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池寄夏的过去
“不能再这样？什么是不能再这样？”系统问道。
“……像这样把它演完啊。”池寄夏道。
“……哦。”系统以为自己明白了池寄夏心中的纠结, 安慰他道，“虽然ng了无数次，最终展现出来的效果不也还可以么？反正你和易晚的合作也就这一次。等这几幕拍完, 不就没有问题了。而且这一场也不影响你以后完成‘争夺影帝’的目标……”
“我没办法接受。”池寄夏忽然道。
他盘腿坐在床上, 抿着唇, 表情非常难看。
那一刻他再不复平日里吊儿郎当、又或是得意洋洋的模样。相反，像是有过去的暗影再次从背后拥抱住了他、并彻底要将他拖入其中。
——它在他的脸上见过这种神情的。系统忽然想。
那是六年前它与池寄夏第一次相遇时。池寄夏蜷缩在角落里，双眼漠然地看着电视上的少年表演者。他即使在夏天也穿着长袖，长袖之下，则是被他酗酒的母亲拧出来的痕迹。
“为什么我的演技这么好, 你的演技就这么差？”
“小夏，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只是想……只是想你能继承妈妈的梦想……”
“妈妈年轻时是有机会拿影后的。但是那场意外让妈妈断了腿……小夏, 你是妈妈的孩子, 妈妈给了你生命。你继承了妈妈的容貌, 也该继承妈妈的梦想。从你诞生的那一天开始, 我就期待着你能成为影帝……”
“我给了你那么多机会, 舔着老脸, 带你去试镜、想让你成为童星……你呢？你是怎么回报我的？到手的角色也能飞掉。哭？现在不是很会哭的吗？扶不上墙的烂泥巴！要是那个童星是我的孩子, 那该有多好！”
“别在我面前笑，也别在我面前哭！”
在所有的喧哗吵闹声中, 系统降临了。它看着这个孩子, 知道他的试镜失败并非是因为演技。而是因为在聚光灯照下来时, 他想到来自母亲的那些话，已经全身僵硬到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
他该笑吗？还是……该哭？
它便是在那时拥抱了这个满脸空白的孩子, 并把这份过人的天赋赐予了他。
如今六年后的池寄夏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一无所有的孩子了。从第一部广受好评的电影、第一次因演技而被母亲拥抱、成为母亲的骄傲后, 他便开始肆意地挥洒自己的“天赋”、滥用自己的金手指。在最疯狂的那段时间里, 他随着母亲接很多戏、轧很多戏, 在接戏之前甚至不必看剧本——只要做梦，只要打盹、在不同的世界里穿梭，他便能变成所要演出的那个人。
那个阴暗尖锐的孩子随着过去的那些失败被埋进了尘土里、被埋进了黑暗的空洞里，再也没有人记得他不敢哭也不敢笑的脸。就连系统也不记得。
世界上只留下了对一切都举重若轻、插科打诨着的“演技小天才”池寄夏。
因此在目睹池寄夏如今的表情时，系统居然感到了几分陌生。
“……我没办法像这样，交出一份不完美的作品。”忽然间，系统听见池寄夏的声音，“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连金手指都用了，不是么？既然这样……”
“我又凭什么再交出一份不完美的答卷呢？”他说。
系统比任何人都知道，池寄夏此人看起来吊儿郎当，实则心高气傲。可这一刻它却觉得池寄夏又有了什么不同。这份与过去不同的改变，正是易晚所带来的。
池寄夏咬着手指，坐在床上思考。他盯着易晚房间的方向，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
“直面恐惧的最好办法是克服它！”池寄夏严肃道，“我明白了，如今我无法与易晚对戏的原因只有一个——我在恐惧着他的面孔。”
系统：“？”
“在金手指沉浸模式时，我能够轻松地和季重明对戏，是因为他没有长着易晚的脸。因此，为了克服对易晚的恐惧，我只有一个办法。”池寄夏弓起了背，“那就是把他的灵魂拉进来共演！”
系统：“……你才说了你绝不分享金手指。”
池寄夏：“治病的事情能叫分享么？治病的事！”
池寄夏说干就干。他摩拳擦掌着便要把易晚找回他隔壁来陪他睡觉，出门时却发现走廊上极为热闹。
“这是怎么回事？”他询问工作人员。
“之前饰演鬼王的演员来不了了，程导请了另一名演员来替演。”工作人员道，“现在在帮他准备入住。”
“哦……”池寄夏问过就算，只想着自己的计划。
另一边的房间里，喻容时在自己收拾房间。
喻容时用酒精湿纸擦着衣架。他有些洁癖，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带几个助理，能自己干的活都是自己来。指挥别人帮自己做事，对于喻容时来说实在是有些不适应。
即使当了许多年明星，他也始终是这样老干部般的作风。除了偶尔有些逗逗小朋友的兴趣之外，大部分时间他的表现都极为老派。
正在这时，他接到了一通电话。
在看见来电人后，他把抹布挂在架子上，自己则走到了最偏僻的阳台。屋外夕阳很好，空气质量清新，这让喻容时有点欣慰。
“局长好。”他说。
娱乐圈中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以爱豆身份出道、以编曲唱歌闻名、在组合解散后以演员身份拿下影帝的喻容时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名……
处理非自然现象的编外公务员。
近年来华国非自然事件频出，而且渐渐有向着娱乐圈聚集并爆红的集群趋势。起初身兼“顶流”与“影帝”两个标签的喻容时也是被局里密切关注的对象之一，甚至直到现在“被招安”，局长也没办法断言，喻容时确实和所有的非自然事件无关。
喻容时这个人实在是让人看不透。
不过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些事件中喻容时的“影帝”与“顶流”身份非常好用。他身上存在的这两个tag让他在许多事件处理中堪称所向披靡，局长于是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关于诡兰的事……”局长最关心的果然还是这件事。
喻容时：“它现在被养得很好，不久之后想必不是死了，便是被净化了，呵呵。”
局长：……
局长于是松了口气。接着，他关心道：“那豢养诡兰的那个人呢？在你看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喻容时的回答将会影响到局长接下来的决定。包括是否派人进行进一步观察、甚至是引起警惕。可局长只听见喻容时轻笑了一声道：“一个有趣的……很聪明、但挺单纯的小朋友。”
局长：？
……等等，他不是让喻容时评估危险性吗，这个“有趣”“聪明”“单纯”是怎么回事？
“我有些好奇之后他会走到什么样的位置。”喻容时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当然，您大可以放心。他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而且……”
他想起了那天易晚忘记拧紧水龙头的手指。
不得不说，聪明人的小慌乱总是会显得……特别可爱。
——像是努力把自己的尾巴藏在帷幕里的猫。
“只有一点，混在他身上的那只鬼需要回收一下。”喻容时说着，又笑了笑道，“当然，它或许很快就先被诡兰吃光了。”
局长：“……你啊。”
喻容时挂掉电话。他看着天空，觉得心情平静。直到看到与自己对戏的演员名字时，他才轻轻“咦”了一声。
居然是易晚？
喻容时看着剧本。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此刻他非常期待。
他放下剧本出门时正看见易晚向他走来。易晚在看见他后怔了怔，眼眸里先是闪过一丝开心，再次抬头时便带了点混杂着不安的喜悦。
“喻老师好。”他乖乖地道，“您怎么……”
——看起来他似乎还在想着之前试图驱使画皮鬼被抓包的事。
不过在喻容时的眼里，这点驱使并不算任何用于害人的坏事。因此易晚的这点不安便显得更加可爱。
“我也是演员之一。”喻容时微笑，“杨导没和你说过吗？”
“说过什么？”
“我也会参演的事情。”喻容时道，“至于我饰演什么角色，你明天就知道了。”
他分出眼眸去瞟了一眼易晚身后的影子。易晚的影子贴在地上，非常老实。
“晚上十点了，早点睡。”喻容时最终道，“晚安。”
“晚安，喻老师。”易晚说。
依旧是乖乖的模样。
不知怎的，喻容时在那一刻忽然心头一动。易晚让他想到了自己爷爷很久之前曾喂过的一只小猫。
他有些好奇易晚的脑袋是不是也是那种毛茸茸的触感。
“……对了。”在离开时易晚道，“我把那盆绿植也带过来照顾了。喻老师想看的话，可以到我房间里来看看。”
喻容时怔了怔，许久之后微笑道：“好。”
易晚回到自己和池寄夏的套间里时已经是十一点了。池寄夏原本靠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来了，立刻道：“易晚，你可算回来了。”
“你在等我一起睡么？”易晚说。
“哈哈，是啊。”池寄夏说，“睡吧。”
不知怎的，易晚的那句话让他有点心虚……临睡前，他仍然心有余悸、故意试探道：“易晚，你最近有没有看什么小说？我好无聊，推荐一下呗。”
他在易晚回头看他时努力维持了满不经心的笑容。接着，便听见易晚道：“没看什么有深度的小说……”
池寄夏：……中了第一箭。
易晚：“就只是打发一下时间。”
池寄夏：……中了第二箭。
“而且我觉得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的话，比起关注我看了什么小说、用小说来放松……池哥多睡一会儿觉，会比较好吧？”易晚道。
池寄夏在那一刻眨了眨眼。
如果说之前他对于易晚所看的小说名只是有些怀疑。如今，易晚忽然提到“睡觉”这件事，让他的警惕心进一步地增加了。
“为什么叫我去睡觉？”池寄夏打哈哈道，“你觉得我能靠睡觉得到什么么？”
易晚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今天池哥下午在演出时的表现看起来像是没怎么休息好。不是么？”
池寄夏：……
易晚：“ng了好多次，导演偷偷说您是不是没睡醒。”
池寄夏：……
……妈的，他不想再试探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他就要在梦里暴揍易晚！
他不知道易晚看着他的背影，眼眸中有几分失望。
在确定易晚已经睡眠后，池寄夏闭上眼，偷偷把易晚的精神体拉入自己的精神世界。
可他没有意识到的是，他拉动的并非是那团黑心棉花。
而是被黑心棉花偷偷递出来的……一道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