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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火云破春寒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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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莲净火威力强大, 姜扶光被红莲净火缠上,很快就疼得叫都叫不出来,在地上蜷缩成一只弓腰的大虾。

    松筵峰主再有万般手段, 也只是一个剑修,让他现在一剑了结受苦的姜扶光简单,可让他扑灭红莲净火却不伤姜扶光的命, 他做不到啊。

    松筵峰主和光真峰主都擅长战斗, 不太擅长救人, 关键时刻,还是赤霞峰主站出来。赤霞峰主轻轻将薛红羽放在地上:“我来试试。”

    赤霞峰主云鬓高挽、淡扫娥眉, 是个气度高华的法修。她凝神细看在地上打滚的姜扶光, 心知自己的法术没办法扑灭这红莲净火, 她只能试试那张符篆。

    赤霞峰主拿出一张深青色的符篆,手指并拢,在符篆上画了一个图案, 红唇轻启:“去!”

    这符篆紧接着飞向姜扶光, 如同一颗透明的雨滴包裹在姜扶光身上,红莲净火将这雨滴也给烧红,在雨滴摇摇欲坠、将要破碎之前,红莲净火终于光华暗淡,不甘心地被扑灭, 在它消散的一瞬间, 这雨滴也随之完全裂开。

    不愧是红莲净火,赤霞峰主这符篆连她都只有一张, 这符篆乃是金符宗宗主闭死关前留下的一张符篆, 赤霞峰主和他有缘, 他才将此符篆赠给她。此符篆里封印了黄泉无根水, 正是因为黄泉无根水也声名远扬,赤霞峰主才用这张符篆来救下姜扶光。

    见姜扶光身上没了红莲净火,松筵峰主忙给她塞了几颗救命丹药,等姜扶□□息稍稳,他才深谢赤霞峰主:“多谢师妹舍宝相助,今后师妹如有用得上师兄的地方,师妹尽管开口。”

    赤霞峰主虚受此礼:“师兄言重,宝物用来救人才不算辱没。”

    她身为玄阳宗一峰之主,在这样的异变前,哪有不救人的道理?

    不管怎么说,松筵峰主承了赤霞峰主这个人情,他又怒目看向光真峰主:“师兄,你徒弟做的好事,如果扶光之后有什么三长两短,你那徒弟绝脱不了干系。”

    “这……”光真峰主也觉得丹流做法诡异,他道:“等流儿醒来,我必细问他,如果真是他不对,我必定让他登门致歉。”

    什么叫细问他,看看是不是他不对?松筵峰主听这话的意思是他的徒弟丹流当着众人的面用红莲净火烧同门师妹,还有可能不是丹流的错?

    什么叫做护短,这就是了!松筵峰主实际也是个护短的师尊,但他护的可是姜扶光,当下忍不了这气,想同光真峰主掰扯掰扯。

    赤霞峰主见他们快要吵起来,淡淡道:“这里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有什么事还是先回玄阳宗再说。”

    她直觉此事有所不对,按照她的观察,丹流向来喜欢姜扶光,他今日的举动实在过于反常,包括薛归宁薛红羽两位兄妹,他们同姜扶光的关系也一向不错,怎么二人见到姜扶光被丹流险些杀死,两人也没露出一点惊慌担心的表情?

    赤霞峰主本想问个清楚,可一来,薛家兄妹受的伤都非常严重,别说正常说话,恐怕救治不及时,能落下一辈子的病根儿。她到底更心疼自己的徒弟。二来,这里的确不宜久留。

    赤霞峰主这话得到所有人的赞同,他们当即撤离出迷雾妖村。

    这次妖村之行就此落下帷幕,几位九死一生的弟子养伤的养伤,治毒的治毒,一切惊人的反常、情感的奔涌都暂时隐藏在平静的表面下。

    直到半月之后。

    这半月以来,松筵峰主请了整个玄阳宗的医修来治疗姜扶光身上的伤,效果都不容乐观,更令他气恼的是,光真峰主和丹流毫无表示,丹流那个罪魁祸首连一次登门致歉都没有过。松筵峰主整个人被蒙在鼓里,丹流不上门来说明原由,他每次问扶光,扶光只知道哭,松筵峰主看她哭得肝肠寸断,更是问都没办法问起。

    照松筵峰主的性子,他真是想直接杀上光真峰,可他再暴躁也知道,光真峰和丹流都不是好惹之辈。他今日就是要将此事禀明宗主,看看偌大玄阳宗,会不会包庇丹流。

    松筵峰主没想到的是,他前脚刚离开松筵峰,后脚丹流就登上松筵峰。

    他故意寻的松筵峰主离开的机会,悄然去寻姜扶光。丹流俊脸阴沉,他的伤也并没好全,但是他已经无法再容忍,只要一想到姜扶光的所作所为,他就辗转难眠。

    姜扶光此时正歪躺在床榻上,乌发如云,脸如素霜。一滴眼泪缠绵在她眼角,仿佛未干涸过,姜扶光看向自己的手臂,她的肌肤原本光滑如凝脂,现在右臂上却满是坑坑洼洼腐烂的痕迹……这是她被那条蛇吞入口中,蛇口的力量朝她半边身子咬过去,那蛇嘴里的唾液带着奇怪的毒,让这些伤怎么也没法好全。

    姜扶光哀叹起来,这次迷雾妖村之行,什么机缘也没碰上,反而差点搭进去一条命。

    不知为何,她本觉得她的命运不该如此。

    忽地,屏风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姜扶光以为是来给她换药的医修,正从床上坐起来,道:“进来吧。”

    然而,等来人进来时,姜扶光险些魂飞天外。

    这,进来的是丹流!

    姜扶光强自镇定,眼里却有止不住的心虚,她道:“丹、师兄,你怎么过来了?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你叫我丹师兄?”丹流的脸色阴晴不定,“你将我母亲的消息给妖魔,也配叫我师兄?”

    姜扶光早知丹流性子高傲直接,却也是第一次被他这么直白的讽刺,她脸色通红,有些下不来——姜扶光忽然有些恨,当时关头明明危急得很,怎么所有人都活了下来?如果她知道她们能被救出来,绝对不会做那样的蠢事。

    姜扶光现在只能厚颜道:“师兄生气就生气,我只关心师兄身体可好?”

    “丹流冷笑一声,手中红莲火扇一挥,姜扶光胸口一暗藏在袖中的弟子玉牌猛地飞出,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丹流朝这玉牌一望,玉牌上光华一闪,显然,刚才姜扶光想用这弟子玉牌和别人联络。丹流嘲弄地看着脸色煞白的姜扶光:“你不是口口声声关心我的身体,为何见了我就要用弟子玉牌?”

    他辛辣地讽刺她:“原来你也知道你在迷雾妖村做的事令人神共愤,生怕别人前来报复你。你出卖队友,让妖蛇去寻姜如遇还不够,就连出卖队友的母亲的事你都能做得出来,来此处之前,我还曾想过,你难道是天生就比别人少一些情感,能够让你做这种伤害他人而不自知的事情?到现在我知道了,你比谁都清楚你做的这些事恶心,所以见我来就用弟子玉牌。”他阴沉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那条贱命。”

    丹流被姜扶光恶心到口不择言,他现在看着姜扶光无助的模样,真是一张柔弱到能激起人保护欲的长相,可是,到现在她还能一边装傻,一边联系人来救她,她嘴里有过一句真心实意的道歉吗?丹流的红莲火扇在姜扶光床上一挥,姜扶光的手脚登时被绑起来,红莲净火悄悄燃起旁边的罗帐。

    ……灼热的温度烤在姜扶光身上,她惊恐万分,却又被绑在床上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面临死亡的威胁。

    姜扶光这时才是真心实意怕了,她瑟瑟道:“丹师兄……不要……”

    一丝丝红莲净火卷上她的右臂,她右臂上被腐蚀出的坑洞被铐得血油横流,姜扶光最怕死亡的威胁,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落到了这种地步,丹流……原来丹流是喜欢她的呀。

    姜扶光道:“丹师兄,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害你母亲……丹师兄,饶了我吧。”

    姜扶光越是求饶,丹流越是心冷,心冷到极点,还有一种鄙夷自嘲的情感在他心底激淌。

    这就是他当初瞎眼喜欢的人?

    “姜扶光,不管是妖魔还是人,只要握住了你的命,你就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丹流并没有收红莲净火,冷眼看着姜扶光挣扎。他不会这么轻松杀了姜扶光,他要一点一滴,让她尝尽这种痛楚。

    毕竟,姜扶光把他母亲的消息出卖给妖魔,妖魔如果找到他母亲,他母亲能够在妖魔手中轻松死去?不可能的,丹流不是不经世事的小孩子,一个美丽的女性落入无法无天的妖魔手中,死只是最好的归宿。

    ……更多的,别说妖魔,哪怕是人族修士得到了敌对势力的女性,都会凌/辱她,折磨她,而这,很有可能就是他母亲的下场!他的母亲本来安全无虞,是因为他告诉了姜扶光他母亲的消息!

    丹流对姜扶光的恨意达到巅峰。

    姜扶光却只以为丹流是要折磨死她,她害怕无比:“丹师兄,你不要杀我……我那日的确做了错事,可是丹师兄,那些妖魔的毒蜂蜇人好疼,我……我一时糊涂犯下大错,我愿意以心魔誓起誓,今后如果我再做任何伤害丹师兄的事情,就让我一生修为不得存进,让我不得好死……丹师兄,我知错了,这几日我想了许多,你的确待我好,我不该这么对你,我被恐惧冲昏了头脑。”

    以心魔誓来发誓,足以见得姜扶光的诚意。

    但是丹流并不需要,他只觉得可笑。

    他声音是姜扶光从没听过的厌恶:“你以为你的心魔誓多么难得?在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你以为靠着保证再也不犯的心魔誓就能让人原谅你的一切?你到现在,真的知道你最令人恶心的地方在哪里?”

    丹流一口一个恶心,这让曾经被丹流捧着的姜扶光有些无法接受。

    她眼泪横流,可是再如何难受,却也要面对现在的一切,“我、我我不知……”

    她怎么能亲口说出自己恶心啊,还是面对着曾经喜欢自己的人!她只做错了一件事情,可是那时候是生死关头,世上有多少人能够在生死关头还想着别人不想着自己?她只是做了大多数人都会做的事情,只是……那个人恰好是曾经帮助待她好的丹师兄,才显得她太坏。

    丹流上前扼住姜扶光的脖子,掐着把她提起来。

    姜扶光出气多进气少,只能搜肠刮肚说出自己错误的地方:“我、我不该……出卖丹师兄和……丹师兄的母亲。”

    仅仅只是此吗?

    “不是我,你就能够出卖?”丹流道:“我和薛归宁二人,如果不管你和薛红羽,我们全力赶赴,早就能离开迷雾妖村,为了你们我们耽误自己的行程,你凭什么能恩将仇报背弃我们?你知道绑在毒蜂上疼,你害怕死,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明知照顾你们凶险太大却留下来,我们怕不怕!你回了玄阳宗这么久,你有对薛归宁他们的一句歉意?你没有,你为什么没有,姜扶光,你以为到现在别人还不知道你的那些算盘?你打算你不提,别人面薄不好意思提,你就能掩盖下你做过的这件事,继续逍遥自在地生活在玄阳宗。”

    “你哪儿管别人的死活,你心中只有自己。”丹流目眦欲裂。

    姜扶光心脏一抖,这些,其实都是她不敢深想的地方。

    她只敢想自己确实不该出卖丹师兄的母亲,但是她根本不敢想她对不起的人不只有丹流,还有薛归宁、薛红羽……

    丹流道:“薛归宁将你从蛇口救了出来,你转头对着害他和害他妹妹的人奴颜婢膝。陈师弟也是你害死的,还有白师妹也一样险些被你害死,姜扶光,和你一队的这些人,你一定要赶尽杀绝才甘心?”

    此刻,说不准是丹流的红莲净火烧得姜扶光更痛,还是姜扶光的心更痛。

    她的内心好似被活活剖开,看到自己过往的一切,这些……这些她都不大能接受。一方面,她不断给自己找开脱理由,另一方面,她又被这些赤/裸的卑劣弄得心神俱碎。

    姜扶光浑身的水分都快被红莲净火烤干,脖子被丹流扼住,她张开嘴,像是濒死的鱼一样张嘴呼吸。

    救她……

    救救她……

    姜扶光从来不信报应的,可是难道她现在就要死了吗?师尊离开了松筵峰,祖母没有在这里,姜扶光甚至还能瞥见门外的火墙。

    她懂了。丹流一天都忍不住想要杀了他,他甚至不想挑一个她离开玄阳宗的时间,他迫切到当她的师尊一离开他就要杀了她。

    他在门外布下红莲净火的火墙,除开师尊外,谁又能够突破这道火墙来救她?她走投无路了,姜扶光后悔,她没有死在妖魔手里,却死在曾经爱她的丹流手中。

    在妖魔面前奴颜婢膝尚且有用,在丹流面前,怎么她说什么他都不听。

    为什么丹流敢如此?她好歹是上陵姜家的人,她的祖母是凌火道君啊,人人惧怕的凌火道君,丹流怎能如此……然而,姜扶光下一瞬就想到,丹流的身份比她只高不低。

    那是几乎供给了修真界八成丹药的丹家,丹家原本就有返真期的道君,最可怕的是,因为他们的丹药,如果他们想,就连其余的返真期道君也难保不会帮助他们。

    这种情况下,祖母她们真的会为自己出头吗?姜扶光不知道了,她只是下意识想到当初姜如遇在上陵碰到的一切,那时她们上陵姜家的底气来源于她们比天南姜家厉害,所以有恃无恐,等到现在丹家成了高高在上的家族,难道她要比姜如遇更加凄惨?

    不……

    她不要。

    有些人就是这么古怪,面对比自己更强的强者欺辱自己、杀害自己时,她恐惧,却连怒气和反抗都升不了太多,因为那种畏惧已经磨平了一切。可如果是想到对别人的恨,她心里则又生出了攀比的勇气。

    姜扶光不想落得比姜如遇还不如的下场,她努力伸出手,强行想扯开丹流如铁钳一般的手臂。

    倏忽,房梁不断颤动,一柄长剑自天而降,将房顶捅穿,心神不宁返回来的松筵峰主一剑刺向丹流喉咙,迫得丹流回防。

    丹流的杀招被打断,姜扶光惊天动地咳嗽起来。

    松筵峰主怒骂:“丹流,你竟敢残害同门!我看今日谁敢保你,随我去见宗主。”

    丹流杀招被打断,恨意弥漫地看着松筵峰主,他一扇打飞房里燃着的油灯,灯油流在地上,被烛火点燃,丹流的红莲净火的火息再助长这火势,瞬间,松筵峰就被大火点燃。

    “你!好狂妄的小子,随我走!”松筵峰主下意识想扑灭那火,可哪怕只有红莲净火气息的火,他也根本扑不灭。这天下异火实在太可气,松筵峰主心中气怒无比,他修习多年,能杀得了丹流,却仍然对他的红莲净火没有办法。

    天道不公至此!凭什么这些异火能如此厉害,无视他多年的修习?

    松筵峰主不敢杀丹流,只能任由火海吞噬自己的山峰。姜扶光身上被红莲净火都烤出了油,松筵峰主将这些日子医修给姜扶光治疗的药喂给她服用后,勒着丹流朝宗贤所在的凤首峰走去。

    凤首峰,玄阳宗历代宗主所居之地。

    凤首峰说来也奇,这里的灵气不比其余峰浓郁,可奇怪的是,历代宗主修习的速度也并不比其余峰的峰主慢。凤首峰到底有什么古怪之处,连历代宗主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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