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天师45
这个旅馆, 是从老一辈手里传下来的。
因为地势原因，以及在建造房子的时候特意埋了东西，这旅馆的阴阳界限有所模糊, 适合鬼怪什么的来往。
“我们查了一下资料, 原先这里来往的都是山林里的精怪，还有一些飘荡无依的孤魂, 这小旅馆能给他们一个歇脚的地方。大多数精怪出来，也并不愿意害人的，一般都是躲着人走, 上一任旅馆老板还在的时候，也会经常跟特情处报告基本情况。甚至还帮我们抓住了一些在人间作乱的精怪鬼魂。”
幽都特情处长韦鹏城介绍道：“这人间，毕竟不只是人类的人间，也有精怪们的一席之地，绝大多数精怪无意跟人类为敌，我们也不能把他们都逼上绝路。所以玄门对待精怪, 只要对方不作恶不做乱，就允许他们自由活动。”
“上一任的老板，懂得一些玄术，他本身跟精怪缘分也大，他开这个旅馆一定程度上也是好事, 会教那些精怪人间的律法, 要他们遵守, 精怪们口口相传久了, 这个旅馆还算有名, 有时候真遇上什么事，他们也愿意让旅馆老板来调停。但是后来，进入到人类世界的精怪越来越少, 这旅馆逐渐就荒废了。”
“上一任老板死了之后，旅馆传给他的子孙后代，子孙们不懂玄术，就随便经营，精怪们也认人。再后来就不知道辗转了几手……后来干脆就变成了普通的正常旅馆。”
韦鹏城道：“因为一直都没出什么事情，我们平时事务繁忙，也确实对这些小旅馆疏于管理。”
这里是幽都，阴阳两界交汇之处，各种非自然事件比国内其他地方都要多，因此这边的特情处也是最繁忙的。
正如韦处长所说，这边也没出过大事，没有人命案之类的发生，自然也就不会引起特情处的注意。
韦鹏城：“当年这里是给各路精怪们歇脚的，如今却变成了一群下流鬼的脏窝。”
沈初一没多说什么，这边既然交给特情处来处理，她和谈亦承就启程离开。
路上，谈亦承开着车子，手指在方向盘上轻叩。
他道：“木牌上你给我画的符，还有驱鬼的作用？”
要知道，一开始沈初一在他木牌上画符的时候，只说是能让他分清楚人和鬼。
却没想到，还有别的作用。
沈初一眼神淡淡：“要是木牌能驱鬼，你怎么跟郑老一起工作？怎么跟地下上来的那些已故学者们工作？”
谈亦承勾唇。
他当然不会犯这种简单的逻辑错误。
郑老虽然有了纸人身体，但归根结底他还是鬼，如果他的木牌真的是无差别驱鬼的话，郑老就是第一个受到攻击的。
所以，木牌并不是无差别驱鬼。
沈初一转头看他：“又勾人又勾鬼，谈教授魅力很大嘛。”
谈亦承轻笑，点头：“还好。”
嗯，也是巧了，最近没遇上一些喜欢恶作剧对他动手动脚的鬼，不然这功能他早就发现了。
沈初一瞥了他一眼，又道：“我原以为柯辛是先天失了元阳，成为天残的。昨晚搜那个女鬼的记忆才知道，柯辛在三岁的时候，碰上了这个已经快要消散的女鬼，被她给吸干了元阳。因为当时柯辛年纪太小，就跟先天的没什么分别。之后他阳气不发成了天残，还长期体弱多病，易被邪气侵蚀……”
谈亦承微微点头：“这对他后期的性格形成或许有很大影响，不过并不是决定性因素。生理上的天残，他从小生活在农村，基本没有生理教育课，他就算是发现自己和其他男人的不同，那时候也十几岁了，性格已经基本形成。如果他没有被女鬼吸去元阳的话，他可能会成为一个强健犯。”
受害者是谁，自然不用说。
第二个备选地点，原本是谈亦承在综合了各方面资料之后，认为可能是最合适的地点。
但实际考察之后，这里的评分跟第一个地点差不多，基本上可以从备选中剔除掉了。
第三个地点在幽都的另一个方向，今天赶不过去了，晚上他们回县城住。
县城的酒店条件比乡镇好很多，不过谈亦承还是准备了一次性的被单被罩。
他在野外反而不讲究，随便一个睡袋就凑合了。
但住酒店，就怎么都不自在，除非是舅舅投资的连锁酒店，知道他的毛病，只要他预定，床品什么的都会另外更换。
在酒店洗个澡，两人出去觅食。
这里的火锅很有名。
两人吃了火锅，溜达回酒店的路上，沈初一又被路边的烧烤摊吸引住，太香了！
买了一袋子的烧烤，打包两份小龙虾，一份麻辣一份蒜蓉，当夜宵。
天太热，活动下就又是一身的汗。
沈初一又买了两个冰激凌，递给谈亦承一个。
谈亦承迟疑了一下：“我不太敢吃冰的。”
他肠胃不是很好，今晚又吃了火锅，虽然他吃的只是微辣，但若再吃冰激凌的话，肠胃肯定受不了。
沈初一：“那你咬一口尝尝，剩下我吃。”
他接过冰激凌，咬了一小口。
表皮是脆脆的巧克力，绵密冰凉香味十足的奶油，还有夹在中间香脆的坚果碎。
确实很好吃。
沈初一是铁胃，什么都能吃，还能吃很多，放开吃的话，她的胃就是个无底洞。
这会儿再塞两个冰激凌，真的毫无压力。
不过天热，这种甜筒式的冰激凌化得太快，吃到最后的时候，已经化开，还有奶油粘在手上。
她下意识地又要把手指放嘴里嗦，刚送到嘴边，忽然想起了什么，终究是……嗦不下去。
她瞪了谈亦承一眼，伸手给他。
谈亦承失笑，把右手提的东西换到左手，在口袋里摸出来一片湿巾撕开包装，给她擦手指。
回到酒店，剥小龙虾的活当然还是谈教授的。
谁让她的手，捏了脏东西呢！
来幽都的第三天。
两人再次驱车赶往第三个地点。
这里比较远，主要是路不好走，从柏油路到乡镇集资修建的水泥路，再到土路。
好在车子勉强能开进去，谈亦承走走停停，也在观察道路状况，看这边山体的岩石构成和基本情况，看看这条路能加宽多少，是否达标。
如果道路没法拓宽，也没有其他方位能开路进来的话，那这地方同样也没意义。
一个大型基地，路不行的话，光是设备都运不进来。
沈初一：“实在不行就换地方，去沙漠。”
沙漠地广人稀，保密起来也更容易，道路也好办，还没有山体滑坡、山洪暴发等风险。
谈亦承：“不用，在山中建设大型基地，我们国家很有经验。山体就是最好的屏障。主要是这个基地的保密性质和其他基地不同。如果是在沙漠的话，太容易被国外盯上，嗯，容易吓到他们。”
沈初一明白谈亦承说的什么事情，沙漠研究基地，对国外来说的确是比较敏感，很容易让对方以为玉兔又重启研究蘑菇武器。
在这大山之中的话，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玉兔国在大山之中有很多秘密基地，经验确实丰富。
她也就不再多言。
这座山，真的是非常壮观。
谈亦承对这里考察得更为细致。
“从地理位置和山体情况来说，基本符合。”
谈亦承道，“如果初步确定的话，还要带团队过来进行更进一步的勘察。”
听这话，应该是差不多。
沈初一也道：“从风水上来说，这一带也很不错，这里的人应该都很长寿，少病。难得的是，这样的风水对人对鬼对精怪来说，都是好地方。”
谈亦承心中有了计较。
沈初一指了指峡谷对面的大山。
“那上面有人建房。”沈初一笑，“还真会选地方的，取山水之势为他所用，也不考虑命格压不压得住。”
谈亦承当然也早就看到对面远山之巅那几栋若隐若现的红顶小屋，他之前没在意。
如果这里真的选址成功的话，对面那个位置绝对也是管控区域，那些房子什么的都会被拆除或者被有关部门征用。
这会儿听初一的意思，那是有人故意建的风水局。
谈亦承也没多说什么，这会儿完全不用搭理。
选址成功，那房子谁建的都不行。
选址不成功，倒要看看那房子是谁建的。
正如初一说的，这么大的山水之势，也不考虑考虑自己命格压不压得住，就敢随便借。
车子继续往前开，道路宽阔了些，进了一个村子。
小孩儿没见过这种大越野车，电视机里放的那些电影里才有的，看起来太威风了，跟那些小轿车一点都不一样。
车上有不少零食。
谈亦承拿了些零食分给这些小孩们，叫他们别跟车那么近，容易出危险。
沈初一没下车，胳膊架在车窗上，看着那群小皮猴子。
一个个的，又黑又瘦，但是特别结实，大部分都光着脚撒丫子跑，脚底板都不会疼一样。
倒是有一个白白净净的，却不够活泼，远远地站在最后面，瞪大眼睛往这儿看。
跟这群小孩打听了一下前面的路，这群孩子倒好，直接在车前面跑着带路。
叫他们上车，都不上，人多也坐不下，一群孩子就都在前面跑着。
这一跑就是两三公里。
那体力真是杠杠的好！
谈亦承把车上的水发给他们，他们都不要，说是前面有山泉，过去喝就行了。
谈亦承也没勉强，看向沈初一：“给你留一包肉脯一包话梅，剩下的给他们？咱们明天回县城再买。”
沈初一撇嘴，故意说不。
谈亦承失笑：“行。”
也不再提。
一群小猴子刚才拿到的零食都没吃，有口袋的塞口袋里，没口袋的攥手里，也不敢凑近，远远地看着谈亦承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仪器，对着山体比划拍照，还拿笔记什么东西。
对于这些小孩子来说，这些城里人做点什么都稀奇。
沈初一的手机没信号，她的又不是卫星手机，这会儿百无聊赖地看山。
一个小皮猴大着胆子上前：“姐姐你本体是不是狐狸精啊？”
“……”沈初一，“你怎么知道我是狐狸精的？”
“因为奶奶说狐狸精特别特别好看，姐姐你就特别特别好看！”
行吧，小嘴很甜。
小皮猴越发胆大：“姐姐，那个哥哥本体是什么呀？”
沈初一眨眼：“你觉得他是什么？”
小皮猴想了想：“树！是不是大树？可是大树成精要好多年呢，不然不会走路。”
沈初一有些好笑：“为什么觉得他是树？”
小皮猴：“他又高又直呀，身上还有很好闻的草木的味道，老虎精黑熊精一般都虎背熊腰的，竹子精特别瘦，芍药精特别臭美，含羞草精一被人看见就脸红，话都说不好。”
也不知道他这套理论哪儿来的，沈初一都差点儿被说服。
她一本正经：“错，他的本体是，熊猫。”
“啊？真的吗真的吗？”
一群小猴子眼睛瞬间亮了，“我见过大熊猫，后面山上就有，但是没见过熊猫精哎！好想摸摸啊。”
沈初一立刻搬起脸：“不能摸，他最不喜欢人家知道他本体了！”
“噢噢噢，那好，那我们不说。”小皮猴子们都压低声音，“奶奶说狐狸精漂亮是漂亮，身上都有股味儿，很难闻，可是姐姐你身上好香呀。你是什么品种的狐狸精？”
沈初一：“谁告诉你我是狐狸精？我是仙女！”
“仙女？！”
小猴子们眼睛都发亮，“那姐姐你怎么跟熊猫哥哥在一起啊。”
沈初一叹气：“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不？我下河洗澡，也被一个放牛娃把我衣服给藏起来，说我不答应嫁给他，他就不给我衣服！熊猫哥哥碰巧经过，就把那个放牛娃打跑了，还帮我找到衣服。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我来人间玩几个月再回去，也没人知道的。”
小皮猴们：“我不信你是仙女姐姐，仙女会变东西的！”
沈初一手一动，掌心就多出来了一个发光的小兔子，小皮猴们伸手去摸，刚一触碰到那光，小兔子就消失了。
几个小皮猴都惊呆了！
“我要告诉奶奶，我真的遇到仙女了！”
“可是仙女姐姐，你会变，那你为什么不能变一套衣服呢？”
“仙女姐姐，你也认识织女姐姐吧？你回天上了记得告诉织女姐姐别等那个牛郎了，他很坏的，奶奶说男孩子不能偷看女孩子洗澡，他偷看了，还藏人家的衣服，要人家嫁给他，太坏了。”
沈初一：“……好，我一定转达。”
“嗯，幸好有熊猫哥哥，不然我看这个仙女姐姐有点笨笨的，恐怕也要被放牛娃骗。怎么那么多坏的放牛娃呢，肯定不是我们这一块儿的，这么坏的放牛娃，被村里人知道要打断腿的。”
沈初一：“……”
“说什么打断腿呢？”
谈亦承过来拿工具。
几个小皮猴看到谈亦承，顿时双眼放光，一个刚想开口叫“熊猫哥哥”，另一个就赶紧捂住他嘴。
沈初一：“聊着玩呢，你赶紧干活。”
她把零食摊开，招呼这些小皮猴子们，“来，尝尝这个，一人一口，没多的啊。”
谈亦承失笑，没管她，继续去工作。
小皮猴们拿到零食都藏着，舍不得吃。
沈初一这会儿则是把零食都给打开，一个一个来，张嘴。
拆散出来的肉脯、鱿鱼丝，不吃就不好拿了。
只有那个最瘦小也最白净的孩子，还是一边站着也不说话，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有些呆。
沈初一叫他，他也不吭声。
边上的小猴子直接拿了一块肉脯，不由分说地塞到那孩子嘴里，又跟沈初一说：“仙女姐姐，苗平安他耳朵不好，你声音小他听不清。对了仙女姐姐，你是神仙哎，能治好苗平安的耳朵吗？仙女不是会法术的吗？”
沈初一笑了笑：“那要等等，等我捉个耳报神放他耳朵里，他就能听见。不过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不然就不灵了。”
“哇！仙女姐姐太厉害了！”
“嗯嗯，我们都保守秘密！仙女姐姐你赶紧帮苗平安抓耳报神呀！”
有个小豆丁还扯着那个白白净净的苗平安，跟他连说带比划的，也不知道沟通好了没有。
日头偏西，小皮猴们说要往回村，不然大人吃饭的时候喊不应，回去要挨揍的。
“仙女姐姐你和熊猫哥哥也别留太晚，不然遇上厉害的山怪，你们打不过的。”
沈初一摆摆手：“行知道，你们先回去吧，注意安全。”
这山路孩子们都是跑熟了的，倒也不怕什么。
“姐姐，你们一会儿回来了，记得到我家吃饭，我家就在路口第一家就是。”
“到我家到我家，我奶奶晒了好多笋干，给熊猫哥哥做笋干炒肉。”
“可是熊猫哥哥更喜欢吃生竹笋吧？”
一群小皮猴争论着熊猫精化成人形之后，到底是喜欢吃做好的竹笋呢，还是新鲜竹笋。
一直到金乌西沉，谈亦承才算忙完。
东西收拾一下，就准备回程。
在车上，谈亦承在问：“你挺喜欢小孩子？”
沈初一：“对，但我只喜欢别人家的小孩子。”
谈亦承挑眉。
沈初一：“别人家的孩子，只要逗着玩儿，欣赏他们的可爱有趣，给个糖果都能换来一个笑脸，还不用为他们的人生负责。”
谈亦承看了她一眼。
沈初一：“干嘛？”
谈亦承伸手拿掉她头发上的枯草，放在她手心：“没有谁要为谁的人生负责。”
沈初一不置可否，丢掉手里的枯草。
她偏头看向谈亦承：“谈教授以后结婚了，打算生几个孩子？”
谈亦承：“一个都不生。”
“为什么？”
谈亦承：“孩子太多，管不过来。”
一个都不生，你哪儿来的太多？
某位小仙女忍不住磨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被内涵了。
距离村子还有一段路呢，天色就已经黑了下来，车灯照到前面似乎有个小萝卜头窜来窜去。
果然，看到他们的车，小萝卜头就飞快地往回跑。
等沈初一和谈亦承到达村子，一群小皮猴就拦住他们的车：“熊……仙女姐姐还有哥哥，你们到我家吃饭吧。”
“到我家吧，我妈做的回锅肉，可香了！”
“我奶奶做的竹笋炒腊肠。”
“我奶奶做了麻辣兔头，可好吃了！”
一群小皮猴叽叽喳喳，都要把两人往自己家里拉，沈初一看向了站在最外面几乎隐入黑暗的苗平安。
谁知道她才刚看过去，苗平安就像被吓到一样，飞快地转身跑了。
沈初一挑了挑眉。
这时小皮猴们家里的大人也纷纷从院子里出来，热情地邀请他俩来家里吃饭。
盛情难却，天色也晚了。
两人都知道村民们不是说的客套话，就没再客气。
最终去了问沈初一是不是仙女的那个小皮猴豆豆的家。
农家小院，喷香的大米饭，竹笋炒腊肠，凉拌空心菜，还有一碟子猪油炒酸豆角，西红柿炒蛋。
绝对是很拿得出手的农家菜了！
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小皮猴都端了菜来。
一个端了半碗青椒炒回锅肉，一个端的是酸辣鸡杂，还有一个拿的是炸河鱼。
正要吃呢，刚才跑掉的苗平安，小心地捧着一个大碗过来，放在桌上就飞快地跑了。
满满当当的一碗煎豆腐。
沈初一笑了一下。
豆豆却是飞快地说道：“三奶做的豆腐最好吃！仙女姐姐你吃呀。”
三奶就是苗平安的奶奶。
一边吃饭，一边闲聊，就说到了那个苗平安。
见沈初一感兴趣，豆豆妈妈就多说几句。
“真是可怜的很，寒冬腊月的，也不知道谁家那么狠心，好好的孩子就裹个小薄被子，放纸箱里，丢在镇上路口。马上要过年，那么晚街上没一个人，三婶去给三叔买药，听见这娃哭，小猫一样，声音小的很，幸亏三婶给找找了，不然冻一夜人都没了。”
沈初一点点头。
“带回来一段时间，三叔三婶觉得这娃不对劲，他吃东西很少，会哭闹，但是脖子很软。有人说没事，小娃都这样，再大一点脖子就能撑住。可三叔三婶还是把带娃去医院检查了。”
“这一看可不得了，医生说是先天性大脑发育不良，也叫脑瘫，不过又他这个情况在这类病例中算是轻微的，发现得也早，尽早干预的话，孩子有可能恢复正常。”
“干预就得花钱啊。估计孩子亲爹妈就是因为这，才把孩子给丢了，不然好好的孩子怎么会丢掉？脑瘫这样的病多怕人，医生说有可能恢复，那恢复不了呢？家里有一个这样的娃，一个家都得被拖垮。”
“大家也都劝着三叔三婶，把孩子送派出所去，反正也是捡来的，人家派出所再去找福利院，总有人管的，咱们这的人，谁家花得起那个钱啊。”
“可是三叔三婶都不肯，三婶非哭着说是他家平安找回来了。硬是给这小娃也取名平安，带去医院治病。”
“一个月得在医院康复20天，针灸、按摩，还打那些营养大脑的药，反正效果是挺好，这娃的脖子渐渐就撑得住脑袋了，但钱也花得没数。老两口棺材本都花光，还欠了一屁股债，起早贪黑地磨豆腐卖豆腐挣点钱。”
“好在上天眷顾好人，这娃治疗效果挺好。医生说脑瘫的种类很多，有的影响智力，有的影响肢体，这孩子的就是大脑里出现钙化点，影响肢体，对智力的影响也有，但不至于成傻子，慢慢教生活还是能自理的。”
“咱也不知道啥叫钙化点，反正这娃2岁会走，3岁才能走稳，一双大眼睛看着挺机灵，就是不说话，叫他也不应。”
“再后来检查说是听力有问题，医生说有可能是脑瘫影响的，也有可能跟小时候大量用药有关。”
“不过不管咋说，这孩子能治成现在这样，已经好得很呢。镇上有一家也是生了个脑瘫儿，花了大把的钱治疗康复，可现在都四五岁了，只能扶着桌子慢慢晃两步，一撒开就不会走，那孩子连大小便都不知道说。”
豆豆爸爸也在边上说：“这老天爷有时候就可这一家人折腾，这孩子好不容易治好，可他白天看着还算正常，一到晚上，过了9点钟他就不行了，两眼发直瞪着眼睛，在他面前做什么他都没反应，医生说有可能是癔症，但不管他，到早上睡醒就好了。”
豆豆奶奶：“什么癔症，前两年有个道士路过咱们村讨杯水喝，看了那娃一眼，就说人有三魂七魄，这娃缺了一魂。”
豆豆爸爸：“妈，你那是迷信。”
豆豆奶奶：“可不是迷信，你们年轻，不要不信这些，更不敢不敬，这世上能人异士多着咧。我们小时候，这山上可是有精怪下来，你驼爷爷有一回进山打猎，从山坡上摔下来摔断腿，就是个变成人形的豹子精把他背下山的。把他送下来之后，他一转头，背他下来那人就变成豹子，嗖一下就钻进山里！后来你驼爷爷说，他以前从几只狼嘴里救下几只豹子崽儿，这豹子可能就是报恩的。”
豆豆看了一眼沈初一，大声说道：“奶奶说的对，我信奶奶的！”
仙女姐姐和熊猫哥哥就在跟前坐着呢！
他刚才观察了，熊猫哥哥真的特别爱吃竹笋，竹笋炒腊肠，他一片腊肠都没吃，吃的全都是笋干！
豆豆爸爸有些无奈，这故事从小听到大，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豆豆奶奶又说：“金鸡涧知道不，那儿的水深的很，你大舅小时候跟你表舅去那抓鱼，下水后就上不来，你表舅吓得魂儿都飞了，赶紧跑回来喊人，人们赶过去你舅舅就在岸边坐着，浑身湿透，他说在水底看到一条大蛇，缠住他腰把他送上岸的。”
豆豆爸爸很想反驳，不过算了，母亲的认知都固执这么多年了，反驳也没用。
豆豆妈妈也转移话题：“三叔三婶这辈子可真是难的很，他们原本有个儿子就叫苗平安，都上大学了，考的还是名牌大学，谁知道出意外死了。俩人天都塌了。所以三婶才执意要给抱养那娃也取一样的名字，她说肯定是她的平安回来了。不过俩人有个感情寄托也好，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吃过饭，又坐了会儿。
两人谢过豆豆一家，沈初一摸摸豆豆脑袋，小声跟他说：“好好学习，你们刚才都吃了我从天上带下来的神仙零食，会比别人更聪明，要是偷懒不好好学习的话，我可是都知道的哦。”
豆豆瞪大眼睛，他又低声说：“仙女姐姐，那……那苗平安的耳报神，什么时候能抓到啊？他都快要上一年级了，到时候上学听不见老师讲课怎么办？”
沈初一：“快了。”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快九点，他们现在赶回县城，明天再去最后一个选址，那是在另一个方向，跟这边不顺路。
山路本来就不好走，又是夜晚，开车速度慢了很多。
车外是璀璨星空，车内是二人世界。
山路崎岖，到处都是急转弯。
刚拐过弯，谈亦承忽然猛地一脚刹车踩到底，车都给踩熄火了。
就在车子前面，站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头发扎着，但很多碎发散乱出来，被汗水黏在脸上，背带裤的膝盖上到处都是泥灰，手肘处还有擦伤，一看就不知道摔了多少回。
这大半夜的，换做别人的话，早就吓得魂儿都没了。
谈亦承看向沈初一。
两人迅速下车。
谈亦承朝小姑娘走去，小姑娘确实吓得不行，赶紧后退：“别过来哦，我，我有守护灵的！”
“你别动，我不过去。”
谈亦承赶紧站住，冲小姑娘说道。
小姑娘身后就是悬崖，她明显受到惊险，要是再后退就容易掉下去的。
谈亦承又往后面看看：“就你一个人？你爸妈呢？”
小姑娘眼神十分警惕，她手里还拿着手机：“我不认识你，我……我爸爸就在前面，来接我了。你不要过来哦，我会报警的！”
报警？
这地方连信号都没有。
除非是卫星电话才打得通，其他手机根本没用。
谈亦承蹲下来，冲小女孩伸手：“我们前天坐同一趟高铁到幽都的，你还记得吗？我们就在你们过道对面坐着，你叫朵朵对吗？”
小姑娘愣了一下，刚才她的眼睛迎着车灯，很刺眼，而车上下来的两个人又是背着光，她只能看出来是一男一女，看不清楚是谁。
她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看到两人的样子，她立刻就想起来了。
高铁上长得很好看的哥哥姐姐，她还多看了几眼呢。
而且他们是从前面村子里出来的，也不是从后面追着自己过来的……
那，应该不是坏人吧。
小姑娘迟疑了一下，又回头看看，终究还是朝着谈亦承他们走过来。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爸妈呢？”谈亦承问。
小姑娘眼神闪烁：“我……我外婆家在前面，我爸爸带我妈妈去医院，我想来外婆家，就自己偷偷坐车来了。”
小姑娘就算是坐车，也只能坐到镇上，从镇上再往这里，只有一些私人买的三轮车拉客，但这个村子太偏僻，根本没车过来，最多只有去其他村子的车，到这条路的岔路口。
而从岔路口到这里，起码十公里。
就这小姑娘，十公里，至少得走几个小时。
土路不够平坦，再加上走着走着天黑了，小姑娘也体力不支，可不就跌跌撞撞的，摔成这样。
这会儿也不是教育小孩的时候。
况且也不是他们的孩子。
谈亦承忽然就想起沈初一说的话：对别人家的孩子，不用负责他们的人生。
确实，如果这是他女儿的话，稍微想象一下，血压就得飙升。
车上的零食之前都给村里小孩了，找了半天只找到一个小面包。
小姑娘实在是又饿又渴，小面包三两口就吃完，又一口气灌一大瓶水。
“你外婆家就在前面村里？”谈亦承问。
小姑娘立马点头：“我自己去就行了，不远了！”
谈亦承微微皱眉。
这个年龄的孩子，对距离没有太准确的概念，尤其是并不熟悉的路，这小姑娘……
“你外公外婆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又看看身后：“嗯，外公叫苗汉秋，外婆叫罗兰。”
随便去问一下五六岁的小孩，能准确说出并不常见的外公外婆名字的，绝对不多。
谈亦承看着小姑娘：“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高洁呀。”
谈亦承看着小姑娘，而小姑娘明显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这个年纪的小孩对亲族谱系还弄不太清楚。
他看向小女孩身后：“苗汉秋和罗兰，是你的父母吧？”
小女孩也被吓到了。
她看看谈亦承，又回头看，结结巴巴：“你……你，你能看到我的守护灵？”
谈亦承看着小姑娘身后的那个青年鬼：“你是她的守护灵？”
沈初一也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青年鬼。
之前在高铁上的时候，小姑娘忽然发笑，就是在跟这个青年鬼互动。
她和谈亦承都看见了。
不过她不吭声，就代表这个青年鬼不是什么恶鬼，谈亦承也不提。
没想到，还有再见的缘分。
青年鬼愣了一下，才接受这个事实，这俩人是真的能看见他。
那……
谈亦承：“你哄骗一个小姑娘，带你回来见父母，万一她出事呢？”
青年鬼满脸愧疚：“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离不开她一丈之外，她从出生都能看见我……我陪她长大。我太想念父母，就总会跟她念叨，她放在心上了。她外婆家其实是另外一个村子，本来她是打算跟她爸妈一起回外婆家，再带我回我家，两个村子不远。可她妈妈身体不太舒服，不能回来，就打电话要她外公外婆去城里住一段时间，一家团聚……”
小姑娘立刻说：“不怪哥哥，是我一定要带哥哥回家。我都做好规划了，不会有事的！哥哥太可怜，他很好很好，他是为了救人才死掉的，哥哥他救了好多人呢，他跟我爸爸一样，都是超级英雄！”
青年鬼苦笑：“我怎么说都没用，我没有实体，拦不住她，也没人能看见我……”
这大半夜的，虽然这里距离村子不算远，也就只有两公里，但也不能真的放任这小姑娘自己走过去。
谈亦承看向沈初一。
沈初一：“躲不掉的。走吧，带他们回去。”
回去比出来的时候更难。
因为路就那么宽，一辆车走都很勉强，想要掉头根本不可能，只能一路往后退，退回到村子里。
谈亦承一边小心地往后退，一边跟沈初一说：“用我手机给她爸妈打个电话。”
他的是卫星电话，有信号。
问了小姑娘号码，小姑娘这会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反正都已经到村子里了！马上就能送守护灵哥哥回家了！
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声音沙哑。
沈初一示意小姑娘说话。
小姑娘十分忐忑地开口：“爸爸，我是朵朵，我……我来外婆家了……我给你们发了短信的……”
电话那头顿时传来一阵崩溃的哭声。
原来，小姑娘在到了镇子上的时候，就给爸爸发了条短信，说她来外婆家了。
爸爸没注意看信息，等发现女儿不见了，就连忙开始到处找，还报了警。
后来发现信息，立刻就往小姑娘外婆的村子里打电话核实，但小姑娘根本就没去外婆家所在的村子，自然核实不到。
打小姑娘电话也打不通，都以为小姑娘被绑架了，警方也已经立案。
挂断电话，小姑娘忐忑得不行，坐立不安。
警方和她家人这会儿都在赶来的路上。
车子终于退回到村口，青年鬼明显十分不安：“别，别说我回来了，我已经死那么多年，不想再打扰他们，我就……我就看他们一眼就行了。”
小姑娘连忙点头：“就说我找外婆家，迷路找错地方了。”
这个时间，大家已经准备休息了。
听到引擎声，立刻有人出来看。
看到是他们的车，都有些诧异。
豆豆爸妈也出来问：“怎么了？是不是路不好走，说了叫你们住一晚上的，明早再走吧。”
谈亦承笑了笑：“路上碰见个小姑娘，一个人找外婆家，可能是找错路了。”
大家这才看到，车上果然多了个小姑娘，小姑娘一看就是走了很久，头发被风吹得毛毛躁躁的，胳膊上还有摔伤，身上也都是泥土，鞋子也脏兮兮的。
“这么胆大的小姑娘！这夜路就是大人都不敢一个人走。”
“谁家小姑娘啊，大人也不看好，这多危险。”
朵朵指着一个方向：“我记得外婆家就在那边，我去找找……”
她说完就朝着一个方向跑。
谈亦承和沈初一也都跟过去，其他村民也都是一愣，但也下意识地跟过去。
这谁家的孩子，也太胆大了，家长怎么看的孩子啊！
小姑娘硬咬着牙，一口气跑到一户人家门口。
别家都收拾收拾准备睡了，这家院子里还亮着灯。
小姑娘在门口，气喘吁吁地敲门。
后面追上来的村民赶紧说：“错了错了，这家肯定不是你外婆家，他家都没嫁出去的姑娘。”
豆豆妈妈也跟了上来，说道：“肯定不是这儿啊，这是三叔三婶家！就是苗平安家！”
外面这么大动静，里面的人快步过来开了门。
一看，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豆豆妈妈解释道：“三婶，这小姑娘找外婆家呢，找错地方了。”
开门的女人脊背塌着，一脸老相，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样子，正是罗兰：“谁家这小女娃，长得可真好看。你外婆家在哪？”
小姑娘没回头，看向身侧的青年鬼。
青年鬼已然泪流满面。
小姑娘立刻说：“奶奶我走不动了，我好饿，也好渴，我想喝点水。”
罗兰连忙说：“进来进来，歇歇脚，奶奶给你打豆浆喝。”
正在忙着泡豆子，打豆浆的苗汉秋也走出来，听说了情况，立刻叫人都先进来坐，姑娘还小，慢慢问。
小姑娘抱着热腾腾地豆浆喝着，被一群人盘问。
“你外婆家在高寨啊，那你下错路口了，往下面一个路口才是。你外婆叫什么？不知道啊，那你妈叫什么，我姨奶家就是高寨的，小时候经常去，说不定我还认识你妈呢。”
“你妈叫高洁？”
豆豆妈妈有些惊讶，“高洁，我知道的呀，我记得她上完大学就结婚了，婆家是咱们幽都市区的对吧，不过平时他们小两口都在省城，过得可好了。你这孩子，怎么一个人跑来外婆家，那么远，真是太危险了。”
小姑娘连连点头，说她知道错了。
一群大人对着个小孩子，也不能多说什么，小姑娘这样子看着也够可怜的了，只当是一次教训吧。
再说了，小姑娘父母也正在赶来的路上，别人家的孩子别人操心吧。
青年鬼泪流不止，想要伸手去触碰母亲，却触碰不到，哭得发抖。
豆豆妈妈说：“说起来……十年前那次事故，高洁跟咱平安一起，都在那趟车上，高洁和另外两个同学没事，就咱平安没了……”
罗兰一怔：“啊，她那时候也在啊。”
她都快要不记得了，那时候整个人都崩溃，除了自己儿子，别的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原来，这小姑娘的妈妈当年也在那趟车上。
可真是，巧了。
人家活了下来，挺好的。
小姑娘的爸妈亲戚还有警察，本来就在镇子上调查，一个多小时就赶过来了。
妈妈高洁哭得不行，在小姑娘背上拍了两下：“尹朵朵，你要吓死妈妈！”
小姑娘低着头：“妈妈我错了。”
爸爸尹涛也板着脸，但看女儿这狼狈的样子，知道女儿肯定也吓坏了，就不忍再继续苛责，别给孩子吓出毛病来，等明天消停了再好好跟她说说这次问题的严重性。
他正在向谈亦承、沈初一，还有村里人道谢。
屋内刚才去看煮开豆浆的苗汉秋和罗兰也走了出来。
豆豆妈妈说：“这是我三叔三婶，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记错，来就往这儿跑。”
看到苗汉秋和罗兰，尹涛和高洁都是一怔。
高洁迟疑了一下说：“你们是……是平安的爸妈？”
苗汉秋和罗兰笑笑：“你记得我们？”
高洁红了眼睛：“你们现在变得……我都不敢认……平安去上大学那年，你们送他到火车站，我看到了。”
苗汉秋和罗兰又是一怔：“是啊，好多年了。你和平安……”
显然，两位老人想多听一点平安的事。
高洁低声开口。
她和苗平安初中高中都是同学，还同桌过。
平安性子腼腆内向，一直都不爱说话，人倒是好的很，什么忙都帮。
后来平安跟她考到同一所大学，同专业。
她和老公尹涛能成，也多亏了平安。
平安跟尹涛是同寝室的，开学的时候尹涛就追她，她没理会。
后来平安天天帮尹涛带信，写情书。
一年时间，365封信，她也着实感动。
但真正让她下定决心跟尹涛在一起，还是因为那场地质灾害造成的火车脱轨翻车事故。
尹涛救了她的命。
但也是那场事故，夺走了平安的性命。
高洁看着泪流不止的苗汉秋和罗兰，她握住罗兰的手：“平安特别好，我们班女生宿舍楼层高，又没有电梯，平安就老是帮我们打热水。他长得好看，学习成绩也好，我们老师和同学，都特别喜欢他。”
“那次事故，平安救了好几个人，所以咱们县给他报了见义勇为。平安真的特别勇敢，特别好。尹涛，你跟平安是一个宿舍的，你告诉叔叔阿姨，平安是不是特别好？”
尹涛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对，是，平安，特别好。”
罗兰抽泣不止。
儿子是见义勇为，救了好几个人，县上也颁了奖，电视台都播放好多次，县里除了给抚恤金，还给了一万块钱的见义勇为奖金。
可她什么都不想要，荣誉也好钱也好，统统都不想要，她只想要儿子回来。
高洁尽可能地掏空自己的记忆，把她所记得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苗汉秋和罗兰。
但再不舍，也有说完的时候。
高洁指着豆腐磨坊旁边的房间：“那个是平安的房间吧，他说过，晚上睡觉闻到你们煮豆花的香味，都能把他馋醒。”
罗兰笑了一下：“是啊。”
高洁：“我过去看看好吗？”
“嗯。”
房间打扫的很整洁，书架、书桌，还有初中和高中的毕业合照。
高洁拿着合照，问老公尹涛：“哎，我的初高合照你给我收拾到哪儿了？”
尹涛：“在相册里吧。”
高洁：“没有，我上次翻了。”
尹涛：“那或许放其他地方了。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别打扰叔叔阿姨休息，回去吧。”
高洁点点头，又看到书桌上的一本笔记。
她眼睛一亮：“这笔记本是我高中演讲比赛的奖品，我嫌太土了给他用，他这还没丢呢。”
她说着就拿起笔记本。
刚拿起来，里面就掉出来一张纸，打开一看，她脸红了，瞪了尹涛一眼：“你那时候干嘛不敢自己给我送信，非得让平安帮你送。你看看，这儿还漏了一封！”
尹涛勉强笑了一下：“我以为，他都送给你了。”
高洁：“你写太多了啊！他估计是漏了。平安的墓地在哪儿呀，我们明天去给他上个香好不好？”
尹涛：“……好。”
高洁和尹涛在屋内。
尹朵朵在她真正外婆的怀里睡着。
她太累了，体力和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
青年鬼苗平安站在门外，苗汉秋转身去了豆腐坊内，罗兰进屋去看小苗平安。
沈初一走到苗平安的身边，看向屋内的高洁和尹涛。
“如果她翻开那本笔记，就会明白一切。”
“写了那么多封信的人，是你。你不是在帮尹涛追她。”
苗平安目光平静：“她对我没有超出友谊的感情。”
沈初一：“她对尹涛也没有，不然不会等到收了几百封信，才只是有所感动，依旧没答应他。”
苗平安不语。
沈初一：“她下定决心和尹涛在一起，是因为那次事故，她以为是尹涛救了她。吊桥效应听说过吗？”
苗平安抿唇。
沈初一：“你死了，尹涛不光默认了那些未署名的信都是他写的，甚至误导她，让她以为救她的人是他。她从来都不知道，真正不顾一切救她性命的人，是你。”
苗平安沉默许久：“不是她，我也会救。”
确实，他不光救了高洁，还救了好几个人。
但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原以为高洁已经出去，他自己能逃生，但那么多人绝望濒死，他就开始救人。
把身边的人，包括尹涛全都救出去后，他腿受伤也体力不支，就打算上去。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尹涛在惊呼，说高洁还没上来。
他最后一个救的人，是高洁。
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在泥水之中托举起意识模糊的高洁，用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
沈初一：“那你父母呢？”
苗平安瞬间泪下，哽咽：“我，我对不起他们。让他们中年丧子，凄惨无依。”
沈初一：“他们收养了一个弃婴，也叫平安。那孩子天生少一魂，白天又聋又哑，晚上呆滞痴傻。你，刚好可以补他缺的那一魂。”
苗平安愣住：“我……我可以吗？”
沈初一：“那孩子命格很好，只要补全一魂，他会比你更出色。”
比他更出色，父母也就不用太操心，以后老了也就有人照料……
“但，补全他，你就没了。”
苗平安看一眼明明才四十多岁，却已经头发花白脊背弓隆的父母。
他低声道：“我跟朵朵道个别。”
日出东方。
又是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按爪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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