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 133 章
都说帝王之心难测, 这回诸葛亮见识到了。
四下漆黑，听不见半点声音，空荡荡的墓室如同一个巨大的囚牢, 将他锁在其中, 完全无法与外界联络，更难以判断时间流逝的速度。
前几日下的雨从井道里流入地宫, 由于内部施工才刚开了个头，并没有太多防潮准备，不是有水珠从上空石缝中渗透下来。
滴滴答答，回音不断，听着有些渗人。
诸葛亮起初还在心里估算着时间, 后来也就放弃了。
虽然不能出去, 但他自己能生火聚水，每日又准时有人将三餐并茶水点心送进来，不多时还添置了全套家具，相当于搬了个家。
这种暗无天日的小黑屋生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直到司马懿找上门来……不，与其说拜访，倒不如说是探监。
司马懿原本也不知道他被关在这里，这一阵刚打听到线索, 顺藤摸瓜猜测到地宫这边，便找机会摸了进来。
玩家身上自备商城道具，要糊弄过门口的那些守卫很简单。
等巡逻的侍卫离去，他倾听着石门外没了声响，才放下心来, 开始打量小黑屋里的环境。
这好像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惭愧地说, 在他想象中, 要么诸葛亮被金屋藏娇，再霸王硬上弓，他一个脆皮法师能有什么抵抗能力，多半只能半推半就。要是他能生，孩子恐怕都已经七八十来个了。
再要么，他坚决不屈服于强权，冷硬不吃，那么嬴政一狠心把他关在这里晾一段时间，也说得过去……
但无论是哪种，诸葛亮过得也太悠哉了点吧！
司马懿看着空气中浮动的金色烛光，石壁上摇晃着阴影，竟然显得安宁又静谧。
而诸葛亮就坐在桌前，弹着古琴哼曲，如竹林雅士一般，旁边是雾气缭绕的香薰与咕噜噜沸腾的炉子，幽茗清香，沁入心沛。
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象，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往前踏一步，生怕自己踩进了系统的陷阱里。
什么情况，诸葛亮又在耍什么花招？
看到他来，琴声到一段落后就停止了。
诸葛亮抚了抚琴弦，松开道：“你确定要站那么远和我说话？”
司马懿这才确信是他本人，慢吞吞地走近了一些。
“你倒是过得舒坦。”司马懿继续打量着环境，十分谨慎。
这石室过于空旷，更别提几步之远的地方还有一个黑黝黝的大坑，离诸葛亮摆设的烛台较远，看不分明。
他随意瞥了一眼，只觉得坑里面黑乎乎的，像是有一团匍匐的怪物。
整个墓室虽然庞大无比，但那石坑占据了大半空间，给诸葛亮腾出来的实际居住面积就不多了。即便如此，还是被他细致地划分出书房与卧室两部分，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充分利用了每一个角落。
司马懿的注意力被书桌后面那一架黑影吸引了。
诸葛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从桌前起身时顺口解释：“之前答应帮孙家妹妹改进连弩，正好现在有空。”
“效果如何？”
他唇角微微上扬，眼睛极为明亮，一点都不像是在密闭空间里关了许久的样子：“可以连发十箭，单人射程百步内。若是重型十石弩，则可达百丈之远，需要三人同力完成上弦与发弩。”
司马懿看他信心十足的样子，并没有多少怀疑，绕过书桌，走到弩机前观察一番，若有所思。
他问：“现在搞出这玩意，是打算给蒙将军带去北伐用的？”
诸葛亮不置可否。
“这里隔绝了系统信号，不知道你最近进展到哪一步了？”
“还成吧。”司马懿谦虚表示。
虽然到这一步，他也不怕诸葛亮再给自己添乱，但这些日子他做的工作若是要理清思绪一一道出，还是有些费口舌的。为了和队友尽快达成攻势，他只简单地说了几件要紧事。
胡亥年纪太小，现在指望难度太大，而他又不想把战线拖得太长。
就算副本里时间流速不一样，也可以不断跳剧情赶时间，但真要拖个十几年，司马懿也觉得心累。
诸葛亮听完点点头：“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
要不然好端端的，嬴政怎么会突然发疯把他关起来？
要是系统还在，那时候肯定会给这位大BOSS头上打一个大大的标注：已黑化。
高级BOSS和普通打杂跑腿的路人NPC不一样，他们的行为模式是系统都无法完全预测的，对于自己存在的意义，或许也会有一些额外的思考。
正因为如此，司马懿才找准机会提醒了嬴政：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个副本，诸葛亮完成任务随时可能跑路，对于已经失去过一次的嬴政来说，这肯定是无法忍受的——要是能刺激到他剑走偏锋，做出来的事情越极端，又没有诸葛亮拦着，自己的灭秦大计自然就越顺利了。
对此，司马懿并不心虚。
“看你现在过得还不错，不至于怪我吧？”他微微一笑，“本来我还想着，若是你需要，我就想办法帮你越狱……现在看来，似乎也没这个必要。”
诸葛亮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正好热水开了，他便转回身躯，慢条斯理地沏茶。
“不过要说起来，还是你做得不对。”司马懿话锋一转，振振有词道，“若是你专注攻略嬴政，现在说不准早就通关了，我也可以安心走我的路。可是，你……”
他责备地看着诸葛亮：“你居然去给他打工！这要是一不小心，帮大秦再延续个几十年，这不就是故意跟我对着干么？”
司马懿觉得，诸葛亮要么是个完美主义者，一刻都闲不下来的工作狂，要么就是心太软，被人家皇帝忽悠几句就忍不住为他卖命了。
为了两人共同的通关希望，他只能主动出击，希望让他清醒过来。
谁想到，听到这，诸葛亮却露出了一个犹豫又怅然的表情。
“抱歉，我并不是故意要违背约定，只是……”他欲言又止，沉重地摇摇头，“我现在看到扶苏，总觉得说不定是我上辈子血脉相连的儿子，想到他的未来，就忍不住……嗯，想为他打下良好的基础……”
司马懿：“……等等，等等！”
他退后一步，表情惊悚：“什么儿子，谁说的？”
诸葛亮继续忧郁地：“当然扶苏公子了，他第一天找到我，就企图认亲。我当时还不信，后来政哥也总是一副看着已故白月光转世的表情……唉，容不得我多想呀。”
还有这回事？！——难怪嬴政让他跟着扶苏，原来是这方面的考虑？
司马懿瞳孔地震，长久地陷入沉思。
终于，他抬起头，诚恳地发问：“你上辈子究竟是个什么……生物？”
他努力憋住了“什么玩意”这种不太尊重人的说辞，委婉地表达出来。
“祭典那天，你不是看到了么？”诸葛亮觉得莫名，反问道。
“等等。”司马懿喊停，头冒冷汗，还是觉得很不对劲，“我觉得有问题，很有问题。你让我冷静一下想想。”
诸葛亮好心地跟他分享了一点情报。
目前已知，扶苏的生母难产而亡。
等小公子记事后，他在嬴政的书房里看到了一幅画，画中人和诸葛亮长了同款脸。
而盛世背景中，有青龙助大秦成就大业，却不知何时神秘陨落……
司马懿按住额头，冷静问：“扶苏生辰在何时？”
说完他又打住了，系统资料卡并没有介绍得这么详细，只对后来夺位成功的胡亥多一点笔墨记载，问诸葛亮也没用。
不过，倒推回去，他至少应该在嬴政亲政前就出生了。那时候，祖龙皇帝野心也才初露锋芒，真正吞并他国，还要再晚好几年……
传闻中，秦国一统中原过程时不时伴随青龙现身，出力不少，如此算来……
司马懿迟疑地看向诸葛亮：“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吧？”
诸葛亮沉思：“我也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扶苏记忆中也没有见过‘我’，或许传闻有假呢？”
这倒是有可能的，司马懿勉强点点头。
“青龙乃神兽，本就不会轻易出现在世人眼中，就算有传闻，也不知道夸大了多少。”他想了想说，突然惊醒，“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诸葛亮默默地看着他。
重点是，男人怎么可能生子？
公龙龙也不可能！
“如今之计，只有当面和嬴政对峙，问个清楚了。”司马懿慢慢道。
如果扶苏真的和他有……他甚至不敢想象想下去，但是也多少能够理解诸葛亮的心情了。
他再次环视四周，没发觉第二个人遗留过的痕迹，又疑惑地问：“怎么，他到现在都还能忍住没对你做点什么？”
不等诸葛亮提醒，司马懿想起来，最近嬴政忙着对付匈奴，一直盯着蒙恬从前线穿回来的战报，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歇在后宫了，那么多半也没时间来找诸葛亮谈风花雪月。
为诸葛亮松一口气的同时，他又隐隐有点失望。
唉，如此励精图正的皇帝，怎么去搞垮他的江山啊？
“做什么？”诸葛亮喝茶，状似装傻。
“你不觉得他对你有一些特别的企图吗？”司马懿表情深然。
诸葛亮虽然也有这种怀疑，但还是更相信对方的人品，语重心长地和他说：“不要把人想得那么不堪，人家是千古一帝，怎么能贪图美色、沉溺于一己私欲？”
司马懿听他说得振振有词，哑然片刻：“……这种话别人说出来还行。”
哪有人堂而皇之说自己是美色的啊！
诸葛亮无辜地眨眨眼睛，但司马懿没有错过，他眼底分明晃动着笑意，像狐狸一般眼角微微眯起上挑，看得人心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良心未泯地说：“该来的总还是要来的，需要我帮你提前准备一下么？要不你抓紧把好感刷满，然后提前脱出副本？”
“那就不用了，我怕拖累你。”诸葛亮说，显得很镇定，“也不用太担心，你来的时候没有仔细看介绍么？系统审核很严的，肯定不会允许限制级剧情发生。”
国际惯例，遇到这种事情，一般都会跳过。
司马懿与他告别后，便回归工作岗位，一边干活，一边还在想着这事。
虽然诸葛亮说不用他担心，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他还是决定要做点什么。
更何况，百级BOSS是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存在，若是他能随心所欲，轻易脱离副本……
司马懿想到这种可能，再回忆起那日被嬴政接见时，近距离感受到的威严煞气，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BOSS分量太重，不好惹啊。还好招惹到嬴政的是诸葛亮，自己要想撇清关系，还是很容易的。
突然，他转念一想，又有了个主意。
扶苏与他老爸不同，性格温和，平易近人，接到了司马懿的拜帖，听说他和诸葛亮是老乡，很快就答应与他一见。
司马懿见他神情忧虑，明显牵挂着无端失踪数日的诸葛亮，心里便愈发有几分把握。
他刚坐下，扶苏便迫不及待地想打他听消息。
“先生多日未和我们联系，丞相那边也未曾打听到消息……”他微微失落，猜想是不是他父亲给诸葛亮指派了什么秘密任务，让他悄悄离开咸阳。
司马懿摇摇头，正欲开口，突然眼前一黑。
一晃神的工夫，他已经回到了公子府外。
……什么情况？
瞬移术，时空穿梭？
司马懿愣了半天，突然一惊。
他和诸葛亮是组队进行副本的，该不会是……跳剧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