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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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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修戈的神情有瞬间的怔忡。

    但他仔细端凝她的脸色, 她却极是认真、笃定。

    “你想好了?”

    他是承诺过,倘若继位之前,她有求去的意思, 可以向他提出和离。无法否认。

    或许是当初, 王修戈也没有想到,她居然真的敢这样做。

    微微皱眉,他将手中的外袍放在一旁的高脚椅上, 手指停在衣料细密的经纬上, 一顿。

    “不会后悔?”

    姬嫣有点想笑。

    面前的男人,他总是很有自信, 在她面前,他好像总是胜券在握。

    但这一次,就算有千千万万个理由,也无法说服自己,无法给前世的自己一个交代,阻止不了她想与他和离。

    “是的,姬嫣不会后悔, 请殿下信守承诺, 放我离去。”

    王修戈皱眉,一句“为什么”几乎要冲口而出。

    他压住了质问的欲望, 最后只是平静地道:“孤可以信守承诺。不过,给孤一个原因。”

    万没有想到, 活捉了海上大盗藤原次郎,他心情愉悦, 马不停蹄从松江海域赶回东宫,本以为她会在这里等着自己,分享他的轻松愉快, 甚至是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自持守礼的太子妃或许会失度地扑上来躲进他的怀里。

    可是,居然什么都没有。

    她一盆冷水浇下来,居然要和离。

    王修戈想来想去,唯有一个解释:“你在怪孤,在你昏迷的时候没有能守你在身旁?”不待她回答,他又道,“薛道人精通岐黄之术,他说你原本无碍,孤想姬家有仆从众人,又有你亲人在旁,料定不会出事,才放心前去海域,你是孤的太子妃,一向称誉东宫,怎会为末节之事便计较到这份上。”

    姬嫣道:“殿下可以当作姬嫣不懂事,当不好太子妃,更当不好殿下的妻子。”

    “姬氏,”王修戈被她冷淡疏离口气弄得有些不快,“孤说过,孤从不强迫女人,你既然要走,孤不强留你。然而太子与太子妃和离,事关重大,你的父亲母亲可同意你的意愿么?”

    姬嫣颔首,“嗯。”

    姬昶这个老东西居然敢……

    王修戈恼怒得眼眶直抽。

    姬嫣一动不动地打量着他。

    记得以前的时候,只要他一生气,满东宫的人都吓得发抖,她更是只有顺从俯首的份儿,只有潘枝儿敢在他的脸上摸一摸,让他降火。姬嫣以为自己也是出于害怕才会不敢有丝毫的僭越和反抗。

    但如今看来,未必如此。她只是害怕失去他,失去他的信任。如今不再害怕失去这两样多余的东西,她再面对他的怒火也就无所畏惧。

    王修戈冷静良久,彼此之间仿佛被她的一只手划出了一条难以逾越的天堑深渊,再也越不过去。

    她的坚决果断,看起来是不可撼动的。

    王修戈突然想道,世间女子多半恃宠而骄,口是心非,定然是近日他软了心肠,确实太纵着她,才让太子妃多了几分放肆,说不定一旦他点头应允和离,用不了几日,她便又后悔了,痛哭流涕求他回心转意。

    主意打定,他道:“不是不可,明日,你与孤一道上太极殿,向父皇禀明此事。”

    这个自然。姬嫣知道储君的婚姻之事绝对跳不过烈帝,终于,她支着病弱无力的身子,艰难地站起身,朝他行了一礼,“多谢殿下成全。”

    王修戈哼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去,然而迈过门槛,姬嫣忽然唤住了他,他停下脚步,扭头,本以为她知道害怕了,却见她抱着自己的外袍走了过来,“殿下,您的衣袍,更深露重,还是带着吧。”

    “……”

    这女人,好硬的心肠!

    他恼羞成怒,沉着脸一手抓起姬嫣抱来的裳服,哼了声,大步不回头地消失在了夜色深浓之处。

    伏海拎着一盏火光摇摇欲坠的宫灯,在羊肠小径上立着,等了多久也不见瑶光殿的烛火熄灭,只道是太子与太子妃正叙着话,说着海上缉盗的凶险,谁知竟见到太子殿下怒意冲冲而归,手里还抱着衣裳,像是吵输了架被妻子扫地出门的男人。伏海吃了一惊,本来这小夫妻俩就爱闹别扭,心道,这次又少不得要让自己从中劝和一二了。

    伏海急忙跟上去,跑步跟在王修戈的身后头,王修戈大步流星,也不回头等他一程,伏海跟不上了,在后头大口地喘着气,终于,王修戈停住了脚步,伏海一不留神差点朝着太子殿下撞上去,他扶了扶东倒西歪的冠,“哎哟”一声:“殿下,您可吓坏老奴了,这是怎么了?娘娘生气了?可是为着什么事生气?”

    没生气,她不要我了!

    王修戈心里突然爆出这么一句话,差点就朝着伏海吼出来。

    要不是十多年的内修使然,让他不可能这么冲着老人使性子,王修戈自己都想不到,他会不会一个情急便脱口说出这种话。要是说了,他立马剪了自己的舌头了事。

    他冷冷地斜着眼看他:“孤去睡了,告诉下边的人,今晚上不必来守夜,谁也不许近孤。”

    “……”伏海想道,这回好像是气狠了,便不敢不答应,“是。”

    王修戈独自回了寝殿,也无心浴汤,胡乱将身体用冰凉的水浇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身子湿漉漉的,换上了寝衣,细腻的丝绸沾了水贴在他的身上,也不顾难受了就往被里钻。

    时已入秋,一日比更一日更凉。

    寝殿开着,支着两扇窗,秋风一波一波地卷送进来,身上的薄衾很快御不了寒,加上王修戈本来就心烦意燥,更加是难以入眠。

    回想起姬氏自入东宫以来,一桩桩一件件事,除却最终她的老刁仆擅自动了白盏菊,当时他也没对她发火,只是她定要出来为叶氏强出头,当时他又要远去河间,他只不过借机保护她,罚了她一个月的禁闭而已。除此之外他并未对她有过丝毫薄待,太子妃的体面与尊荣,全部都给了她。

    当初承诺她离去的自由,他心底里还有些自信,觉得自入东宫,做了他的女人,将来必不舍得走。

    谁知她今天提出和离,根本不像是有丝毫犹豫、眷恋的模样。

    就像一脚要将鞋履上的泥巴嫌恶地甩开一样。

    如此嫌弃万分一刻都愿不多待的样子,让他实在气得不轻。

    ……

    太极殿,烈帝正处置藤原次郎。一窝海盗在大靖的海域之上兴风作浪,抢劫财物,掳掠妇孺,无恶不作,积患已久,烈帝几次派兵围剿,但均被狡猾的藤原逃脱。此人在海上狡兔三窟,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也仅只是误中副车。

    昨日荀昱上书说,派去的精锐活捉了藤原。

    烈帝本来心甚安慰,结果看到最后,荀昱开始暗示,下海活捉藤原的是太子,烈帝便不高兴了。

    此刻见太子与太子妃一同出现在太极殿,烈帝先是质问:“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孤身涉险,倘若有任何闪失,你如何能对得起大靖?如何能对得起朕的栽培!”

    王修戈兴致本不佳,任由皇帝申斥,无论说什么,他均沉默以受,不敢辩驳。

    烈帝吐了口气:“朕是看在此次活捉藤原的份上,才准允你功过相抵。倘或再发生这样的事,朕非但不会嘉奖,反要责罚,太子将这一点牢牢记着,社稷为重,倘若在其位敢拿命轻易犯险,不知自重,朕看你也不适合这个位置。”

    话说重了,烈帝也不再说下去,见他们两人头也不抬,沉默寡言,终于忍不住了,“一同前来,寻朕何事?”

    姬嫣双膝叩地,朝烈帝一拜:“姬嫣无能,自入东宫以来,难尽太子妃本分,更令殿下所不喜,故而姬嫣与殿下商议,恳请皇上准允和离。”

    “什么?”

    烈帝龙目凛然,看向那不争气的太子,居然连个女人都留不住。

    当初指婚时,全天下称道的金玉良缘门当户对,现在竟成了一个笑话。

    “太子,你有何话说?”

    王修戈一整晚未能入睡,算上出海缉拿藤原,已是两天两夜不眠,加上一整晚的胡思乱想,精神略微不济,烈帝以为他没听见,正要再问一遍,王修戈也跪了下来,嗓子有点沙哑:“臣与姬嫣一样,恳请皇上准允……臣和离。”

    皇帝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将他们一切神情尽收眼底。片刻后,他皱眉道:“朕看太子你,似乎并不是出自真心要和离。”

    这小夫妻两人,一个是态度坚决声音沉稳,一个却是无精打采稍显倦怠,怎么看都像是老二自己没本事,得罪了姬家的嫡女,现在姬氏头也不回地选择和离,他也没法不答应,说不准心里还盼望着自己出面将此事镇压。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家有本难念经啊,烈帝有些无奈。

    当初选定姬嫣为太子妃,不为旁的,就是看中了姬家的根系,这庞大的家族能够与汝南袁家相抗衡,太子便如能得姬家支持,加上手握重兵,袁家就不敢造反。魁节也十九岁了,皇后几次三番要替魁节择妻,说到了自己跟前来。自打上回簪花宴后,魁节便相中了蓝氏的女儿,一心在父母这儿软磨硬泡。蓝家家世一般,相比姬嫣,蓝岫更是平庸之姿,各方面都不出格的情况下,烈帝没有理由拒绝老三的央求。

    如果这老三娶了蓝家的女儿,那对太子位的威胁不大,确实,与姬氏的婚姻留存与否,相对也不那么重要了。

    老三的风头不能盖过太子,然而太子的锋芒也不能碾压老三,这才是制衡之道。

    “太子,朕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可是,当真要与姬氏和离?”

    “是。”

    王修戈的回答,有一丝迟疑,难道皇帝有可能阻拦她离开东宫么?

    不知为何,心搏动得有点快。

    烈帝转头又问姬嫣:“姬氏,你也是决心和离,将来不再反悔?”

    姬嫣叩首:“是的,姬嫣绝不后悔。”

    “绝不”两字,落得很轻,却突然戳了王修戈的心。

    他看向身旁缓缓起身,跪得笔挺的女子,忽然想,难道你就这么决绝吗?将来莫要后悔,又抱着孤来求孤,那时孤也用“绝不”二字,绝不回头。

    烈帝思忖一番,道:“姬嫣,朕还有一个条件,如果你能够答应,朕便放你出宫。”

    他按下手中的朱砂御笔,沉声道:“你与太子和离之后,终你一生,不得再嫁他人,你可答应?”

    从皇家出去的女人,不能再侍奉第二个夫君,这是规矩,没有谁能够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但是,有点想笑。

    再说下老皇帝,本质就是倚仗王二狗的能力和兵权,觉得他更适合继承江山,所以对他很是严厉,然而老皇帝偏爱皇后和老三,对老三才是真的父爱。怎么样,是不是有那味儿了。上梁不正下梁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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