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没过两日，宋宁又下了帖子约姜舒衍出门，美其名曰要为不久后的宫宴做准备。
大佑民风开放，本朝的姑娘们也会和自己的手帕交携手出行。
今日为了出行方便，两人换上了男装。
“此番宫宴的主角是姜校尉，而你，则会因为他而受到注意。”宋宁振振有词，“我必定要让你的装扮惊艳全场。”
“可你拉我来酒楼做什么？”姜舒衍一头雾水，而且，“我也并不想惊艳全场。”
“听闻汀芷楼最近有不错的节目，我倒要看看水平如何。”宋宁指了指楼下的方向。
两人在二楼的雅间里，这个角度正可以看见楼下的大堂。
大堂中央有一处台子，有时会有说书或者歌舞表演。
这些年，汀芷楼和品香楼一直在争燕京第一酒楼的地位，两家的花样层出不穷。前日你从南粤挖了个厨子，今日我便准备新的歌舞。
姜舒衍对节目不感兴趣，今日答应赴约也只当放松。
自从那日之后，她总觉得闷闷的，好像有块石头压在心口。
一回想起来就觉得全身尴尬。
“诶？这不是那——”宋宁忽然拉她，示意她看楼下，“是我们那天见过的主仆俩。”
姜舒衍不经意顺着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熟悉的身影。
他今日身着月白色长衫，身姿挺拔，从她的角度又可以看见他浓密的眉毛和高挺的鼻梁。
他并未去楼上雅间，而是带着阿康坐在了大堂。
“你知道他是谁吗？”姜舒衍问宋宁。
“不知道。”宋宁不在意，“我怎么会知道他是谁？我对他又不感兴趣，也没打听过。”
姜舒衍宽慰自己，是了，她之前也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他是沈侍中。”
“什么？”宋宁差点站了起来，“沈大人？”
“你小声些。”姜舒衍拉她，“当心被他听见。”
看宋宁这反应，沈宗遥是真的挺有名啊。
像是有感应一般，她们刚刚议论的那人回过身往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距离不远，能清楚看见沈宗遥的眉眼。
吓得姜舒衍连忙往后一些，让自己的身体匿在窗后。
随后又发现自己刚刚多此一举，她原本在的位置就在视线盲区内，从大堂里不会看到二楼的景象。
但没来由的，总觉得沈宗遥好像透过窗户看到了她，而且是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的那种。
好在他只是略看一眼，又坐直了身体，专注于他眼前的台子。
错觉，一定是错觉。
“他也来这里吃饭？”宋宁惊奇，“怎么是他？”
“你之前认识他？”姜舒衍奇怪。
“不认识。只是知道这个人。”宋宁摇头，“我刚刚是在想，他那天那么反常，我以为他是病了。听闻有的人有种怪癖，叫洁癖。可他若是洁癖，今日又进了酒楼。”
“他应该不是洁癖吧。”姜舒衍想到之前姜沉说的例子，“许是心里有什么压力。”
“你怎么忽然这么了解？”宋宁微微挑眉。
姜舒衍连忙否认，“没、我就随便说说。”
“奇奇怪怪的。”宋宁嘟囔。
她们开着窗，能听见大堂里的热闹。
好一会儿，大堂里渐渐安静了下来，紧接着响起奏乐。
姜舒衍明白，这就是汀芷楼的最新节目。
“汀芷楼什么时候新来了乐师？”
清越的笛声响起，连姜舒衍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若说这里的特色之处，便是这些歌舞表演。寻常的酒楼不会有节目，只有这一处有。
燕京里的大小姐们琴棋书画精通，对于音律也要懂。
只要内行些就可听出这人的技艺远比其他伴奏的乐师们高，说是天籁也不为过。
这个节目的主角是最中间的姑娘，可台下手执横笛的那位乐师也很吸引人。
和其余的乐师相比，他似乎与乐音合为一体，他就是曲的一部分。
姜舒衍推了推宋宁，“怎么？听呆住了？”
宋宁才回过神，“啊？”
“……”
一曲结束，满堂喝彩。
当真是好歌、好舞、好曲。
楼里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店小二重新在桌与桌之间穿梭。
姜舒衍却忽然发现，坐在那的主仆俩也起身了。
那两人桌上的茶水点心未曾动过，让她还觉得有些可惜。
“阿衍，”宋宁忽然拉起她，“我的帕子好像丢了，你陪我去找找。”
“什么帕子？没见你今日拿出来啊。”姜舒衍回想了一遍。
宋宁不管，“你要能看见我拿着，就不算丢了。”
女孩子的帕子是私人之物，若是被别人捡了去总归不好，于是姜舒衍跟着宋宁出了门。
下了楼，两人先从最近的地方开始找，在酒楼周围查看。
“这后面我们进不去。”姜舒衍拉住她，后头是歌者和乐师们的住处，“且我们都没有去过这里。”
刚刚那几位乐师便回了后院休息。
“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吧。”姜舒衍劝说，“只当把它烧了。”
宋宁还有些犹豫，“可——”
姜舒衍拉她一把，两人退到墙边，才没和转角出来的人撞上。
是不久前起身离开的沈宗遥和阿康，这会儿也出现在了这里。
姜舒衍本想回避开，但忽然想起，她们此刻身着男装，不用扭扭捏捏做女儿家姿态。
沈宗遥都未必能认得出她来。
于是暗暗理直气壮地假装从这里路过。
两方打了照面，姜舒衍察觉到沈宗遥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先是整体看了眼，随后目光落在她脸上。他似乎是想到什么，忽然眉头紧皱。
这熟悉的神情……又和之前见到她的时候一样了。
他长着一双桃花眼，即便是皱着眉头，那双眼也是极好看的。
只是姜舒衍不明白他为何皱眉，难道是一眼看出她们装扮觉得不妥？
本朝也常有女子易容出门，女扮男装不算出格。
可之前，她是正常打扮，他的“病状”倒还更重一些。
“姜姑娘、宋姑娘。”阿康主动和她们打招呼。
“这都能认出来？”姜舒衍惊了。
刚刚连香粉铺子的老板都没认出来她们是女子啊。
“不认出来也不正常吧。”沈宗遥说了句。
弄得姜舒衍怀疑地低下头看了看，束平了的啊？
沈宗遥轻咳一声，神色有些不自在。
阿康很有眼力见，“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
“我们的男装真的这么容易被认出来吗？”姜舒衍目送着两人背影，还是没忍住问身边人。
好一会儿没等到宋宁的回应。
姜舒衍疑惑转头看她，她喃喃道，“我好像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什么？”姜舒衍被着没来由的一句弄得一头雾水。
“他刚刚是从那位乐师的院子里出来的，出来之前，大门紧闭。他们……”宋宁按住自己人中，“难怪见到你会浑身难受。”
“？”
找帕子的事情这么不了了之，两人带着丫头往回走。
姜舒衍只听到宋宁嘴里交替重复着“原来”和“怎么这样”。
不由试探，“或许，他只是想和那位乐师交流先前的曲子。”
宋宁摇头，“汀芷楼虽有歌舞表演作为特色，却和品香楼一样是酒楼，而不是青楼，不然燕京里的大小姐们也不能前去。”
“这我知道。”姜舒衍笑笑，“我还听闻里面的歌者和乐师也是来去自由，并无身契。”
“是这样，但我又听闻，若真是非常喜爱某位姑娘，也可重金登门——”宋宁停顿，“听她唱曲。”
姜舒衍被她的大喘气吓了一跳，“那也正常。”
别人花了银子，想单独欣赏也未尝不可。
宋宁眉头紧锁，握紧拳头。
姜舒衍有些发愁，“你该不会——”
看她这样，难道宋宁对沈宗遥上心了？
“你说出来找帕子，是借此机会看他一眼？”姜舒衍问道，“可是你应该只见过他两次吧。”
说到这里，姜舒衍的心里没来由地顿了一下。
“不止两次。”沉默一会儿，宋宁又忽然开口。
“这？”姜舒衍没料到这么个情况，“你之前不是被禁足了么？除了那天我们一起出门，你又在什么时候见过他？”
如果是之前见过的人，她在那天就会说自己认识了。
“很久之前，我也听过他笛声。”
“你之前就……等等，你说的是那位乐师？”姜舒衍终于反应过来。
宋宁默认了。
姜舒衍更愁了，如果是沈宗遥还好些，沈家公子与宋家小姐的身份还配些；可若是汀芷楼的乐师就难办了，宋大人可绝不会允许女儿这样。
“想再多也无用。”宋宁自己否定了念头，“他的‘座上宾’竟然是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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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舒衍回了自己的住处没多久，就收到了信鸽的传信。
这只信鸽看起来比那只鹦鹉可爱许多，没有那么多纹路。
姜舒衍还是不敢上手，让娴娴帮她取下。
打开纸条，读出上面的句子。
“第一计，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姜舒衍思考，“知己知彼？”
“这是说，如果姑娘了解了沈大人，就可以满足沈大人的喜好。”娴娴建议，“譬如，他若喜欢古玩，你就托人给他送点；他若喜欢美食，你就为他找个好的厨子做饭；他若喜欢姑娘你，你就——”
“？”姜舒衍费解，“你在说什么？”
这才哪到哪，怎么可能喜欢她。
“我打个比方嘛。”娴娴不好意思笑了笑。
“对了，我们今日在汀芷楼看到他从一位乐师的院子里出来。”姜舒衍回忆着，“这么一看，他可能会喜欢……”
“我知道了，他喜欢乐师！”娴娴一拍手。
“……”
姜舒衍本想说的是，音律。
但是又想到白天宋宁说的话，凝神想了半天，“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