银贿赂的铁函尝到甜头，把启星在椰子岛的消息发送给黑鱼岛，所以和启星相间后海德里因没有很激动，行礼后就开始叙述这一个月的所见所闻。
实际上他也被蒙在鼓里，南靴国赶走了所有的商人，封锁黑鱼岛海路，却不做任何沟通和协商，宁可让二十几艘——后来增加到整整四十艘战船在海上风吹雨打，让五千多水军空耗粮食，这么多天连个屁也不放。
海德里因是最好的巫师，却不是政治家，他也搞不懂对方想干什么，总不能冲进敌人的旗舰抓几个高官问问吧，那样只会让黑鱼岛的状况更糟糕。
“粮食还能支持七天，蛇人族让我留在陆地上作为接应，可是他们的状况不太好，你知道，天冷的时候蛇人族的战斗力很低，刚刚春初，就算敌人登陆作战，蛇人族也不会起到很大作用。”海德里因展开地图，描述了半天还是无从说起，因为南靴国的部署实在是太怪了。
“南靴国和帝国的关系很微妙。”启星凝重的说：“当年神武皇帝南下南洋，对外宣扬是大获全胜，各国宾服，万国来朝，可是海军却和南靴国拼了个两败俱伤。这是最近的一次冤仇，我父皇在世时，曾经想和南靴国和好，派去的使者碰了冷屁股，后来父皇也不太在乎这相隔数千里且贫瘠愚昧的国家了。我来到黑鱼岛后，曾经送了些钱贿赂敌人的海军军官，至少在三个月前，南靴国还对黑鱼岛没有半点兴趣。怎么就突然派出这么多人？”
启星想到教会，南方大主教控制了南靴国朝廷，利用他们来对付自己？
可是她虽然不待见教会，两者间也没什么旧仇啊。
海德里因虽然想不通，可也不怎么担心：“您回来就好，没有您的日子，黑鱼岛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走，往后不管是开战还是议和，殿下您在，我们就有做决定的人了。”
乌骓迟疑的问：“那现在，我们是进入黑鱼岛，还是就在这守着？”
启星也不清楚，要是南靴国的大炮此刻突然攻击乌鸦号，那一切反倒是好解释了，但问题就在于四十艘船上的士兵纹丝不动，照样喝酒打牌，对新来到的两艘形状怪异的战斗舰置若罔闻。
鬼在知道教会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先休息吧，让乌鸦、流风的水军轮班执勤，赶了这么多天路也累了，吃饱喝足再说。不管采用什么战术，五打四十还想打赢，除非乌鸦号会飞。”启星开了个小玩笑，可眉目间愁云惨淡，显然是对未来的局势没什么乐观预期。
当晚启星和海德里因等人就在乌鸦号上休息，为了节省粮食，水手们把钓上来的鱼虾分锅乱炖，海带、龟蛋、螃蟹、电鳗还有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鱼类通通都胡乱塞到锅里，水手们就着头盔大饼嚼的满口鱼腥，好在热气腾腾的鱼汤味道浓重，能驱散海上的寒冷。胡椒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海上作业不能醉酒，胡椒汤是最简单易行的取暖方式，水手男子汉们喝一口胡椒汤，呼哧呼哧哈气，满头大汗，酣畅淋漓，比喝白酒还过瘾。
启星把从落尽海里，见到海遗迹，得到三叉戟的事都告诉了海德里因。
海德里因从嘴里挑出几根鱼刺，慢慢说道：“海神波士顿，是上古海上民族的领袖，现在的海族的确是他的后裔，不过血缘经过这么多年的稀释，早淡薄的要命了。他当年居住在东部的海蒂斯大陆，在和天神、陆神和死神的交战中几个神都同归于尽，海蒂斯大陆也因此沉没。”
不过他在肯定海神的确存在的同时，也对他的力量提出质疑：“没有永不消退的力量，也没有亘古不变的法术架构，几万年过去，海神的力量还剩下多少？估计只在他的一亩三分地有效。”
又说到教会的图谋和他们对麻葵果的情有独钟，海德里因却在拔出牙缝里的一根大鱼刺后，毫不犹豫的说：“这没什么难以解释的，麻葵果有一个非常老的配方，混合集中特殊药物后造成黑色凝固状胶体，可以服用，少量的黑胶能止痛止血，发汗祛毒。”
启星心里一想，就猜到了个大概：“大量服用呢？”
海德里因紧抿着嘴唇，半天后，又吐出一口嚼不烂的鱼刺：“人无知无畏，精力旺盛，不知疲倦，上战场搏斗掉了臂膀还能继续战斗，什么睡觉啊，吃饭啊，通通不用，大概这种状况持续五天后，服药的人会刹那间衰老四五十岁，有的当场就死了，有的痛苦的过完剩下的几年。”他说：“我生活的国家里，很久以前传说有个王爷打算凭这个造反，为此特地弄了五十斤黑胶药物——他管它们叫天福，天赐的福祉。”
“后来他成功了吗？”
“没有，因为他的手下吃了这种东西，还是不肯替他对付官军，这种药物在人不情愿的前提下，不会让人成为杀人机器，那王爷不得人心，手下都不愿意替他卖命。最后这位王爷被皇帝擒获，逼迫他吃下天福，去和老虎搏斗，好家伙，在咬死了两只老虎后，他被第三只老虎咬断了喉咙。”海德里因说：“这是几百年前的传闻，多少有些虚假，但是制作天福的配方是麻葵果，这种果子在大陆上多半消失掉了，只有在某些热带海岛上才存在。另外制作天福成本低廉，可麻葵果生长需要精耕细作，要付出相当于普通农作物几十倍的成本才能得到少许，所以没钱的人不会打麻葵果的主意，就算有配方、有钱，想造反，还不如买点武器和战马实惠。”
将长柄勺在锅里转着圈搅拌，启星逐渐有些咂摸出了这件事的味道。
要说谁最不缺钱，不是皇帝，而是教会。
要说谁的手下最忠诚，不是皇帝，也是教会。
这几个条件都满足，足够教会组建起一支疯狂如野狗的精兵，他们想用这支精兵做什么？
这件事有没有经教皇的手，还是南方大主教一意孤行？
就在两人相顾无言时，海外隐约传来奇异的歌声，这断断续续，却沉重有力，像是数百数千人一起唱响的。
“欧兰教会的救世主之歌。”两人重新来到甲板，乌鸦号和流风号上的水手很快进入战备状态。不过四十艘南靴国战斗舰没有发起进攻的征兆，仅是从船上飘来的圣歌在海面上起起伏伏。
“五千只会唱圣歌的水手？”
圣歌从开头到结尾，足足唱了二十分钟，末尾时那些人突然音调一变，唱的歌词是：“曙光来临，黑暗不再，救世主会光临你的床榻，那些可怜的被救赎者……”
“他们约我们明天早晨谈判。”海德里因解释说：“他们用的词儿很有特点：拯救，垂恩、救赎……”
第二天清晨，水手们早早的起床打扫昨天夜里的食物残留，扫清甲板的污秽，整理低垂的船帆。
甲板上放着桌子和椅子，启星和海德里因坐在椅子上等待对方谈判代表来到。
要是对方来的是语言不通的南靴国将官，或者某个帝国生活多年的百事通。都不是事情该有的进展趋势，能符合他们预期目的的只有一种人。
六点整，南靴国的一条船只上亮起三颗白色光点，乳白色的光晕从十几里外飞速向这里靠近，启星屏住呼吸，直到那三个家伙停靠在乌鸦号的正上方，然后用很慢的速度降落。
三个人，一个老人，两个年轻人，居中的老人凭空而立，但飞行的有些勉强，是不以战斗力见长的文职主教。两位年轻人背后都各有六道洁白的翅膀，这是炽天使的标志。
教会的重要人员出现，完全在启星两人的预料之内。一切都是教会的背后操控，他们在扩张海上实力，是他们暗中控制了南靴国的局势，也是他们率领南靴国海军围困了黑鱼岛。
老人一人落在甲板上，光着的脚皮肤洁白，有点和他的实际年龄不太搭配。而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衣更是出落于世俗外般的圣洁。
“我是南方大主教麾下总助教，南靴国主教、南方教会秘书长文正。”老人用教会的利益向启星行礼，启星从座位上坐起来还礼。
“文正主教，请坐。”
文正坐在启星对面，两个炽天使没有落地，悬停在甲板上空三尺，翅膀微微抖动。年轻的脸上似乎都被渡上了层白玉。
在南靴国海军的另一道战舰腹中的防水密室内，一位头发打理的极为精致的老者端正的坐在床上，背后两个花季少女正在仔细的为他打理头发。
尽管白发不会变黑，皱纹也不能被抹平，可健硕的肌肉与炯炯的目光依然证明，这是个精力充沛，能力超强的老人。面前是堆积如山的文件，每天南靴国和其他教会涉足的七个南洋国家的教务，都不分大小的送到他面前审阅。即使在他跟随船队到达黑鱼岛外，送文件的流程也没有停止，只不过方式改换成昂贵的水运和信鹰。
这是马科的习惯，作为教会里实力超然的南方大主教，他辖下的人口和信徒数量绝不逊于教皇、乔治和伊雷凡三人中的任何一个。
更值得欣喜的是，他负责的南方区域远离中原，俗话说，天高皇帝远，在这里他有充分的自主决策权。加上教皇近些年不怎么管事，所以有些事可以向教皇汇报，有些事可以不去打扰他老人家。
马科是为阙王族官僚出身，半路出家到教会任职，深知维护权力的重要性，对此他有属于自己的一套做法：事无咸细，亲力亲为，每天重达二十斤的文件当然不可能全部看完，可是他要清晰的告诉手下们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的领导在时刻关注着一切。
为了不被手下蒙蔽，他牺牲了所有的休假时间，睡眠和吃饭时间也被压缩到最短，除非是和某国的国王、重臣聚会，否则他不肯花费时间在任何娱乐活动里。
看文件和接待来访者就是他唯一的消遣。
密室沉重的大门被推开，一位手捧书卷的中年人进入密室，把整整五十份文件搁在马科的右手边上，再将他左手旁批阅完的文稿抱起来拿走。
背后那两个容颜俏丽的少女知趣的行礼离开，顺便带上了房门。
“文正，还有那个人，和启星见面了？”马科头也不抬的问。
秘书无比恭敬的回答道：“是的，“他”已经到了，不过还没现身。”
“哦，这样啊。”马科用红笔在一张纸上写下批语：“你告诉我，你第一眼看到“他”是什么感觉？”
“这个……”
“不要紧，实话实说。”
秘书跟随马科三十多年，知道马科讨厌谎言胜过讨厌坏消息。
“属下见到“他”第一眼，是恐惧。”
马科轻轻一笑：“嘿嘿，能让你这位皇境巫师恐惧的人不多哦。就老婆你也不没这么怕过吧。”他随时随地喜欢开玩笑，幽默和轻松是掌权者的独特魅力。教徒不能娶妻，可高层教徒往往三妻四妾随处可见，在马科眼里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甚至经常拿这个打趣他的下属。
秘书神态恭谨，跟文弱书生没什么不同，丝毫看不出他曾是个罕见的皇境巫师。
马科批完这份文件，顺手放在一边，抬头继续问：“如果只是恐惧，那你该被吓得尿了裤子，我就不信，你在这位神之子到来时没有别的想法，说吧，说实话哦。”
秘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红着脸道：“他很美，美的不像这个世间的产物，我当时想……如果可以和他同床共枕，哪怕我死了也愿意。”
“哈哈哈哈哈！”马科开怀大笑，指着亲信的手下笑的前仰后合。
“哈哈……看你那副德行……还要睡……真是不要命了……哈哈哈……”马科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正在马科也陪着不要意思的讪笑时，马科的面孔又瞬间恢复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