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李白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先松开……手？”
睡了一晚, 他的嗓音也迷迷糊糊的，还有些哑，一说话, 热气都扑了过来，仿佛在自己脖子上烧了起来。
诸葛亮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手里拽了一根大毛尾巴，再抬头对上近在咫尺的年轻俊脸，有点惊讶。
不是因为李白出现得太突然, 而是……他只见过完整的小熊猫形态，这样留着尾巴和兽耳的，还是第一次见，这是系统的什么特殊癖好吗？
他靠着逐渐恢复的思考能力，回忆起新手村里第一次见到孙策时的模样, 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个设定的。
诸葛亮“啊”了一声，恋恋不舍地松开那条软乎乎的尾巴，悄悄地缩回了手。
但那条硬邦邦的小尾巴并没有缩回去。
可能也不是很小。
诸葛亮：“……”
然后他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想要翻身坐起，可惜手脚都被缠住了, 身体陷在床铺里使不上力气。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李白睡眼惺忪, 埋头下来无意识地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两只白毛耳朵凑到了他眼前晃悠, 微微蓬松的耳朵尖一抖一抖的, 显得很机灵, 应该也很敏感。
“外面的世界太险恶, 只有哥哥的床上还有点温度。”他怆然道。
诸葛亮：“……你给我说人话。”
李白：“嗯……这个, 说来话长。”
诸葛亮觉得不能这样下去。
以前他的确带着小熊猫同床共寝, 但现在这可是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人类形态，只比他小几岁。个子不比他矮，力量不比他小，连大腿……嗯，压着他的大腿都好像更粗、更有力一些。
还有虎视眈眈顶着他的小尾巴，诸葛亮不免感到些许的尴尬。
唉，阿楚的忠告在先，年轻人血气方刚，确实是这样。
他怎么就睡糊涂了，全部忘了呢？
“你先起来，或者让我起来，再慢慢说。”
李白迟钝地点点头，脸颊上掠过一抹殷红，应该是被窝里太热了。他慢吞吞地退后了一些，与诸葛亮拉开距离，但手还搭在他的腰上，掌心滚烫。
“等一等……我缓口气。”
哐一声，那间临时的、并不很结实的木门被人随手一敲，就敲开了。
阿楚提高的声音顺着风飘进来：“孔明！隔壁孟山人做了醒酒的蜂蜜……水……”
他以为诸葛亮还没醒，便顺势一步跨了进来，却猛然撞见这一幕，棉被乱糟糟的，鼓起了一个大包，露出散乱的头发，简直就是事后、那什么什么……
猛男懵逼。
“草，你姘头回来了？！”
……
一只毛团子圆润地从半空中飞了出去，啪叽一声完美落地。
一刻钟后，诸葛亮洗漱整装完毕，推门而出，神情端庄，唇边含笑。
幅度不大的一个抬手又放下的动作，袖口晃了晃，腕上有一股很淡的花露香气，闻着让人晕乎乎的。
阿楚木木地看着他，缓缓扭头，看向门外倒栽葱的红毛团子，很难不露出怀疑的表情。
“你……”
“早饭吃了吗？”诸葛亮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衣领问道。
阿楚点点头。虽然一日三餐对于玩家来说并不是必需品，但铁匠家蒸的包子价廉物美，只要两个铜板，他就顺手拿了两个，配着榨菜吃，也挺香。
他回味着，不得不感慨，什么山珍海味，还不如乡野村夫做的家常菜呢——绝对不是因为他太饿了，饥不择食。
等等！一不小心几乎被诸葛亮转移了话题。
阿楚警觉地后退一步，咬了一下口腔内侧，试图让自己从对方身边那股飘飘然的影响中脱离出来。
他敏锐地回头，那小熊猫还在装死，倒是不太好追究，而诸葛亮……他如今掌握着自己未来衣食住行的财政大权。
阿楚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这个底气去质问他。
这么一迟疑，诸葛亮已经发话了：“好啦，说正事。今天要打农药，你先去屋后的仓库把药瓶带过去，我马上就到。”
诸葛亮来不及找小白算账，先匆匆去暖棚布置了一番作业。
算了算进度，他不太好意思让阿楚一个人包下来，将草莓地一分为二，忙到中午，这才算结束。
随着等级成长，四维属性中的力量值已经在稳步提升，诸葛亮本以为自己好不容易达到平均标准，正感到欣慰，扭头一看，阿楚已经提着两大罐药瓶走了几圈，最后将空罐子放在一旁：“看你动作太慢，帮你这边也顺手喷了，不用客气。”
“……”
诸葛亮冒昧地提出，想看一下他的基本属性。
阿楚没什么隐瞒的意思，大大方方地把数据分享给他。
【阿楚（34级）
职业：神威
力量：88
护甲：42
生命：35
精神力：12
物理攻击力：9888（额外加成：1930）
法术攻击力：1272（额外加成：70）
……
综合战斗力：22839】
诸葛亮陷入沉默。
这个人明明只穿了一身绿板装，这战斗力怎么还能在全服玩家的平均值之上？那如果算上他那华丽的橙装……
可惜被毁得七七八八，看不清原来的属性。尽管如此，还是足够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88的力量！
如果没有额外的技能点奖励，角色每五级才能获得一次四个属性的自然成长。
诸葛亮现在27级，初始值3，成长加5点，算上几次任务奖励，才勉勉强强达到14……
阿楚却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说得轻描淡写：“哦，可能是我初始值比较高吧。不过我记不清了，你让我查一下……”
他跟自己的指引精灵沟通了一下，告诉诸葛亮：他一出生就有25点力量，堪称力能扛鼎。
大概是运气比较好。
诸葛亮用手背托着下巴，望着他随意挽起袖口露出的结实肌肉，有些羡慕。
“多锻炼就好了。”阿楚安慰他道，又问，下午还有什么工作么？
诸葛亮发了会儿呆，才渐渐回过神来。
阿楚一边捏着胳膊上的肌肉放松，听他说，上完药，还只是第一步。
曹操之前送的草莓种子并不多，总共也就种了这么小半亩地，大概能产出几百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他想省下采摘的环节，直接向外开放草莓园，现摘现吃。
等到开放时，暖棚就得撤掉，或者改成四面通风的普通棚子，得另外做保暖措施。
诸葛亮准备找些布过来，在地上铺一层，圈住根部土壤，保温保水。
阿楚坐在小板凳上歇息，喝了口水，问他：“你不是说在村子外面布置了防御法阵么？”
“如果单纯禁止进出，未免有圈地自立、占山为王的嫌疑，太霸道，这样不好。以后传出去，也容易引人生疑，招来祸端。”诸葛亮认真道，“我准备修改一下条件，设置一道恶意值监测机制……”
“盛世没有恶意值这个属性吧？”阿楚皱眉回想。
“明面上是没有，但说不准会有一个隐藏数值呢？”诸葛亮说，“凡事都是有迹可循的。嗯，比如说恶意PK产生的杀戮值——”
他说着，顺手拿起石子在地上写起来。
阿楚看了看，大约是什么系数公式之类的，密密麻麻的一串，让他回忆起了五年○○三年xx的噩梦，看得脑壳疼。
他果断打断道：“那你回去好好想吧，这里我看着。”
……
诸葛亮回到草棚里，李白正捧着一杯蜂蜜水出来，过了大半天休整，他脸上的红晕已经完全消了，但还是一副精疲力尽的神态，蔫搭搭的。
诸葛亮接过李白递来的蜂蜜水，问他是怎么回事。
他这么没精打采，一定是在外面遭受了什么沉重的打击。
才会迫不及待地变成小熊猫，跑回来钻进他的被子里企图逃避人生……
李白不自觉发了会儿呆。
“哦，我和朋友在路上遇到一帮土匪，发现正好是通缉令里的目标，就顺手帮忙砍了。”他幽幽道。
李大侠自觉是帮忙，出手利落，切瓜砍菜一般速度了事，却被赶来的另一伙玩家当做是“劫镖”。对面脾气爆，一言不合就跟他们打了起来。
他护着另外两人，不太方便，就没控制好力度，便把对手秒了……
诸葛亮没有仔细想象他口中云淡风轻的一句“秒了”是什么概念，听到这里，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如此也就，十几点杀戮值，你再做个悬赏令任务，应该很快就消了吧？”
“这就是关键所在……他们身后就跟着官府的NPC，只是跑得慢了几步，等他们赶到，我们刚打完，就撞上了……”李白抬手掩住眼睛，更加悲伤了，“直接把我抓紧牢里去了。”
“……”
一点杀戮值要在地牢里呆一个时辰，如此，李白应该被关了一天多才出来……
但他的白鹤送信却是每日准点，风雨无阻。
懂了，这家伙是提前准备好的，用了定时服务！
诸葛亮微微愤慨，只有现在才会想起来找自己哭诉吗？啧，男人。
“那你朋友呢？”
他想，小杜因为防沉迷得下线，帮不上什么忙可以理解，不是还有另外一位吗？
“说起来我就生气！”李大侠气鼓鼓道，“他居然说什么，做人要遵纪守法！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就这样抛下我没管，自己跑了！对了，正好卫大将军的队伍经过，他居然去报名征兵入伍，也不愿意到地牢里看我一眼，没爱了……”
“……”
然后，一拍两散。他怅然若失地总结道，为自己突然结束的一段友情画下句号，并微微叹了口气。
“都说四海皆兄弟，却不是每个兄弟都能携手白头到老……”
诸葛亮老神在在地喝着蜂蜜水，随意评价道：“像你这样心血来潮到处结交‘兄弟’，本来也没考虑到那么久远的事情吧？还想什么‘与子偕老’……等你走得更远、更久一点，也会忘了我，不知哪天就变成陌路人了。”
李白怔怔地看着他。
的确，诸葛亮说得没错，平心而论，自己的确是个……只顾眼前快活，过于肆意妄为的人。
可他不是。
那如今……他们算是什么关系呢？
萍水相逢的，点头之交？
哪怕想混个露水情缘呢，他突然心里又落寞了几分。
李白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当然，他知道在他们两人的相处之中，本来就不是由自己掌握节奏——只是主动权在他手里而已。
诸葛亮由自己的节奏和目标，自始至终没有偏离他的方向，而他自己……大约只是随性所为吧。
为什么会忍不住想要留下来呢？或许是因为，他在诸葛亮身上看到了他想要的……无比吸引着自己的、闪闪发光的，令他想要去追逐的东西。他还说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总有一天他会弄明白的。
但如此一来，他便发现，他们的距离仍然有些遥远。
诸葛亮看着他那毛茸茸的耳朵耷拉下来，没什么力气地抖了两抖，被唤起了摸一摸耳朵安抚他的冲动，便道：“年轻人喜欢出去闯荡，其实也是好事，走过的地方越多，见识的越多……说不定哪一天，就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呢？”
他很清楚，李白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他是纵情山河的飞鸟，是才情四溅的焰火，是狂放不羁的谪仙人。
若要把他束缚在这一方之地，未免太屈才，也太残忍。
李白许久才低声问道：“那，孔明你呢？”
“我？我在等……”诸葛亮想了一会儿，如此说道。他表现得过于安静，不知道是出于足够的底气，还是性子太-安逸，又将心中所想藏得太好，宁愿偏安一隅，守株待兔。
他慢慢地晃着杯子里凝结的蜂蜜：“等那个人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