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可是无情的黑暗最终还是把她吞噬了。
浑浑噩噩，昏昏沉沉，启星也不知道自己下沉了多少米，总之她是无法返回了吧，
她是这么想。
她不想念陆地上的荣华富贵，也不想念号令三军的威武雄壮。
龙庭的龙椅闪烁黄金的光芒，黑鱼岛的战舰在日落中透出
鼻腔里吐出几个泡泡，那是她的肺里最后的氧气。
海德里因终究是来迟了一步。
乌鸦号在海面上无精打采的冒着黑烟，其余几艘舰艇在周围的海域展开搜寻。
海面上都是残破的船只残骸和死亡士兵的漂浮的尸体。到了下午，海面上的风浪加大，但即使没有这些困扰因素，想搜寻落入海里且整整五个小时都没有下落的人，也基本等于痴人说梦。
可海德里因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他不敢相信启星就这么死了！在他青春年少时，他经历了数不清的亲人、朋友的死亡，他每次都能很快的从悲伤中摆脱，制定复仇或者其他理智的计划。
除了少数时间的诗情画意，他以为自己的心已经不会悲伤和痛苦了。
但是望着那茫茫的海面，海德里因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碎了。
龙喉海峡海战，黑鱼岛和龙卷风共触动各式战舰十五艘，水手两千余人。两个小时的激烈交火，启星一方还是凭借出色的战术，击沉了龙卷风海盗的战船一艘，重创五艘，其余的都逃跑了，可是在战局扫尾阶段，启星所乘坐的乌鸦号被吉龙号上的重炮击中，船长兼海军副指挥海狮身亡。在海狮掩护里没有被炮弹杀死的启星落入海中不知下落。
两个小时后，全程采用飞行术的海德里因来到交战区域的上空，他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在高空上来回穿梭，他明知道找不到了，没希望了，能做的只有飞来飞去，彷徨无依，时不时的摸自己的心脏，看是否还在正常跳动。
启星啊，可爱美丽的女人，你是帝国的公主，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在龙庭，我的存在只有一你一人知晓，你总是喜欢在晚上摘下公主的面具，像个小女孩那样跳来跳去。
你说：臭乌鸦，不要假装对我好，我很傻会当真的。
我也说过:我没有对谁好，只是你对我的好被我反射了而已。
到了黑鱼岛，你对我说：你在我身边陪我，我也在你身边陪你。其实我也在想，你这么大一个人，看似是无所不能的，我等着那天，等着你靠在我肩上诉说，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你的温柔都属于我！
悲伤终于来临，海德里因却失去了可以依靠和诉说的人。
相识十年，没有一种生命的轮回是命中注定的，就像，隔夜的狂欢，和梦中的田猎。他和她都做出了努力，做出了选择，在诸多的诱惑里坚信选择的路虽然艰险，会带给他们幸福和祥和。
湿润的空气酝酿着悲伤的气氛，疲倦了的心在岁月积累中不堪重负，海德里因记忆里的童话慢慢的融化。
他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去，从极高的高度落在海洋里，成为暴雨来临前最先坠落的征兆
他停止了漫无目的的飞翔，此刻，他的脸色极度苍白，嘴角抽搐且泛起青色，全身蜷缩冰冷的大衣内，身体抖得厉害，眼前一片模糊，手紧紧的抓住胸前的衣服，强忍着呕吐的痛苦。
咆哮，在压抑了很久之后向天地展开。惊天的狂吼将聚集来的阴云和雷电都逼的向后退了一段距离，天空上肆虐的闪电也被这狂暴的长啸惊吓的不得不收敛起嚣张的面容，就连在海德里因的狂啸下巨浪翻腾，从他脚下为中心，一波有一波明显的涟漪逐渐化为浪头，向四面八方化作征战的战马，波涛汹涌，前赴后继！
雷电交加，巨浪翻腾，乌云磅礴，地覆天翻。
一道急速飞行的黑影转瞬间就来到了一座海岛上空，和他一同出现的还有各种各样百年难遇的灾难，先是狂风席卷了岛上高高低低所有建筑，男女老少为世界末日的景象惊吓的作鸟兽散，一朵朵惊人的闪电球和黑色爆照物体将岛上变成火海，就算是突然而至的暴雨也没能掩盖火神的肆虐。
战甲在爆炸中如纸片般脆弱，停靠在港口的大小舰艇被击沉、沉默。负隅顽抗的武士被冲击浪撕碎了身体，残肢断臂融化在暴雨里，落地成了满地的血浆。
弓箭手仅仅射出了一只箭，就不知被什么东西劈成了两半。
步履蹒跚的老人和躲在母亲怀里的孩子都没能幸免于难，
灼热的热浪吞噬了他们，毫无征兆的海啸淹没了他们。
鸡鸭猪狗四只脚也没能逃出劫难，往往火舌轻轻一舔，它们就连渣都不剩。
这既是复仇者造成的人间地狱。
这是龙卷风的老巢，海德里因仅仅用了五分钟时间，就将岛上的所有人口屠杀的一干二净。
海德里因回头看了看在水火中逐渐消失的荒岛，他记不清多少年没能释放出全部的力量了。
如果启星就在他身边，多半会指责他为何滥杀无辜。
但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能做的就是让直接和间接害死她的人为她陪葬。
复仇过后，剩下的还是空虚和寂寞，面前依然是暴风后转瞬就平静的港湾。
海绵寂静，海水浑浊，海底翻腾的泥沙正向上翻滚，不过也终将重新回到原来的样子。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是这么想的，也会这么做。
不过就算是他，在这片茫茫大海里，也会同样的孤单和渺小。
正如那句名言所说：
黑暗，没有尽头，你走不出去。
启星沉睡在一片冰冷的石板上。
借着昏暗的光线，能看到身下石板上是滑腻腻的绿色植被，大概是某种海洋底层的藻类。
意识从混沌慢慢恢复清醒，可是身体的大部分部位都没有触觉，还是不太清醒，跟做梦差不多。视觉、听觉都带有延迟效果，又和沉甸甸的脑袋有点联系，什么都是延迟的，什么都是想不明白的。
身体的周围还是水。然而人在水里无法呼吸，况且这么深的海底，人应该会被压扁才对。
启星小时候在海军，看到闲暇时渔民和水手通过种种复杂的操作，偶尔能打捞上来一些怪鱼。这些鱼的肉价值连城，可是几乎没人能得到他们完整的躯体，每次捞上来的都是一些爆炸后的碎肉。
于是古老的渔民代代相传，这种鱼是神的孩子，不可能被凡间的人得到，进入人间宁可自爆也不会落在凡人的手里。
长大后，启星懂得多了，比如知道为什么鱼可以在水里活儿人不可以，为什么有的鱼会爆炸，其实那是水压的关系。
不过这解释不了她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因为身边既没有氧气，又处于深海。
仅仅能活动的眼珠看到身边模模糊糊的站着个人。
光源来自于哪里，大概是正上方的几只发光水母吧，水母飘来飘去，她最终看到身边数步远的位置其实是个雕塑。
应该是那种年头很久远的雕塑，遍体都是被海水腐蚀和被海底植物缠绕的痕迹。
启星想动，却一点也动不了，不是水压的缘故，而是她浑身都没有直觉。
好在这里发光的鱼类很多，光她能用肉眼看到的就有上百只，有的落在那雕塑上，能看到雕塑是个男性，长卷发，，手里拿着三叉戟，至于细节部分，都被海水侵蚀或者藻类、泥沙挡住了，基本看不清。
至于她现在所在的位置，竟然是个精致的祭坛或者神庙，或许是上万年以前的古建筑吧，因为从残存的建筑风格看，不属于如今大陆的任何文明。
“上古人类遗迹吗？”启星心想，不知道这么躺着最后是始终伴着这个雕像长眠，还是会慢慢饿死。要是饿死或者憋死，那可算是最窝囊的死法了。
“要是想拉屎怎么办？”到了绝境，启星反而不想那么多了，胡思乱想着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她再次迷迷糊糊的醒来，周围还是发亮的水母、鱼类以及黑洞洞的背景。不过这次她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她饿了。
原来如此，她很有可能会在这里饿死，多少年后后来的人类探险到这，会发现一具骷髅，在她身上找不到任何宝藏，说不定还会毁尸泄愤。
为自己的命运和寻宝者空费辛苦默哀了几分钟后，启星再次睡了过去。
第三次睡眠时间很短，她睁开眼睛时精神好了一些，可依然像是在做梦。
不过她发现了一丝诡异：那个石像竟然变换了位置，从正望向她的右侧，改为正脸面对着她。
启星心里竟高兴的不得了，遇到神仙了？神仙想干什么？是会救她呢，还是吃她呢？要是不吃不救，哪怕遇到一个会说话的鬼，她在深海中也不会太孤单。
如果再想的浪漫一点，说不定能在死后保持尸不腐，这就便宜了以后的寻宝人，把自己的尸体拿出去能卖出个好价钱，可以放在博物馆里收门票，千年不腐的美人，绝对能卖出个好价钱！
为后代的城市旅游业想了多种赚钱的方式，启星快乐的闭上了眼睛，这次刚闭眼，听到咕咕咕的水泡声。
那是什么，是吃人的鱼吗？
幻境里，一个手持三叉戟，赤裸上身威风凛凛的人类，坐在金色的马车上，在海浪中奔驰，背后是滔天的巨浪，引发了惊人的风暴和海啸，大陆在他的铁蹄下如破碎的纸板。苍天崩裂，陨石如暴雨坠落，那种威力足够引发整个世界的大地震了吧。
“远古神话里的海神吗？”她看着活动栩栩如生的画面惊呆了，她小时候看过上古神话，掌管天空、大地、地狱和海洋的神灵俯瞰众生，那时的人类生活富足，兵力强盛，但在某一年因为一场大洪水而几近灭绝……这之类的神话有很多，也真假难辨，但是画面的出现是说明：神明和战争都是真的了？
活动的画卷内，高举三叉戟的男人将面前的敌人打的粉碎，鲨鱼、鲸鱼和海豚围绕在他左右，连大地都被他打碎，从裂缝里流出的清泉覆盖大地，身后跟随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手持鱼叉的随从。
而他的对手，是天空上飞翔的神明，他都有六对翅膀，擅长使用弓箭，七彩的光芒自赤裸而完美的身体上挥洒，洁白的圣翼带着他们铺天盖地的对海中的怪物发起攻击。
“海神和他的敌人？”启星又不信了，她根本不信世界上有神，就连欧兰教会的高层人物都不信神，最信神的是一无所有的赤贫者，因为他们除了神没什么可信。
关于这些画卷，启星有另一种解释：有可能是远古不同的种族的混战，导致种族灭亡，胜利者把对方书写为魔鬼，把顺从者描述为善良正义的神兽，这种把戏对于皇家来说再熟悉和正常不过了。
或许是察觉到启星信心的动摇，原先激烈征战的画面消失了，却又出来了另一幅画面，为首的是个浑身麟甲，威武雄壮，头顶王冠的男人。
“海皇波士顿？”启星认出来，这是东海的霸主，多年以来为非作歹，后来在龙泽等陆地巫师将其绞杀。这些事都是海德里因告诉她的。
果然，画面里那征战的男人被一个身穿蓝袍的少年击败，落入深海不知所踪。而画面一转，又到了另一片海域，这里遍布好看的红色小花，有皑皑雪山和清澈的湖水。
“这是……神山，不是，神山不靠海，这好像是巨鱼岛。”启星定睛继续往下看。
美丽的山色中，出现了一个光头的女人，身形曼妙，但是浑身都在黑雾里，看不清姿容，这女人拿出一把匕首，插入肚子里，接着，从她腹部跑出来许多奇形怪状的东西，其中最大的一个头顶皇冠，也是手持鱼叉，他一声令下，那些小人从天空、大地、海洋上奔驰往来，有的冲入大海，将鱼尾人身的东西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