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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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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回哥哥?”

    萧云回一袭胜雪白衣, 峨冠岌岌,风致翩翩,怀中抱着一张古色古香的焦尾琴, 姬嫣迎上去, 他将琴双手奉到姬嫣面前, “呦呦,我为你寻了一张好琴。上次你输给我, 埋怨你的琴没有我的琴好, 这次我找到了比我更好的一张, 你试一试?”

    姬嫣点点头,看着萧云回白皙若雪的俊容, 忽然道:“云回哥哥,你跟我来。”

    她命身旁的侍女将琴接过,带萧云回入后园, 萧云回和姬嫣虽然自幼便交好,但也很少进入姬家的内院, 不禁好奇,越往里走, 这种感觉便越浓烈,他低声询问道:“呦呦,你可是想带我见什么人?”

    姬嫣被说中心思,胡乱点了点头, 心里暗暗地想,这个笨蛋要是看见了光风霁月、君子尔雅的云回哥哥, 说不准就开窍了,虽然小小地利用了一下云回哥哥,但是, 料想他不至于怪罪,“我的轻功师父。”

    萧云回不知道她何时多了一个师父,心下好奇,但见她说到此人时止不住眼眸放亮,仿佛琉璃珠子般焕然生光,面颊粉盈盈的,宛若笼罩了一层恬淡的红光,没有说话,心中黯然地泛起了一股酸意。

    谁料到姬嫣再回来的时候,那棵老树底下,只剩下了姬弢一人,他双手叉腰,在树下踱来踱去,姬嫣一来,他立刻前来邀功:“呦呦,你来得正好,他已经被我打走了,以后再也不来了!”

    姬嫣愣住,她的身子突然一颤,差点吐出一口血来,咬牙道:“谁让你打他的!”

    姬弢也变成了一只呆头鹅,怔怔地看看萧云回,又看看妹妹,说不出话来了,这是怎回事?妹妹一听说云回来了就撇下他,可不就是喜旧厌新,感情还是与云回更深笃的意思?

    晚间,姬弢来到姬嫣的望月斋外,在她的轩窗旁敲击三下,里头没有回音,姬弢脆弱地道谢:“呦呦,哥哥错了,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姬嫣抱着双膝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圆润的下巴抵着膝盖,仿佛在想事情,根本不理他,姬弢敲得愈发卖力。

    直到七八下之后,窗子终于被拉开了,姬嫣的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了,姬弢一愣,继而道:“我没有打他!真的!”

    姬嫣不信,泪光湛湛,簌簌掉落。

    姬弢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宝贝妹妹掉金豆子,摸摸她小脸,给她将脸上泪水揩掉,叹了口气道:“你不是找云回去了么,他听到云回来了,就走了。呦呦,我什么也没说,但是,他自己心里有数,配不上你。”

    都说了士庶不婚,姬嫣是河东姬氏千年家族的嫡女,将来就算成婚的对象不是萧也,也必然是名流王孙,否则岂不是辱没门楣。那个来路不明的蝉,虽然为祖父献药有功吧,但姬家感谢恩人的方式千千万万,绝不会因为这件事就答应这种离谱的事情。再者说,他半道上杀出来的,论情谊的深厚,远不及萧家世子,这点蝉心知肚明,所以他走了,再留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姬嫣咬唇,半晌,才硬声硬气地道:“兄长,我不怪你。他既然这样,就算了,从今以后都不想他。”

    话虽然这样说,但姬弢观察她的脸色,觉得她确乎不像是放下的意思,总有几分赌气的意味在里头,但姬弢并没直言挑破,只觉妹妹好歹原谅了自己,他从塌天大祸里抽身而退了,悻悻然告辞。

    姬嫣一人徘徊廊前月下,望着院门外最大最翠绿的那棵老树,风轻轻吹拂着,盛夏很快就要来临。

    她好像突然间长大了,在一个人的时候,再也不感到无事可做,央着姬弢带她出去嬉玩。

    她总想试试,从那棵最高的树的树梢上跳下来,看看蝉会不会出现。可是她已经学会了轻功,学会了稳稳地落地,他再也没有出来过。

    祖父的病情在良药的帮助下日渐向好,从最开始的咳嗽不止,到后来偶尔咳嗽,现在,人慢慢地越来越精神了。

    日子在一天一天地过去,姬嫣也在一天一天地长大。

    金陵城来了好几次催她的消息,父母让她去金陵相府,她全以照顾爷爷为由没有答应,而姬弢已经先过去了。

    姬嫣已经十五岁了,照大靖的礼俗,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及笄之礼,到了摽梅之年。

    有时,姬嫣路过爷爷的明华堂,总会听到有宗伯偷偷对爷爷说,娘子渐大,说亲的人已经蠢蠢欲动了,但任谁都知道,姬家的女儿将来是要嫁给萧家的世子的,现在萧家不动,还没有人敢动。

    姬嫣还没有做好准备去嫁给一个人,做好准备去当人妇。

    她心里始终还没有忘记,那个仿佛已经很远、很远之前的樱笋月,一个戴着诡异丑陋的青铜面具的少年,那个身姿濯濯如春月柳,嗓音透着微微沙质,总是在她接触的刹那往后退,而后彻底退出她的生命的人。她已经快想不起来他的容貌,只记得宛如在梦里的一场相逢,他的身影浸润了浅薄的桃花色,连衣角都带着香。

    姬嫣没有恨嫁,也没有躲避见人,她和最普通的小姑一样,做女红、赋诗书、作丹青、弹七弦,日子平淡如水。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打破了这场强行按捺住的平静。

    “娘子,家里来了人,是老族长的故交呢,听说以前是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大将军!”叶芸娘见姬嫣有些无聊赖,翘着脚丫歪在罗汉榻旁看书,提了一句。

    姬嫣微微一笑,“嗯,爷爷的朋友,我也该去见礼才是。”

    她让叶嬷嬷备好点心,来到了祖父的明华堂前。

    没有靠近,便听到爷爷用好像很久没听见的那种爽朗笑声,拍着大腿,与那人说话:“莫石见闻广博,让坐井之蛙,实在汗颜哪。”

    姬嫣好像知道了,这个人,应该是大靖的“飞将军”李莫石,传闻他能骑最快的马,开最长的弓,射最远的箭,杀最狠的敌。后来他逍遥远去,不在庙堂之中,原来是云游去了。姬嫣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是祖父的朋友。

    “姬兄,你我多年未见,听说你身体染恙,本想叨扰,又怕有所不便,听说这两年有所好转?”

    姬恪回道:“是,前几年有个送药小友来我府上,与我长谈了一番,我服用他送来的药,加上每日卯时起来练功,身体恢复了不少。”

    李莫石疑惑:“小友?何方小友?姬兄交友满天下,让人羡慕。”

    他们居然聊着聊着,说到了蝉,姬嫣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停在门外,手里拎着食盒,拇指压在提手上紧得泛白。

    姬恪道:“是一个戴有青铜面具的少年人,自称金陵人士。”

    后来,孙女姬嫣曾经多方旁敲侧击向自己打听,姬恪只管装糊涂道听不懂,后来姬嫣忍不住了索性便挑明了问他,可知蝉是何人,家住何方,姬恪守诺不言,这件事,到底是让孙女有点儿挫败和伤心。这三年来,好在没有见她再提及这人,像是小孩子玩笑,一时新鲜而已,之后过了劲儿了,也就过了。

    李莫石双目明亮:“哦?姬兄,这小友也是我的小友,说来与我有缘。”

    姬嫣一怔,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上,细心地听着里头的动静。

    李莫石道:“我曾机缘巧合指点过他几招剑招。他使左手剑。”

    李莫石何等高深莫测之人,姬嫣方才来时他就听出了她的脚步声,但见她人虽靠近,却不进来,反而停在门外,显然是有意听话,李莫石没有揭破,这时,察觉到她隐隐有些心急,更是顿住不说了,转口笑道:“听说姬兄有一位孙女,才比弄玉,未曾得一见。”

    话音落地,姬嫣差点儿绊倒在门槛上,在爷爷的这位故交面前出了丑了,她定了定神,忙站直身体恢复姬氏女的雍容娴静,抱着食盒入内,向姬恪与李莫石行礼,随后,将点心为李莫石端出来。

    李莫石微笑抚着胡须,“多谢小娘子。”

    姬嫣咬咬嘴唇,到底是没忍住,“李将军,姬嫣有一些疑惑,可以请您稍后借一步说话么。”

    李莫石看眼姬恪,收回目光,心领神会,点头道:“可。”

    姬嫣在那棵老树底下等候,这棵树粗壮无比,成三人合抱之势。

    自从蝉消失了以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棵树好像也失去了原来的颜色,不再那么绿了。她以为把心思藏得很好,心若止水,可是当一个与他有关的人出现之时,她发现自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一句话,可能只是谈到他,那么无关紧要,却能够牵动她的心肠。这几年蝉去了哪里,身在何方,他可曾犹豫过再回到这里?

    她已经到了适婚之年,她曾想过,如果蝉一直不出现,她绝对不会等着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姬娘子。”李莫石已与爷爷谈话结束,来赴自己的约了。

    姬嫣的胸口仿佛有股滚烫的气流在涌动,她迎了上去,向李莫石敛衽:“李将军,您告诉我,您认识蝉吗?”

    “蝉?”李莫石意外,“他是谁?”

    姬嫣道:“便是您口中说的那位‘小友’,他就是给我爷爷送药的人。”

    李莫石突然明白了什么,但笑不语。

    姬嫣哪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还道是自己不诚恳,又再三地问,恳请他回答。

    李莫石颔首,道:“李某人的确认识这位小友,但他不叫作蝉。”

    姬嫣微愣,不过很快她便反应平静,是的,没有人会叫作这么奇怪的名字,他也肯定是用了一个假名,为了行某些方便而已,比如,避开她。姬嫣黯然又讽刺地扬了扬唇,声若低喃:“是么,他又是谁呢。”

    李莫石缓缓一笑,嘴唇上胡须细微地抖动个不停:“他的本名,叫作王修戈。”在姬嫣唰地抬起头时,李莫石解释道,“姬娘子或许听说过,那个暴毙于掖幽宫中死不见尸的二皇子?”

    当今时势,皇帝膝下有两子争储,一是楚王,一是益王,楚王凭袁氏树大根深,有皇帝宠爱,地位超然尊崇,旁人撼动不得,相比之下,益王小殿下势力薄弱,且看似毫无问鼎之心。

    烈帝六子早夭,最让人可惜的是二皇子殿下,元后之子,聪颖过人,可惜的是被烈帝关入掖幽宫后没多久便突然恶疾暴毙。姬嫣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别人的嘴里,还是她的蝉。

    “姬娘子,他虽然四处漂泊,但在淮阳也时常停驻,海边有一座盐场,盐运使是他的表舅,娘子,这便是李某知道的一切了。”

    姬嫣向李莫石道谢,心头惊涛骇浪起伏难定。

    原来蝉竟有这样曲折离奇的身世命运,宫中暴毙是假象,他是假死出宫,戴上面具或许是根本与她无关,是她太想狭隘了。蝉,原来是二皇子。

    王修戈。他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会令她有种奇怪的感觉,想起来心脏会一抽一抽地隐隐疼痛,仿佛因为这个人她曾经吃了多大的苦头一样。可是很快,这点儿奇怪不适的感觉就被铺天盖地的欣喜感所取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什么是缘分?这就是!

    她终于知道了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一别经年,不知故人可安好?

    金陵又来了信,母亲催她到金陵去过年节,以往姬嫣都不爱答应的,这次她却点了头,姬弢亲自路远迢迢地来接她,还以为是自己光,得意至极,谁知上路之后走了没多久,姬嫣就取道淮阳了。

    姬弢:“怎么回事?”

    姬嫣勒住马缰,秀丽娟好的黛眉微微一撇,每当她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就意味着妹妹心情不错,得志意满,姬弢正奇怪,姬嫣道:“我知道蝉在哪儿躲着了,我去把他揪出来。”

    这只坏蝉,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缘故蛰伏了这么久,也该出来面世了。

    姬弢这才明白,原来自从李莫石来拜会祖父以后,姬嫣突然心情大好,是因为从李将军的口中问出了那个不辞而别的蝉的下落。老实说,这几年姬嫣不提,姬弢都以为她忘了蝉,他自己也忘了这人了。

    “呦呦,你凑近,哥哥教你一个好玩的。”姬弢想到了一个不错的点子,把手神秘地向姬嫣一招。

    姬嫣凑近,他便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了一张薄而晶莹的兽皮面具,“这个把戏,可是下乡里传来的新鲜玩意儿,直接去抓他有什么意思,他轻功一流,万一见了你就跑,岂不是打草惊蛇了。哥哥给你扮上,呦呦扮成抠脚大汉,不动声色地接近,伺机一举将其擒获,岂不妙哉?”

    姬嫣本来将信将疑,因为姬弢不靠谱的时候多,可信的时候少,但这次架不住姬弢的花言巧语,一个不妨就信了他的忽悠。

    姬弢在这方面本领过人,不但用面具给她盖住脸,且重新在皮上作画,贴上茂密如丛林的胡须,甚至细致地,在她穿的粗布短褐里塞满了棉花和稻草,以掩盖姬嫣扮成男人身形上的不足。

    只要不凑近了仔细端详,就算是亲爹娘站她面前,也是不可能认出她的。

    姬弢对成品大呼精妙,不多时,将改扮上的姬嫣送到了淮安盐场。

    盐场占地广博,足有前后几十亩,是除了金陵以外最大的食盐加工之地。

    提炼粗盐的工人足足有几百号人,他们在盐场边上与渔民杂合而居,多数是居住自己搭建的木屋短棚,也有短工,不常在此,为图个方便只搭个帐篷了事。姬嫣扮成身形短小精悍的大汉,学着兄长教的外八字老爷步,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在里头穿行,左顾右盼。

    还真让她找着了那只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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