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束光
40
医院走廊上还立着一块塑料牌子, 提醒路过的人小心路滑。
温泱脚下一个打滑，差点摔倒。摇晃的身形让远处看着她的陶予微吓出了一身汗。
她稳住身形，但还是不愿意放慢脚步，快步赶过去：“怎么样了？”
“不太好。”陶予微也不好瞒着她, “你哥哥在办手续了。”
沈宓这病活着是能活一天是一天。
今天来检查医生看了结果之后就把沈宓扣下来住院了, 陶予微复述着医生的话：“之前就是乳腺癌转移到了肺部, 今天妈说呼吸困难，还伴随着心绞痛。做了肺动脉的ct, 医生说随时都有肺栓塞的危险，这才叫妈留下来住院的。”
温泱探头朝着病房里望进去，沈宓正在输液。
她刚口服了一些预防的药物，温焕办完手续之后去买护士口中的弹力袜了, 费了一点时间才回来。
他在温泱面前收起了慌乱和不安，将手里的袜子递给温泱：“你们要不要吃点什么？我现在去给你们买。”
这事一出，谁都没有胃口。
但晚上还需要陪护的，陶予微看温泱拿着袜子走进病房，拉过温焕，在病房门口小声叮嘱：“泱泱晚上肯定会主动要求留下来的, 就算她不想吃你也去给她买点吃的。”
说着，温焕转身准备去买, 陶予微又拉住了他：“再买点面包饼干这些可以垫肚子的。”
这样就算是晚饭吃得不多, 半夜肚子饿了也还有别的吃的。
父母就像是隔在自己和老去、死亡之间的一道高高筑起的城墙。
温泱看见沈宓比前两天浮肿了不少的手, 二十四小时检测心跳的仪器占据了小小的床头柜，她将温焕按照医嘱买回来的弹力袜放在旁边。
害怕和不安席卷全身。
陶予微叮嘱完温焕进病房，就看见一个瘦瘦弱弱的背影。
“医生说要注意咳嗽、四肢肿胀疼痛、还有心跳。”陶予微将医嘱说给她听, 似是安慰地来回抚摸着温泱的胳膊, 再讲不出什么让她宽心的话。
晚上陪护不需要那么多人、也待不下去那么多人。
陶予微看着温泱猫胃一样的就吃了几口饭, 把牛奶和面包拿出来，放在椅子上：“这还有点吃的。”
她和温焕刚离开，陶予微不放心：“你还是叫路轸也过去吧，温泱撑不住的。”
然而电话打过去，却是关机。
-
被传唤是他刚到家的时候，路轸被警察用搜查令和传呼证登门带走了。
全身上下所有的物品都被收走了，包括他公寓里的电脑以及文件。
……
——涉嫌非法窃取他人商业资料。
傅万进这帽子扣得不小。
三个小时的审讯，警察一无所获，他将电视剧里有名的“我的律师来之前，我拒绝回答任何问题”运用自如。
傅万进下的绊子，路轸一时半会儿不能轻易脱身。
消息传到路留青耳朵里只是时间问题，不过这次秦简的效率有点慢，他在警察局呆了很久。
他眯着眼睛，妄图最大化地削弱直照自己面部的灯光对眼睛的损伤。
他脑袋开始放空，思维开始发散。
想通整件事没有什么困难的，傅万进揪出叛徒用的办法不过就是最简单的。将司机藏身的地方说了几个不同的地址，他叫傅宜的爸爸去查路留青手底下的人出入境的记录就知道了。
想明白之后，他已经因为路留青的失误待在警察局十几个小时了。从昨天晚上一直到今天早上。
八点，再喝完一杯茶后，他终于等到了秦简来办手续带他走了。
他从里面出来，有点不适应外面明晃晃的天空，昨晚上眼睛长时间照灯，他看什么都有虚影。
他可以离开了。
秦简就站在外面等他，小声凑到他耳边：“一切都处理妥当了。”
路轸接过秦简手里在密封袋里的自己的随身物品，手机已经没电了，其余的东西在确认没有问题之后都会尽快送回他的住所。
路轸整整一晚上没有睡觉，太阳穴疼得厉害，视线也糊，导致他睁着眼睛不管看什么都是虚影，全部是虚影的画面从视觉神经传递到大脑，他开始头晕脑袋疼。
恶性循环。
路轸坐上秦简的车，连上他车里的数据线，人靠在椅背上，满脸的疲惫。
快九点了，还能赶上公司上班的时间。
手机还不能马上开机，秦简上车后给他汇报着情况：“董事长为了让证据一切都说得过去费了不少的心力和时间，这段时间您受累了。”
信息泄露的事情随着替罪羊的出现算是告一段落了，不过傅万进找了个要加强内网安全的借口，依旧封锁着路轸他们的访问权限。
手机还是没有开机成功。
他回了公司，才被撤职的办公室已经重新有人入驻了。
接了夹片之后夸张的美甲已经不在了，黑色的职业西服看上去才买的，她倚着门框，大老远就看见了走过来的路轸：“嗨。”
路轸按着开机键，但在路上充的那点电还是没办法让手机开机。
傅宜蹙眉：“怎么一点都不惊喜惊讶呢？”
路轸松开一直按着开机键的拇指，答非所问：“充电器有吗？”
傅宜还真没带：“我是来好好上班的。”
路轸没理她，朝着自己办公室走过去。
他面容稍微有点憔悴，下巴处冒出青色的小胡茬，在警察局里来不及收拾自己。办公室外面就两个人在。
一个是和他一起来的秦简，还有一个是怀孕的女员工。
那个叫裴斐的没在。
王姐站起来朝着路轸打招呼：“路总，早上好。”
“嗯。”他有点敷衍，“还有一个人呢？”
王姐解释：“就之前信息泄露的事情，裴斐因为也去了崇州，所以连着被警察叫去问了好几天，好像是被吓到了，昨晚上跟我请假了。”
路轸哦了一声，没再关心，员工关怀的工作由秦简去做。
回到办公室，路轸用内线给秦简打了电话，叫他给自己准备一套换洗的衣服，再给自己找个充电器过来。
事情刚吩咐，张致尧不知道从哪儿收到风声，胳膊下面夹着装模作样的文件夹像是来他办公室里汇报工作情况一样过来摸鱼。
不过人还不够细致，没在里面夹两张废纸。
“这算是正式开战了？”张致尧扯开桌边的椅子，他从来没在路轸面前把自己当过外人。
他以前就和路轸说过，两只恐龙打架，先死的是恐龙脚下的花花草草。昨晚上听说他被带去警察局的时候张致尧担心得一晚上没睡着。
他给路轸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又去找了傅宜，才知道有人举报了路轸，举报的人是谁指示的不用想也知道。傅宜在电话里告诉张致尧，路轸的手机电脑都要被收上去检查，这会儿联系不上很正常。
还好路留青连夜就把他给弄出来了。
“不过傅总动作还真是快啊，刚空出来的位置今天就把自己人给塞进来了。”张致尧还以为他不知道傅宜来了呢。
路轸将没有电的手机丢在一边，半天没理张致尧的人，终于开口了，倒不是给他答疑解惑，而是问他要手机：“你是不是有温泱的电话？”
张致尧伸直了腿，将手机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有啊。”
路轸拿着张致尧的手机给温泱打了个电话，因为被警察带走的突然，昨天聊到一半他突然就消失了，怕她有事情找自己。
可惜电话打过去，没有人接听。
张致尧是个过来人，他看见路轸在忙音之后将手机返回来就开始偷笑了：“知道吗？在已婚男子必修课里你老婆刚刚那种行为表现就代表了你要么钱包掉层皮，要么你的膝盖掉层皮，否则好不了的。”
他头实在是疼得厉害，懒得和张致尧扯皮。正巧秦简把他要的东西送过来了。七楼有健身室，他特意去洗了个澡，剃了个胡子。
除了眼底的乌青和眼睛里的红血丝，其他方面看上去还好。
回到办公室，手机的电量终于够开机了。
和想象中不一样的是，未接电话没有几个。
有温泱、有张致尧、有傅宜……还有温焕。
前三者都还好理解，但看着最后一个温焕他隐隐觉得有事情。
还没来得及给温泱回个电话，滞后推送的信息也弹出了通知栏。
【温泱】：我妈妈住院了，快不行了。
裴斐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碰到去警察局这么大的阵仗，从警察局回来之后直接开始发烧了，但好在今天早上恢复了不少。
爸妈劝她离职，但是裴斐怕信息泄露的案子不查清她没有办法离职，甚至还有可能被乱扣帽子，说她是心虚才离职的。
原本自己对现在的工作就很满意，今天早上退烧之后，裴斐想了想还是决定来上班。
就是没赶上上一班次的公交车，迟到了。
坐电梯的时候还碰到了张致尧，两个人认出对方也全靠张致尧每天都要往路轸办公室跑好几趟。
张致尧早上已经去过路轸的办公室，看她现在才背着包坐电梯就知道她迟到了。
裴斐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脖子：“你又去找路总开小差啊？”
“哪有？”张致尧晃了晃手机，“你们路总刚用我手机给他老婆打了个电话，这不人老婆回过来了，我就想着去找你们路总说一声。”
当然，他可以直接给路轸发个信息，再跑一趟确实是开小差摸鱼。
他说完，却看见裴斐脸上有点牵强的表情：“路总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