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年轻兽人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很迟缓地“啊？”了一声。
杜甫侧目：“这有什么好‘啊’的，难道这种事还有什么可质疑的吗？！”
“是这样吗……”孟获挠头，一边回忆着一边慢慢说道, “这我倒是记不清了，许久没有和人类打过交道, 也没有特别留意，但妖兽族中确实有不少……你们怎么称呼来着？哦, 雌雄同体，所以是可以生崽的。”
？！
真没想到这种话本里编出来的故事居然真实存在于《盛世》之中, 两人都十分震撼，对视一眼。
杜甫小声说：“我以为顶多是树妖花妖成精……”
“他说的也不是普通兽族, 而是妖兽族。”诸葛亮沉着分析, “多半是上古神兽、妖兽血统的后代，可能这系统就喜欢离经叛道, 偶尔给玩家一点惊喜吧。”
……这分明是惊吓才对。
不仅可以生，还能生很多呢！旁边有只花栗鼠成精的小姑娘乐滋滋地补充道。
诸葛亮：“……”
好的，知道稷下小说家中流行的一胎多宝文是怎么来的了。
他甚至也有了一点灵感，回去以后有时间就搞个新论文课题，名字都想好了，可以叫《一胎八宝：我为滚滚人工繁育后代》。
又名：《大熊猫自然保护区是如何一夜建成的》。
……扯远了。
总之，眼下气氛有些尴尬, 双方面面相觑, 僵持住了。
因为手下误打误撞抢回来一个不能生崽的压寨夫人, 首领孟获大人现在就有些苦恼, 坐在树墩上托腮皱眉, 一双黑眸深沉无比：“这可就麻烦了啊, 我们寨子一向是不收外人的。”
避世、相对落后的少数种群都比较排斥外来人口, 对此，诸葛亮也十分理解，没有将他赶尽杀绝，已经谢天谢地：“没关系，本来就是一场误会，我可以现在就走。”
“那不行。”
孟获看了诸葛亮一眼，纠结地停顿了一会儿，神色郁郁道：“也不怕告诉你，这里收留的大多数居民，都是从北边迁过来的。南边丛林湿热，瘴气多，并非宜居之地，然而……”
他拍了拍身旁那只食铁兽，说道许久以前，这些圆滚滚还没这么珍稀，遍布各地，百姓们人手一只——听到这里，诸葛亮微微恍惚，原来以前还真有过这么一段时期，看来广告宣传也并非是完全虚构的——各族之间和谐共处，一直相安无事。但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蜀地涌入越来越多的外来面孔，不仅带来了无尽征伐，还率领当地蜀人大肆伐木开道，破坏山林不说，还经常捕杀食铁兽。
大熊猫族群大幅度减少，最后退居深山老林，逐渐习惯了以竹子为食，这样又持续了很长时间，大家都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方式。
“然而他们实在是，欺熊太甚！”孟获说着说着，义愤填膺起来，“这几个月步步紧逼，完全不给活路，食铁兽实在退无可退，只能联合起来，向当地居民实施报复。”
诸葛亮：“唔……”
于是杜甫同学惨遭制裁。真是飞来横祸。
但此时，杜甫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被拆家的悲痛，听到这里更是极为关切，连连追问道：“所以，你才帮助它们迁到南中，在此扎根落户？都救下来了吧？在这里住得如何，能适应吗？”
孟获点了点头，向自己身旁的寨民示意道：“我的族人中也有许多出去见识过世面的，最终也无法习惯人类的生活，选择回来隐居，但帮助朋友的能力还是有的。要真有外人来侵犯，我们也有信心与之一战，拼个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他铿锵有力地扔下宣言，扬起下巴，显得傲气十足，身后一条长长的尾巴缓缓晃动，充满了矫健的力量感。
诸葛亮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一点，由此可见，孟获大概是某种猫科生物化形而来的……看那尾巴上遍布着黑色斑点，皮毛在阳光下呈现出金黄色的润泽，是花豹么？
“无论怎么说，既然你都来了，要是就这么回去，难免会给我们带来许多麻烦。”孟获严肃道，“对我们来说，不过是多养一个人罢了，你就不要想着离开了，留下来……照顾这位幼崽吧。”
他指了指杜甫。
杜甫感到有些闷屈，微微抗议：“我也没那么小，已经不是需要人寸步不离照顾的年纪了。”
孟获便露出为慈祥的表情，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办法，物以稀为贵呀！食铁兽太稀罕了，我从蜀地带回来的，数来数去也就五十只，算上你，也就五十一只，再多的就没有啦。”
听起来真是太悲惨了。
杜甫虽然是玩家出身，对游戏里意外获得的血统并没有什么归属感，听到他这幅口吻，依然伤感起来。
他猛然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接到的任务，连忙握住了诸葛亮的手，说：“我和孔明哥可以帮忙。”
“嗯？”
“你刚才说可以多养一个人简单，”诸葛亮接过话来，“但恐怕，要养活这五十只食铁兽还差了点条件。”
“唔，确实如此。”孟获迟疑了一下，没有否认，“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读书识字的人果然有一套啊。可是，我不太明白，就算你们有心帮忙，又该如何办到？我和族人研究过一段时间，食铁兽们喜欢的竹子种类很多，但这里资源匮乏得厉害，种植成林需要很长时间，它们等不起……”
天然形成，当然耗时漫长。
所以，才需要玩家的帮助。系统引导它们去破坏杜甫的竹屋，用意明确，就是为了将玩家们吸引过来，开启这段任务剧情。这和他们当初的判断完全吻合。
杜甫也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起来，悄声问诸葛亮：“要不，我先回一趟家，去家园系统里买点竹苗和肥料回来？”
诸葛亮莞尔一笑：“不用了，我随身包裹里就有。”
有了足够的金币，包裹经历过数次升级扩建，如今不再是当初只能容纳二十个小格子的小包裹了。他将出门前准备的东西一一展示出来。
【高级肥料X100
分枝箭竹X500
竹竿X200
竹笋X999
竹鞭X300
自制畜粪有机肥X999
……】
“本来是想帮你建房子的，只带了竹竿，后来又想，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之前看你喜欢后山上种的竹林，不如帮你在那边也种一片。”诸葛亮游刃有余地解释起来，“竹子有许多种植方法，可播种可分株埋枝，不知道你喜欢哪种，我就都准备了……”
当然，因为有过陶渊明这样勤奋却不太有天赋的学生在先，他就把原材料多备了一些，预足了损耗的分量。
“系统卖的肥料有点贵，我就没买太多。”他又说，“不过家禽养了不少，做成了自制粪肥……应该也能派上用场。”
“不愧是先生！”杜甫叹道。
淳朴的寨民们在这大地主一般的展示界面前已经呆若木鸡。
孟获回过神来，感动地握住了诸葛亮的手，行了一个大礼：“先生！您果然就是滚滚的再造父母、救命恩人！——真的不考虑下嫁到我们寨子来吗？”
诸葛亮说：“……这年头已经不兴和亲公主那一套了，真的。”
孟获很快按照他的布置，将工作一一安排下去，整个寨子里的人都被发动了，里里外外地忙碌起来。
诸葛亮自知和这些半兽人相比，无论是体力还是力量都没什么优势，示范一番后，便功成身退，自觉地挑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着休息。杜甫自告奋勇地埋了几颗竹笋后，便被一只成年食铁兽叼起脖子一起拎到了角落。
他微微沮丧，看得诸葛亮有些好笑。
“这时候不生气了吧？”
杜甫摇摇头，出神地望着远处那些兽族人的背影，说：“如果只是我一人受点损失，能换来这些，又有什么不好？房子没了，再建一个就是了。但天底下受苦受难的百姓如此之多，实在令人同情，只是多想一想，便觉得煎熬。”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种想法，说出来别人或许会觉着可笑。
但他觉得，如果是诸葛亮的话……
诸葛亮说：“嗯，所以不只是想一想，更要去做。办法总是有的，虽然世上许多事情未必能如愿以偿，尽心尽力而为便是。”
他坐直了身，看着从寨子里过来给大家送水的几位花栗鼠小姑娘。
“之前总听人讲，南蛮各部族总是过分好战，一言不合就挥刀相向，难以交流，只能以暴制暴。可中原也并非都是和平、友善之人，能发展出无为而治的道家，以礼治国的儒家，兼爱非攻的墨家，都是由无数人努力而成的……有人愿意倾听民声，理解百姓之苦。他们的苦从何处而来？君无君之道，以暴制民，遂生民怨；又有人借百姓之苦，连年征战自然苦上加苦。”
杜甫无言，微微叹息。
“喔，好像扯远了。”诸葛亮蓦地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被迫起兵之人，多是为了生存，而有意利用的人，则是为了一己私欲。南中这块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不是贪图权力和财富，自然也并非真心与人作对，为何一定要大动干戈？荀子云，‘近者亲其善，远方慕其德，兵不血刃，远迩来服’。能简单解决的事情，何必复杂化？”
孟获身为山寨中的首领，并不野蛮狂妄，在这群寨民之间颇有声望，还能调动各部族之力，若不是被逼到穷途末路，绝不愿惹是生非。冲着这一点，诸葛亮也要尽量避免一场无意义的战事。
杜甫听得热血澎湃，连连点头。
“正是如此！”
他看了看任务进度，知道今天暂时难以完成“喂饱食铁兽”的任务了，眼看防沉迷保护提醒在即，只能遗憾地和诸葛亮告别下线，只留下一个圆滚滚团子趴在他腿上发呆。
诸葛亮顺势揉了揉它的耳朵，这会儿不急着结算任务，但是……他自己倒是有些饿了。
他低头翻了翻包裹，准备找些即食的点心，或是找寨子里的人借一个铁锅做菜，也可以打发时间，这时那花豹首领从林子后面闪出来，三两步到了他跟前，手里提着一个竹篮。
“今日能遇到先生，真是三生有幸，只怕招待不周，怠慢了先生。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我让厨娘们随便做了些吃食，”他一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不知合不合口味……”
孟获放下竹篮，从里面掏出一口大铁锅。
诸葛亮一怔，悄悄说：“食铁兽或许能啃得动这玩意，我可不行……”
“我知道我知道。”他连声道，“这里面炖了山鸡杂菌汤。”
诸葛亮沉吟：“喔，南中的菌子……似乎很有名。”
在中毒致幻这方面。
“放心，我们和外边人都不同，在山里摸爬滚打，对这些野生的菌子也熟悉得很。”孟获在他旁边就地坐下，大大方方道，“虽然叫不出名字，但有毒没毒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诸葛亮点点头，在接过筷子前，悄悄让指引精灵帮自己鉴定了一遍。
孟获兴致很高，跟他说：“先生为我们解决了一大难题，大家都倍感振奋，以这个速度下去，应当很快就能完成播种栽培。”
“寨主大人今后还有何打算？”诸葛亮给自己盛了一碗汤，端在手里焐热手心，凑到唇边慢慢地抿着，听孟获侃侃而谈。
说着说着，孟获也安静下来，扭回头来，一双幽深的眼珠盯着他了一会儿。
诸葛亮微微警觉，却见他忽闪着睫毛，目光游离，脖子上微微泛起红色，吸了吸鼻子道：“先生长得好看，身上也有一股香。莫非这就是传说中自带体香，能吸引来蝴蝶？”
“……”
诸葛亮默然，曹老板送的这香水确实不错，留香时间还挺持久，不知道在这里帮他们打一打广告，自己能不能赚点分成。
不过，蝴蝶就别想了，最多只会吸引过来一只小熊猫。
花豹生来嗅觉敏锐，孟获被这诱人的味道勾得微微心痒，凑近他脖颈，很努力地克制住自己没化成原形扑上去舔几口，脸都憋红了，扭过头，支支吾吾半天，艰难开口：“对了，还有今晚住宿一事……”
熊猫幼崽肯定是要送过去和他同类一块睡的，但诸葛亮只是个普通人，怕是无法习惯野外环境。
他正暗戳戳给自己谋划，突然头顶树枝一阵窸窣抖动，一道暗红的影子从上方落下，啪地踩在他脑袋上弹了出去，被诸葛亮接住，抱在手臂上。
小白晃了晃尾巴，慢悠悠地扭回头来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