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047
047：情人节
出身高贵的红发少年如临大敌, 正襟危坐，俊秀的脸庞一片肃然，一双碧蓝的眼睛微眯, 显出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他的面前是谁？
魔人费奥多尔？
人间失格太宰治？
拥有绝对武力的猎犬首领？
不，都不是。
那只是一碗配料丰富、汤底橙红且带着足量辣椒油的拉面。
美味朴实, 也不含任何致命毒素。
他伸手握住木勺, 按照自己所学拉面礼仪，缓慢地舀起一勺汤汁，送到唇边。
本该稳健的手却和睫毛一样轻微颤动，他闭上眼, 低下头, 一狠心。
一口汤汁滋溜入嘴。
热辣的汤汁顺着食道烧到胃里。
“咳咳咳咳咳——”他连忙侧过脸去咳嗽起来, 不一会儿脸颊就咳得通红, 稍有缓和就拿起随餐的茶水一整杯下去。
这还只是第一口而已。
坐他对面的江户川乱步接过他手中的勺子，尝了一口地狱拉面的汤。
稍有点辣，但还在正常人能接受的范畴。
终于停止咳嗽的伊濑海转过来, 他的眼角已经咳出泪花，睫毛被打湿, 嘴唇也变得更加红艳一些。
这样令人心生怜爱之意的模样如果被别人看到, 一定会立刻前来制止他继续吃下去。
可是在这个包间，他再动人的模样也只能被一个人看到。
而对他下达惩罚的江户川乱步却如同有着铁石心肠，没有松口。只是翠绿的眼神稍有飘忽，吃面的动作也慢下来。
可恶！明明是他要做坏事的惩罚，却像是自己在折磨他一样。
名侦探不忿地想到。
伊濑海持起筷子继续第二口, 过了第一步喝汤之后, 吃面相对来说好上一点点。他怕呛到, 只有小口小口地吃, 并且尽量和配料一起吃，压下辣汤的味道。
就算这样，他也是时不时停下咳嗽，几乎是每吃一口，就要喝几口茶水，包间里的小水壶一会儿就见底了。
添水或者追加饮料订单可以，却解决不了燃眉之急，伊濑海水润的蓝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江户川乱步。
他倏然起身，跪坐在江户川乱步身旁的座位上，前倾着身子勾住名侦探的脖子，直直地吻上去，并异常主动地探出舌头在对方口中搅动。
反正他答应过名侦探会主动一些。
辣是痛觉，他的舌尖隐隐作痛，动作便失了分寸，显得杂乱无章。
江户川乱步除开最开始的惊讶之外，很快就回应起来，扣住伊濑海的后脑勺，恋人的主动总是让他很愉悦。
这一次他没有闭眼，近在咫尺地看到这双蓄泪花的眼睛，似乎轻轻一眨就能砸下泪来，也看到了对方渴求的眼神。
恍惚间他产生一种错觉——这样的眼泪是被自己吻出来的。
心中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江户川乱步第一时间探寻着自己的心情。他没忘上次自己打算慢慢想，结果被对方逃避一个月的事情。
是喜悦？激动？期待？
不，那更像是……渴望。
纯粹为了解辣的伊濑海并没有打算来个窒息式深吻，但他的头被按着没办法主动抽身。
他只好在接吻之余泄出一声含糊的语气音，又用勾着脖子的手点点江户川乱步的后背脊椎，以作提醒。
暗示性的动作伴着呻吟声让江户川乱步一下子坐直了身体，脑中犹如电光火石滑过，让他明白了自己的渴望。
他在渴望有朝一日自己的恋人真的能在自己的摆弄下哭出来。
让恋人所有的反应、所有的眼神、所有的心绪、所有的话语，连他那总是不停歇要搞事的思绪都只围绕着自己一个人。
高兴着、沮丧着、欢愉着、哭泣着……
是身心内外百分百都被自己牵动的时刻。
光是想想，都觉得是令自己无比愉悦的场面。
江户川乱步松开伊濑海，却露出发光般的笑容，翠绿的的丹凤眼更是透露出势在必得的意思。
在伊濑海准备继续开动地狱拉面的时候，江户川乱步却用他的豚骨拉面和自己交换。
伊濑海疑惑地看过去，他印象中江户川乱步可不会这么容易的收手。
“这不是乱步给我的惩罚吗？”
“乱步大人想到了更棒的惩罚方式，到时候再告诉你，今天就放过你了！”
江户川乱步的语气几乎愉快地要哼起小调。
还真是随心所欲又让人捉摸不透的名侦探。
不管如何，伊濑海还是松了口气，如果早知道一个吻可以换惩罚，他一定一开始就这么做。
-
lupin酒吧。
坂口安吾走下台阶，发现吧台前只坐着织田作之助一个人。
他打个招呼，拉开座位入座，向老板要了和往常一样的酒，不经意地问道：“今天似乎多了点装饰。”
削着冰球的老板笑呵呵地说着：“明天就是情人节了，有几对老客户明天会来。”
“啊……2月14日是情人节。”坂口安吾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天天面对报告的他对于日期当然不会混淆，却完全忘记还有情人节这回事，这样甜蜜的节日和他这种单身社畜完全搭不上边。
老板将酒杯放到坂口安吾面前，他晃着酒杯里的酒液，与边上的织田作之助聊起来。
“最近每次来都能看到织田先生。”
“因为最近工作轻松许多。”
虽然知道坂口安吾已经叛逃，但太宰治没有说什么，组织也没有发出通缉，身为底层成员的织田作之助也就不在乎这种事。
他们和坂口安吾相识于去年的龙头战争，也许是气场合得来，他们作为酒友的关系还算不错。
“工作轻松那不是挺好的？”坂口安吾疑惑道，“织田先生看起来像是在担心。”
“啊，说不定会被裁员。”养着五个孩子的织田作之助已经在考虑如果被裁员自己还能去做什么工作了。
“噗——”坂口安吾克制住笑意，“我想还不至于。”
那可是港口mafia。
尽管特务科很希望mafia的势力能够小一点，但也知道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裁员这种自毁威望的事情。
“织田作你果然很有趣。”随着下台阶的脚步声，传来太宰治的声音。
坂口安吾最近一直没有在这里遇到太宰治的，由于自己微妙的立场和身份，他也没有询问过这位港口mafia准干部的为何不出现。
太宰治在织田作之助左手边入座，老板很快就给他上酒。
他趴在吧台上，也没喝，显出几分疲惫。
织田作之助主动问道：“你最近似乎很忙碌。”
提到这个，太宰治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酒杯响亮地落回杯垫上。
“因为任务都跑到我这里来了。”
他没有被绷带遮住的那只眼睛幽怨地看向坂口安吾，控诉道：“都是因为你们组织的老大。”
和异能特务科有什么关系？
啊，他说的是艾尔奇亚。
最近潘·多拉使用异能力的频率和时长确实增加不少。
除了一些被破坏犯罪计划的家伙在跳脚，市民们倒是一片叫好声，因为那代表着安全。
双重身份的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干笑一声，还是为自己名义上的上司辩解一句：“他大概是惹上了什么麻烦。”
特务科内部也是这样怀疑的。潘·多拉先前勾结无色之王闹出事情，而那位被他献祭的少年如今可是成了非时院的少主。
虽然才短短几天，但听说这位少主能力不错，在兼顾学业的情况下还快速上手相应的工作，被黄金之王寄予厚望。
那么曾针对他的罪魁祸首被黄金之王神出鬼没的亲卫队兔子盯上也很正常。
太宰治将下巴搭在吧台上，想到首领给自己的数不尽的任务，长舒一声道：“我今天是翘班来的。”
在十条盟约之下，港口mafia的暴力行为已经被强行阻止了好几起，暂时只有先往周边地区和海外拓展。但由于他不受盟约的约束，横滨内的事物基本都被首领塞给自己。
没有第二个人能接替他的工作，那些下属能做的就只是帮他递枪而已。
可是，他才不是中原中也那样听话的家伙，所以面对首领的压榨，他果断翘班。
“首领会扣工资吗？”织田作之助问道。
不过还好，年终奖已经拿过了。
太宰治哈哈笑着。
“翘班的后果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坂口安吾也知道，太宰治可是现在唯一能在十条盟约下任意杀人的存在，意义非常特殊。
“反正森先生也不会说什么。”太宰治无所谓地摆摆手。
他好奇地问道：“织田作，如果你真的被裁员，有想过做什么吗？”
织田作之助陷入沉思。
他想要写小说，却还无法动笔，其他的工作自己也都不会做。
啊……
他想到了什么。
“有个聊得来的朋友似乎想让我去他那边工作，他有收养一个孩子，却不太会相处。”
他说的朋友是指涩泽龙彦，两人的关系在几次沟通过后还算不错。他也见过潘·多拉几次，直觉有点熟悉，但也是很好相处的人。
艾尔奇亚从不杀人，还是港口mafia的盟友，是个很适合的公司。
太宰治虽然知道织田作之助此前见过涩泽龙彦，却并不知道两人沟通的细节内容，因此也完全没有想到艾尔奇亚方面。
“奶爸同好会吗？”坂口安吾吐槽着，“织田作先生你才22岁吧。”
说完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扶额道：“被太宰君带偏了，连我也开始叫你织田作了。”
太宰治举起被老板重新倒上酒的酒杯，说道：“有什么关系。先来干杯吧~”
织田作之助举着酒杯问道：“为了什么呢？”
太宰治眼睛转了转，回道：“为了明天的情人节吧！”
“这和我们三个单身汉都没关系吧。”饶是这样说着，坂口安吾还是举起手中的酒杯。
“干杯！”
-
2月14日，情人节，周二。
这天本不是江户川乱步的休息日，然而福泽社长还是给他放假一天。
平时下班回家后他总能看到一对小情侣在秀恩爱，为此，他已经考虑从隔壁房间搬到隔着一条走廊的对面房间，这个距离也同样适合保护他们。
如果是在这个特殊的节日，江户川乱步肯定变本加厉地在工作时间撒狗粮，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当然，明面上的放假理由绝对不是这个。
横滨市内的案件少了许多，最近江户川乱步到外市出差四次，着实辛苦，奖励一天放假也是理所当然。
伊濑海向学校那边也请好下午的假，上午学生会仍要主持大局，情人节让学生们也都躁动起来了。
家政课老师也有意配合节日氛围，一上午整个校园都弥漫着巧克力的甜香味。
伊濑海前些天就透露出自己已经恋爱的事实，结果除了野崎君意料之中地又画一篇番外，自己今年收到的巧克力和情书不减反增。
多到他不得不让非时院开车来接他。
这样也好，不用苦恼带回去在江户川乱步面前处理这些，直接让下属处理掉就行。
江户川乱步不至于因此吃醋，却极有可能借题发挥。
他一回道福泽宅，用钥匙打开门，便见到名侦探站在玄关，双眼一扫哼哼地张开嘴，一副求投喂的模样。
伊濑海脸上挂起笑容，从口袋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巧克力球，这是他上午的家政课成果，拨开糖衣塞进江户川乱步嘴中。
随后他也微张着嘴，期待地问道：“我有份吗？”
鼓着腮帮子含着巧克力球的江户川乱步没有说话，眼疾手快地往他嘴里也塞了一颗巧克力球。
名侦探可不会烘焙，这一枚是成品，不过伊濑海很好奇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买的。福泽社长带着买的还是出外勤的时候？总觉的又辛苦侦探社的大家了。
不管怎样，他都很开心。
“乱步大人睡了一上午，骨头都软了，好无聊……”江户川乱步抱怨着。
伊濑海叹口气，说道：“谁让你昨晚上不好好睡觉，跑来我被窝挠我痒痒，闹了一宿。”
江户川乱步控诉着：“是在出差回来的时候睡多了，我会出差归根结底都是你干得好事！”
伊濑海心虚地轻咳一声：“好好，我们先出去吃个午饭，下午陪你玩switch或者食玩。”他的一些游戏设备和其他家当也早就让人搬过来。
“不，我要玩你最近玩得那个。”
“那个啊……行，我有个小号给你玩。”
那是艾尔奇亚收购的一家游戏公司正在内测的游戏，是个有点西幻风格的网游。
不过最初收购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联系上神秘莫测的『 』（空白），他也确实在这个游戏里终于和他们加上好友。
他稍微聊过几句，这个账号背后是两个人，可惜他们依旧拒绝所有的线下交流。
吃过午饭的他和江户川乱步登上游戏账号，正好空白也在线，被他们拉进队伍里，传送到了野外一块无人区。
[队伍]『 』：大号小号一起上线，是要开副本？4=1，我也去开个小号来。
[队伍]『pd』：不，是我恋人在玩小号ik。我带他随便玩玩，先不打本。
[队伍]『 』：……
[队伍]『 』：2月14日！情人节！
[队伍]『 』：恋人？！fff！
[队伍]『 』：我以为你和我一样还是个dt（童贞），没想到你竟然是个
[队伍]『 』：现充！！！
平时基本只聊游戏相关的空白，忽然间发来一连串的消息。
[队伍]『ik』：虽然你们是两个人，但原来还是单身啊。
伊濑海看到江户川乱步发出的消息，嘴角一抽，觉得事态不妙。
下一秒，他们两个都被踢出队伍，紧接着伊濑海不出意外地发现自己被删好友了。
——玩家『 』对附近玩家『pd』开启仇杀，倒计时5秒——
——玩家『 』对附近玩家『ik』开启仇杀，倒计时5秒——
[附近]『 』：西内！！！
[附近]『 』：爆炸吧！
倒计时结束，空白两人操控的两个账号直接开大招轰上来。
在两人的震怒之下，带着新手玩家江户川乱步的伊濑海不出意料地惨败。
看着死亡界面，他默默对名侦探说道：“我们还是玩动森吧。”
江户川乱步却仍旧在公屏上发着消息。
[附近]『ik』：为什么要生气？你们确实是单身。
[附近]『ik』：他也还是dt啊……暂时。
[附近]『ik』：所以你仇杀开早了。
“乱步！”
伊濑海脑子乱糟糟的。
乱步为什么还要加一个“暂时”？简直像是意有所指……
屏幕上，刚刚原地复活的角色被第二次仇杀，伊濑海却完全没心思操作角色闪避。
江户川乱步撇撇嘴，松开鼠标，直接仰面躺倒在伊濑海腿上，榻榻米的方便就在于随时可躺。
他抓住伊濑海的左手，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样，仔细地把玩着。
伊濑海低头看着他，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问那个问题。
系统忽然弱声弱气地说：【玩家，打扰一下，白兰有消息给你，他来日本了。】
伊濑海眉头微皱，取出手机看一眼。
——你正在与用户[棉花糖]私聊——
棉花糖：哟，潘君，我来日本找你了哦。
棉花糖：我在羽田机场等你来接机~
棉花糖：就算你不来接我，我也会去找你的。
pan：你知道我恋爱了还挑今天，故意的？
棉花糖：没错哟~
pan：打扰别人谈恋爱是会被驴踢的。
江户川乱步拽着他的手，不悦地问道：“出事了？”
“没事，只是来个有点讨厌的家伙。”他果然不喜欢长翅膀的人形生物，但是不处理不行。
伊濑海拨通非时院下属的电话。
“我在羽田机场有位客人，叫白兰·杰索，以携带危险武器的理由将他遣送回国，今天都不要让他入境，他的照片我稍后发给你。”
“另外，我记得scepter4监管着一匹具有异能力还喜欢踹人脸的马，名字叫白色豆馅炖豆腐[1]，把它借出来带到机场去，理由就用——协助驱逐危险异能力者。”
“让它对着那个白兰·杰索踹上一脚。”
“宗像先生知道白兰的身份，他会对这件事很感兴趣，直接去说就好。”
把打扰自己谈恋爱的家伙安排好扔出去后，伊濑海对上江户川乱步翠绿的眼睛，刚才的那个问题又浮上心头。
他为自己的敏锐捂住脸，又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没有哦，反正我们已经恋人了，那不是迟早的事吗？”江户川乱步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伊濑海的脸色却骤然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