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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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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货郎塞完小瓷人后,急匆匆便挑着扁担告辞离去。今日生意顾不得做了,他得把凭着户籍买到的药丸抓紧带回家去给老娘和妻子服用。

    赵若歆被货郎的祝福语说得脸颊发烫。她还没有成亲呢,梳得也是未出阁的发髻,却被货郎一眼就看出她和楚韶曜是对腻歪恩爱的情侣。这真是,羞死个人了。

    一转头,便看见楚韶曜握着手中的瓷人,目光灼热地看着她。

    “怎么了?”赵若歆捂着脸问,脸颊发烫。

    “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楚韶曜若无其事的说,指腹轻轻掠过小瓷人面部鲜红的嘴唇。

    他这一路根本没有好好散步,也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街道上发生了什么,他一路都在心不在焉地回味赵府门口那个蜻蜓点水般的亲吻,所以才会在走神之下,让货郎不小心地跌撞在他们跟前。

    而收到货郎这对靠近在一起就会自动亲吻的小瓷人后,他的注意力更是完全跑偏,完全集中到赵若歆帷帽面纱之下的红唇上。他控制不住地去回味,去想象,去设想那对红唇热烈亲吻起来究竟是什么味道。

    被赵若歆抓包,他若无其事地举起手中瓷人,认真端详。假装自己方才都在认真研究瓷人,并没有目光灼热地黏在赵若歆面纱下的红唇上不放。

    看在赵若歆眼里,便是煜王爷双手捧着小瓷人,翻来覆去地来回端详,小心翼翼的,生怕磕了碰了。

    赵若歆看得心酸,想起过去民间对楚韶曜的谩骂和畏惧,她又开始心疼起来。楚韶曜恐怕从来没有收到过百姓送给他的祝福和礼物吧,他早就习惯了承受别人的冷眼和谩骂,所以连这一对地摊上的小小瓷人都可以让他如此珍惜。他怎么就那么惹人心疼?

    赵若歆心里酸酸的,像是有蚂蚁在咬。

    她看着楚韶曜仔仔细细地将小瓷人收起来,拿绢布一层层包着,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

    就像是在对待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不对,比对待宝贝还要宝贝。

    赵若歆忍着鼻尖的酸涩,努力欢快道:“你以后会收到更多礼物和祝福的,越来越多。”她认真的看着楚韶曜:“你看,不只是我,大家都很喜欢你。煜王爷,你干得很不错哦。”

    所以你,不要再沉溺于自己的身世了。

    你真的很好很好。

    楚韶曜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他发现赵若歆好像误会了,但是他没有解释。

    他想说他压根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无论百姓是爱戴他,还是厌恶他,他楚韶曜都早已免疫,一点都不在乎。

    他只在意,赵若歆一个人的喜欢。

    会看重货郎送的这对小瓷人,也是因为货郎祝贺,他和赵若歆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否则这种做工低劣的民间粗糙小玩意儿,是绝不可能入他的眼的。煜王爷,那是习惯把各国进贡来的翡翠玛瑙砸了听响玩的主儿。

    当然那些玛瑙翡翠之类的奇珍异宝,丝毫都比不上手中的这对小瓷人。

    因为,楚韶曜在心里隐秘地觉得,这对小瓷人象征着他和他的歆歆。

    无论如何,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要如期和他的歆歆成婚拜堂。

    就像手中的这对瓷人儿一样。

    至于皇位,至于守孝,至于楚氏传承和大晋江山,管他们它去死。

    他不在乎。

    但楚韶曜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解释。他再次灵敏地捕捉到属于赵若歆的喜欢,然后欢喜。

    他的歆歆,再一次直白地向他表白了爱意。

    他的歆歆,在乎他,喜欢他。

    如果这些误会,可以让歆歆更加怜惜他、喜爱他,那楚韶曜觉得这也不失为一桩乐事。

    就这么误会下去,挺好的。

    “唔。”楚韶曜含糊的点头,眉间舒展。

    只要他的歆歆喜欢,他就喜欢。赵若歆,便是他楚韶曜的欢喜。

    赵若歆看着楚韶曜明显好转起来的心情,觉得自己要再接再厉。她要让楚韶曜听到更多人的夸奖和赞美,要让他知道世上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在尊敬他和感激他,然后彻底走出自怨自艾的情绪。

    赵若歆斗志昂扬,她扯着楚韶曜去了茶馆坊肆,专往人多的地方走,专去听贩夫走卒们的墙角。

    比起恨楚韶曜恨得牙痒痒的达官显贵们,百姓们的思维虽然容易被上位者操弄和带偏,可他们也是最能直观感受到孰是孰非的人。究竟谁是真正的端方君子,谁是虚伪的狡诈小人,底层民众其实自有一套辨别的方法。而且也很简单,就是看谁是真正为他们谋利和让利就好了。

    皇城方向的丧钟一轮轮地敲响,绵绵不绝地传至京畿的四方。

    百姓们已经开始陆续意识到不对。他们驻足在原地,茫然看着皇宫的方向,听着耳边一轮又一轮的十二道钟声,渐渐在心底产生明悟,而后趁着皇榜讣告还没张贴出来的空隙,开始悄声地窃窃私语。

    “是十二道吧?”有人指了指天,恍惚而不敢相信:“我应该没听错,是十二道?”

    “是十二道。”身边人戚戚焉地附和,

    “陛下他?”那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嗯。”、“嗯。”

    “变天了。”

    “变天了。”

    “可怜我家的喜娃,刚过了彩礼,好不容易说上的媳妇,这下子可该怎么办哟!”一个大娘哭天抢地。

    “快消停吧,这还想着娶媳妇?你家喜娃恐怕接下来连名字都要改掉。”

    “为甚,好端端的为甚要改名?”大娘愣住。

    “你家娃叫啥名?叫啥名?喜哇!喜!多忌讳。我劝你趁早回去跟男人商量一下,给他改叫石头狗蛋的都行,免得回头官府让他三年不能有名字。”

    ……

    类似对话发生在大街小巷。而如赵若歆所料,不少行人商贩都开始议论起了新帝人选。在大行皇帝薨逝,皇榜讣告尚未张贴,新帝是谁尚未公告天下的间隙,也是百姓们言论最自由的时候。这个间隙里,各部职能处于混乱,只要不太出格,怎么议论天家国事都不会有人来管你。而且,百姓们好奇和猜测即将即位的新帝是谁,也是人之常情。

    “新帝,会是永郡王吗?”果然,街头巷尾的饭馆茶楼里,许多人都开始低声议论。

    “肯定是永郡王了吧。堪用的成年皇子们差不多都薨逝了,就三皇子还活着。”

    “应是三皇子殿下无疑了,那位年轻的时候,封号也是永郡王。他将三皇子封成永郡王的时候,就已经是想立三皇子为储君了。”

    “三皇子挺好的。”

    “是啊,三皇子挺好的。”

    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人们开始摇头叹息,而后一个轿夫蹲在墙角,忽的闷闷啐了一句:“真希望登基的是煜王爷。”

    犹如一颗火星滴入了油锅,霎时间整片人群沸腾起来。

    “是啊,煜王爷登基多好。”

    “真希望煜王爷当皇帝。”

    “煜王爷多能干啊,如果他当皇帝,一定会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吧?”

    “起码能把天下那些个造反的反贼都剿灭了,让战乱都平息,煜王爷最会打仗了。”

    “煜王爷不止会打仗,还会做生意,还会治瘟疫。煜王爷什么都会。”

    “老朽最喜爱煜王爷了。”

    “可是皇位传子不传兄。”

    “可煜王爷人家本来就是太子啊,这大晋江山原本就是煜王爷的。”

    “永郡王当皇帝,他配么?”

    “嘘,禁声!”

    “怕什么,趁着皇榜还没张贴,现在说什么都不要紧的。比起永郡王,我就是喜欢煜王爷!”

    ……

    而今许多人都带着面纱和帷帽,赵若歆和楚韶曜也不例外。他们安静地经过一伙又一伙的热闹人群,听着一伙又一伙人热烈地议论新帝的人选,倒也没引起谁的注意。

    “你瞧。”赵若歆轻轻勾了勾楚韶曜的衣角。

    楚韶曜艰难地将视线从赵若歆的身上转移到两边:“瞧什么?”

    “瞧大家都很喜欢你啊!”赵若歆说。

    楚韶曜驻足听了一会儿,而后沉默:“他们都认为本王会是一个好皇帝。”

    “对。”赵若歆莞尔:“我也这么认为。”

    她是真的相信,楚韶曜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明君,会和三皇五帝一般名留青史。如果是楚韶曜,一定可以力挽狂澜。

    楚韶曜彻底沉默下来。

    他们沿着城墙一路走,数过一块又一块的青砖,再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赵若歆轻声开口:“你不想当皇帝吗?”

    她注意到了楚韶曜的沉默。好像从刚才在宣德殿起,楚韶曜就一直在拒绝登基。但是她又确实知道,无论是兵马还是粮草,包括人才和财力,楚韶曜一直在私下里发展他自己的势力。若是楚韶曜当真没有问鼎天下的野心,他又何必辛苦周折地经营起那么大的势力?

    “本王,不是父皇真正的嫡子。”楚韶曜声音嘶哑,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我的太子之位,是假的。”

    他本是天底下最肮脏的孽种,原就不该降临于世间,侥幸保住性命也该藏于阴暗污浊的角落苟活,可他却偷窃了曜和煜的煌煌名号,还被立为大晋朝的储君和太子。

    他不配的。

    赵若歆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早该知晓,出身势必是楚韶曜心中一道深埋了二十余年的脓疮暗疤。偏这道脓疮和其他伤痕还不一样,不是简单地直面痛楚就能痊愈。它碰不得摸不得,永远不能够得见天日,纵使血淋淋的揭开,也只会加深痛楚,根本无法疗愈。

    “现在传位给你的,是大行皇帝。”赵若歆说。

    纵使曾经“不配”,可如今却无论如何也该是名正言顺的,是真真切切的“父传子”。

    “楚韶驰本身便是得位不正。”楚韶曜讥讽,语气辛辣,又很快收敛,像是怕吓到赵若歆。

    “成王败寇罢了。”赵若歆艰难地替大行皇帝挽尊,纵使她心中同样讨厌刚刚驾崩离去的楚韶驰。“而且现在民间都说你是紫微帝星。韶曜,你的继位登基,是众心所向。所以,”她诚恳地说道:“你没必要为别人的错误纠结。”

    “你只该考虑自己愿不愿意接手这个皇位,而不是考虑自己配不配得上它。”

    “因为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成为一个帝王。如果一定要考虑配不配的问题,那么也该是这个皇位它配不上你。”

    “本王适合。”楚韶曜重复。

    “韶曜。”赵若歆打断了他:“我希望你可以获得安宁。”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在朱砂暗红的城墙下面站定,看着楚韶曜的眼睛,背对着那一块块久远亘古的墙砖,一字一句地说出那句对抗全天下的话:“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当皇帝,那就不当好了。”

    少女面庞白皙,曜如黑石的眸子里闪过坚定。

    “我不在意你的出身和身份,我希望你自己也不要在意。不管你以后是成为一个帝王,还是成为一个贩夫走卒,哪怕你成了青楼里的贱籍小倌,我也都会一直陪着你。”

    她眼眸清亮,像是一汪沁人的溪泉,柔软而坚韧。

    “不想继承皇位,那就不继承。你不用再去考虑适不适合,不用再去勉强自己。我希望你以后都能潇洒肆意地活着,不被任何枷锁所累,包括我。”

    “我想要你的心,变得平静。”

    微风轻轻拂过,吹皱墙角簌簌的枝叶,吹起雪白的面纱。

    楚韶曜突然笑起来,眸色幽深浓黑:“可是歆歆,你的愿望实现不了的。”

    “嗯?”

    楚韶曜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有你在,它平静不下来的。你听,它已经砰砰跳了一路,一直激烈地想要吻你。就在刚才,它说它再也忍不住了。”

    温和内敛了一路的煜王爷,骤然弯腰俯下身来,他一手掀开赵若歆雪白的面纱,一手捧起她的脸,强势而精准地撞上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不由分说地重重噬咬着吻了进去,热切又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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