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关西见
我给御幸一也发了很多条vx，但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他最后一条回复停留在昨天晚上告诉我到酒店的时候。
人在急躁之时大脑会变得很迟钝，我第一感觉就是极为糟糕的“他不愿理我了”，完全忽略了御幸是个职业的棒球人，就算他不上场，也不可能拿着手机瞎玩。
我到达横滨球场附近的时候终于接到了他的回电。
他是直接用vx语音给我拨回来的，疑惑的声音传来：“金子？我刚刚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的那个是你现在的号码吗？”
离开日本好几年，我当然不可能还留着当年的号码费钱，现在通讯app这么发达，用电话联系的也少了。
“对，都是我。”这一次我没有再闪烁其词，而是开门见山，“你们比赛结束了吗？我想见你。”
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啊，好。”御幸只是迟疑了一瞬，在电话那头和身旁的人轻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对我说，“你在球场附近吧？找一下工作人员入口，我去接你。”
挂断电话之后我打听着朝目标而去，工作人员显然已经提前被御幸打了招呼，直接放了我进去。
顺着路标提示，我轻松找到了御幸的所在位置。他穿着喜久福的球衣和几个队友站在一处，戴着熟悉的框架眼镜，见我进来便朝我招了招手。
我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没有任何寒暄径直开口：“——给我你的line。”
这里没有粉丝，没有观众，都是戴着胸牌的圈内工作人员，只有我一个生面孔外人和几位职业选手站在一起，故而到处都是路过好奇的视线。
他的队友们脸上均浮起惊讶，其中一位的口型明显是“赛高”，啧啧称叹。
我承认这次我比较冲动，上来就开门见山也很强势，实在不符合一位标准日本女性该有的姿态。
但我就是个容易感情用事的动物，刚刚一路上联系不上御幸的慌张、联想到昨晚的心如死灰，我半点也接受不了就此与御幸一也失去联络的事实。
所以我才不惧怕任何他人的目光，就是要直球出击。
御幸显然也愣住了，张着嘴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片刻之后他的眉梢低了低，朝我伸出一只手。
布满厚茧的大掌停在视线之内。
我知道他的意思，直接把手机递给他。从前都是他偶尔玩我手机的时候才能见到他拿智能手机的场景，这次他也先是习惯性地摸了摸指纹区，却手指一顿，又将手机屏幕换了个方向对着我：“密码。”
手机自然不是高中时的那个，所以不会留着当年他的指纹。我没接，直接说：“没变。”
他沉默了两秒，输入miyuki之后进入了主屏幕。
line在很明显的位置，他直接点击去搜索了自己并添加，然后又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手机点了通过，递还给我：
“好了。下次不用这么急，给我打通电话慢慢来也行。”
“我怕你不愿意再见我了。”我实话实说。
他一愣，随即失笑：“怎么可能。”
御幸一也的声音还是那么爽朗清澈，看他这副样子好像已经完全不记得昨晚我们的尴尬。他的两个队友估计是咂摸出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说了句先走便开溜了，没有留下当电灯泡。
被他握过的手机好像很重，坠得我手臂发沉。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我刚要回答，就见眼前的男人目光一动，忽然抬高声音朝远处喊了一声：“鸣！”
下意识跟着他的动作转身，我看到拐角处一闪而过的身影。御幸的呼唤让那依旧染着浅发的男生退了一步看过来——昔日稻城实业的绝对王牌、世代第一投手成宫鸣。
“什么啊，原来是一也。”虽然貌似是不情不愿，但小王子依旧是迈着小步走了过来，“干什么？——话先说在前面，虽然今天是你们赢了，但我们现在是一胜一负，明天比赛结果如何还不知道呢！别炫耀啊。”
我已经太久没见过成宫鸣了，这幅傲娇的样子真是和当年一模一样，让人分外怀念。
“啰嗦啊。谁会跟你炫耀那种东西！”御幸也是十分熟练地吐槽回去，而后清了清嗓子，“我有朋友想要你的签名，快点给我签好。”
他随便从一旁拿过了张什么宣传单塞了过去。
我：“……”
我知道上次美马总一郎签名那么随便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成宫鸣看着拍在胸口的宣传单沉默了几秒，忽然爆炸：“为什么我的粉丝会去找你要签名啊！再说本大爷的签名能随便签到这种地方吗！”
果然吧，我们正常人都不会如此草率对待签名这件事的。
我立刻出来救场，从包里取出一个本子递过去：“那就麻烦成宫君签在这里吧！”
东京小王子这才注意到我，看过来的视线微微有些凝滞，大眼睛眨了眨：“……欸？你不是……”
御幸上前一步挡住我，拿过我手上的本子推过去，不耐烦道：“是什么是，快点签好！”
看着眼前的宽大背影，我有些失神。都是突然之间的变动，御幸没有计算好距离，一步迈过来手臂擦过我，现在几乎也是贴着我的身体。
成宫鸣没好气地切了一声，用我夹在本中的笔刷刷刷签着名，嘴上还在不停地说：“一张够不够啊？……嘛，既然是一也的女朋友，本大爷就大发慈悲多给你签几张吧！”
女朋友……
听到这个代词我一惊，霍然抬头，却发现御幸面色如常，没有对这个不起眼的点做任何解释与反驳，反而是拧着眉头制止：“喂喂喂停下！谁要你那么多签名啊，真是的……”
他将笔记本夺回来给我，身体却还对着成宫鸣的方向：“好了，没你的事了，赶紧回去训练，不要下次见你还是在二军赛场，真丢人。”
“喂一也你这家伙……！”
成宫鸣气呼呼地走了，我伸出头去悄咪咪对他做了个感谢的手势。
多少年的纠缠与陪伴，御幸一也和成宫鸣一直都是亦敌亦友的状态，这就是这对老朋友的独特的打气方式吧，大概。
第三者离开后，御幸才回过身来，有些无奈道：“鸣那家伙太任性了，在你的本子上签了好几页。”
“没关系啊，挺好的。”我美滋滋地回答。
御幸顿了顿，纳闷地问：“你怎么这么开心？……难道你现在还粉他？”
“……”这话问的就很当年。
高中时期我可以说是爱豆遍开花，不光是本校打棒球的，外校的打网球打排球打篮球的都有我墙头。成宫鸣作为天才、御幸的损友，我当然近水楼台地先粉一步了，只不过没有对纯桑那么真爱而已。
此时御幸的问话让我一秒回到当初，我立刻感到了不妙，连忙撇清：“不不不，这些签名我一张都不会要的。留一份给阿梅，剩下的都抽奖送粉丝。”
即便已经ob好几年，东京小王子的传说依旧流传在高野圈，我群里现在还有很多与阿梅一般的小王子粉丝。
“……粉丝？”御幸的表情更加难以言喻了，“你不是在上学吗？做什么会收粉丝的兼职了吗？”
“嘛也的确算是一种兼职吧……我这次来日本的钱都是这几年他们投喂的……虽然最初也是无心之举啦。”我正色，“我现在是日本高校野球在天朝的推广大使。”
分布在各个平台播春夏甲的人有一些，但多数都是为爱发电的社畜，没有如此多的空闲陪大家闲聊，也有可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我既沙雕有趣又有固定的寒暑假，对日本高校还如数家珍，我虽没言明过自己是棒球豪强王者青道的og，但凭借真性情倒真的聚了一波朋友每年春夏相聚甲子园。
御幸听我大概解释了下，点点头：“所以你说，过两天你要去甲子园，是真的？”
“当然。”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为了纯前辈，是真的想看夏甲。
我还没有去过甲子园呢。
戴眼镜的青年抿了抿唇，忽然说：“跟鲸鱼比完，下一场我们会去——”
“我知道。”我笑着打断他的话，“下一战你们打阪神狮子。”
正因为早就查好了赛程，我才会做出这样的路线规划。
明天我和阿梅出发去兵库，后天喜久福队也会转至下一个客场。我们会再次在关西相遇。
御幸沉思了半晌，没有立时接话。我明白他的犹疑，我的意思非常明显，他虽没有一掌将我打死，却应该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攻略的。
没事，只要他不果断拒绝，我就能接受。
“——签名的事，谢谢你啊。”我举了举本子，“包括美马选手的。”
他摇头叹息：“跟我还道什么谢。”
声音轻且低，直接飘到我的心上，软软绵绵。
我感觉舒服得不像话。
身后传来几声呼喊：“御幸！要走了哦——”
青年应声，低头对我说：“那我先走了？回去还要开会，明天还有一场比赛呢。”他是一军捕手，虽然暂时不上场，但他的头脑依旧是队内犀利的武器。
这就要走了吗？
我不自觉地扁了扁嘴。
御幸本来都抬步要离开了，见状又无奈地把脚落了回来，“……干嘛这副表情啊？”
本想把小情绪收好、留下一个“我很懂事”的印象，但毕竟我才与御幸没有见面多久，话也没说多少就又要分开，心里的不舍还是流露在了脸上。
他这般低缓柔和的问话让我完全没有抵抗力，委屈立刻翻了上来。我忽然想到，我今天来找他的目的还一直没有说出口。
可是，我想说什么来着？
一时冲动，我只觉得自己要见他，就什么也不顾地跑来了。当时我可能是抱着破罐破摔的想法，就算被御幸一也当面拒绝，我也要跟他说明白，我还喜欢他。
可是现在他这副样子，我又觉得，好像没必要那么急了。
见我没有说话，御幸忽然笑了：“line加了，签名帮你要了——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赶快，说来听听，我马上就要走了。要我和你的社交平台互粉吗？”
“……”我居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他懂年轻人还是不懂年轻人了。
但我果断拒绝了：“不不，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想被你的粉丝起底。”
而且这家伙的推完全是长草状态，八百年不更新一条，甚至他都没有ins。和这种账号互关，除了给自己增添麻烦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处吗？我不如干脆找他私聊，说不定偶尔还能视频语音。
“——那，我就真的走了哦？”他望了望我身后，大概队友都在等他了。
我点点头。
高大青年自我身旁走过，边走边说：“有事的话你再联系我，vx和line都可以。”他顿了顿，“电话也行。”
我就知道，老年人最喜欢的通讯方式还是电话。
我看着他走向队友，忽然叫住他：“一也——”
他背影一僵，虽是迟疑了几秒但还是转身看向我。
我缓缓笑了笑，“我们，关西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