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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荒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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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潇湘答应得容易,是因为心里清楚得很,没有人会因为区区一个她和暗门作对。

    时坞示意手下接过板车,心里有点纳闷儿:他这么不和蔼吗?为什么她说话跟交代遗言似的?转念一想,她的猜测或许没错。便吩咐手下:“买一架好的,套上好马送过去。”这什么破车,送过去尽给暗门丢人。

    潇湘上了马车,坐在一边,时坞就坐在她斜对面。她莫名有些怕时坞,老老实实地坐着,半句话都没说。夕阳的光偶尔穿过车帘被颠簸开的缝隙,照在她脸上。

    或许今天是最后一次看夕阳了吧,她想。

    马车驶进宅邸,停了下来。

    “小姬姑娘,请——”时坞率先下车,撩开车帘,看着她。

    她跟在时坞身后,穿过回廊,来到一间屋子的门口。时坞推开门,里面暗暗的,悄无声息。

    “少主最近不太能受刺激,所以……”

    他在潇湘背后轻轻一拂,潇湘便不由自主地踏进了那间垂着重重纱幔的暗室。

    身后的门关上,最后一缕暖色的光也被挡在了外面。

    姜去寒蜷在床上,浑身无力。胸口的魂印一阵又一阵地发作,使他的心脏绞紧。

    屋子里是暗的,连时间也混沌起来。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有光短暂地照进来,紧接着又消失了。有个陌生的气息出现在屋子里,他浑浑噩噩,直觉时坞寻到了人,爬起来,不受控制地起身向那个模糊的身影移去。

    他几乎感受不到自身的存在,像个游魂般飘着。每走一步,胸口的魂印就热胀地跳动一次。来到她身边时,他忽然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然而他已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潇湘刚刚被请进这个屋子,无所适从地站在门口观察着四周。这里环境太暗,纱幔阻挡着视线,外面正是夕阳西下,空气里仿佛也开始浮动着什么诡秘的气息。

    她放轻脚步,慢慢地移动,观察着屋子里的构造。忽觉身旁有人靠近,方一回头,便被扑到墙上。隐约的光线中,她的余光扫到了披散的长发间,姜去寒的脸。

    一切都来不及被反应。这具柔弱纤细的身体此时因“谶”而爆发出强大的能量,潇湘头撞到墙的片刻间,姜去寒已如影随形地贴上来,气息吐在她的颈侧,如同一只闻见了血腥味的野兽般,一口咬下。

    头痛还没缓解,脖子上又被咬了一口,剧痛袭来,潇湘的意识也如同脱魂般,飘忽了起来。

    姜去寒从未体会过这般的温暖和安适,他本能地、竭尽全力地吸吮着口中的液体,就像啜饮着救命的灵药或沙漠中唯一的甘泉。他的理智被蒙蔽,尝不出它是什么味道,只感觉这种温温的液体熨帖着他的内脏,游遍四肢百骸,令他沉醉。

    胸口的魂印忽然一烫,姜去寒似是被血呛到,咳了几声,眼神忽然现出一丝清明。

    潇湘已经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傻了,呆呆地戳在墙边发抖,也想不起来止血。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颓然滑坐在地。

    姜去寒亦随着她的动作蹲下来,他明白自己做过什么之后,从怀中拿出手帕,去擦她脖颈处渗出的血。这只手似乎连笔都未曾提过,柔嫩的指尖如绢般蹭过皮肤,令她的喉咙因为极度紧张而发抖。

    姜去寒忽而抬眸,目光描摹过她的五官,忽而笑了起来,温声道:“你来了,真好。我真喜欢你,以后不要离开我。”

    他已经明白“此事非是寻常药石可解”的意思:能解谶的,只有她的血。

    潇湘好像完全不在状态,她发着呆,没有听进去他说话。无论如何,她没有被吓哭,姜去寒看在眼里,感到很欣慰。

    “小姬,我以后……会疼你的。”那双柔嫩如花蕊的手轻轻捋过她的麻花辫,然后捧住了她的脸。他的面容依旧苍白而病态,眼睛黑而湿润,氤氲着淡淡的水汽,里面是满满的信任和依赖。和之前咬破她皮肉吸血的小疯子,简直是两个人。

    这是姜去寒能作出的最真挚的承诺。

    他能感到,潇湘身上有一种极度吸引他的东西,尽管还不知道是什么。

    卧槽?还有以后?!潇湘刚缓过来就被这种精神病发言震了个正着,顾不得什么少主不少主,骂道:“神经病啊!你大老远把我抓来还咬人,你想干嘛?!”

    她霍然起身,反手揪住姜去寒衣领,一把将人撂了出去。

    如果能重来一次,她宁愿被沙暴吹成小黄人、半个月都不能洗澡,都不会去那间屋子避风!沾上这个神经病,真是比碰见沙暴还倒霉!呸呸呸!

    姜去寒被摔得在地上滚了几圈,潇湘动作太快,他整个人都懵了。他自小被时坞精心服侍,何曾遭到如此无礼的对待,不可置信地愣了一会儿,忽而委屈道:“你竟敢推我!”双眸一眨,几乎要流下泪来。

    好家伙,咬人还有理了?潇湘又气又懵,一时没想到如何应对。她从姜去寒身边经过,打算去问问时坞究竟怎么回事。不料昏暗中,被姜去寒故意绊了一跤,还没爬起来,背后柔软似小猫的身体已经贴上来,死死绞住了她的四肢。

    “要走是吗?本少主偏不让你走!”姜去寒的犟劲儿上来了,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

    两个孩子打起架来风度全无,时坞此时也不知哪里去了,完全没有人阻止。

    姜去寒先前占据优势,又因为体质太差而逐渐丧失优势,十分绝望。

    潇湘则觉得这货很弱又纠缠不休,还偏偏是个普通人,不能跟他较真,实在烦人。

    就跟对善行院的熊孩子一样,抓住个破绽,反身揪住后脖领子把他按倒在地,手一抬,“啪”地照他屁股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你够了没?”

    “你特么烦不烦?啊?你个熊孩子!”

    “我他妈好不容易上堡里来一趟,你特么……我跟你很熟吗?我特么都不认识你!”

    潇湘气得很,一边熊他一边打。

    打着打着,手疼得不行,依她的经验,恐怕是暗门少主的尊臀缺乏锻炼,有点薄。

    俗称扁平。

    她甩甩手,正打算继续教训的时候,突然发现这小子没音儿了。

    ——不是吧,不会打这几下就死了吧?

    她把姜去寒的脸掰过来,只见他苍白小脸上泪痕纵横,悄然生出了一点羞红,双目紧闭,时不时发出一点啜泣的声音。

    “没死吧?不服再打!”潇湘举起拳头晃了晃,冷笑,“保证让你一次性被打个够!你倒是叫你那侍卫啊,反正都到这地步了,我也不怕死。”

    姜去寒知道打不过她,睁开眼睛,一边流泪一边恨恨地瞪着她。又是屈辱,又是愤怒,又是委屈。被女孩子打屁股,绝对是他长这么大最丢人的事。

    潇湘和他互瞪,渐觉领口湿冷,她摸了摸,发现是方才被咬伤处的血沁出来。她松开姜去寒,走到亮一点的地方,从乾坤袋里找药和绷带。

    “我可算知道了,你就是个咬人精。”潇湘愤愤道。

    话音未落,姜去寒又扑上来,一口咬住她的手腕。

    “卧槽你有病啊!”潇湘想要甩开他,却被死死按在地上。姜去寒闻到血的味道,又发起狂来,压下她的手,凑到伤口边,舔去了刚刚流出的血液。

    这一下突如其来,相当不好破。潇湘思考怎么拆招时,忽听他咳了几声,小声说:“嘘,不要说话。”

    “少主。”

    时坞的声音从重重帐幔外传来。

    他推门而入,就看到满屋狼藉,两个孩子打成一片,不由得失笑:“怎么弄成这样?”

    话里话外,不知是在指责潇湘没有任由宰割,还是在指责姜去寒连个女孩都搞不定。

    潇湘刚想跳起来骂人,被姜去寒细瘦的胳膊一箍,就跳不起来——

    太硌了。

    “少主,您好了吗?”

    “暂时好了。”姜去寒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懒懒的样子,听起来还是那么虚弱无力。

    时坞又问:“人怎么处理?”

    “有什么处理法?”姜去寒问。

    “第一是挖心炼药,一次解决问题。第二是留着放血,但治疗时间会延长——如果您想留着她做玩伴的话。”

    所谓“玩伴”,就是消耗品吧?

    生死只在姜去寒一念间那种玩伴。

    姜去寒看看冲他翻白眼的潇湘,沉吟片刻,缓声道:“留着吧,这丫头还挺有趣的。”

    有趣你妹!

    “叫大夫来给她上药,我乏了,要睡一会儿。”姜去寒道。

    “是。”时坞应声退下。

    潇湘确定,时坞是没有人性的。

    她以前听说暗门种种恶劣行迹,以为是众口相传,越传越夸张,此番才知传言不虚,自己是进了火坑。

    潇湘又挣了挣,这次姜去寒没有拘束她。她站起来拍拍衣裳,姜去寒也站起来,看看自己黑衣上的灰尘,走到她面前。

    潇湘觉得姜去寒心里肯定是在想“要你好看”。

    然而,姜去寒抬起双臂,道:“我的衣服乱了。”

    “我们刚打完架,你是不是有病?”潇湘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然而姜去寒执拗地绕到她面前,挡住她的视线。潇湘再转,他再挡。

    “你大可试试时坞会不会越过我的命令杀了你炼药。”姜去寒威胁道。

    “试试啊,”潇湘冷笑,“反正炼失败了你也完蛋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姜去寒噎了一口气,半晌,又羞又恼,恨恨道:“你方才……碰了我的身子。”

    “你别胡说啊!”潇湘吓了一跳。看了这么多话本子,没想到风芜城剧情落在自己头上。

    “……但我不讨厌你碰我。”姜去寒抿起嘴唇,盯着她。

    他生来极度厌恶别人触碰,身边侍从只留了时坞一人,而时坞又一直惯着他,对他百依百顺。是故他认为,允许一个人为他整理衣服,是极大的恩赐。

    “我不想碰你!”潇湘有点崩溃。

    “善行院还有很多孩子,”姜去寒平静道,“我可以叫时坞多抓几个来,反正任真也拦不住。”

    “你到底想怎么样?”

    “给我整理衣服。”姜去寒幽幽道。

    说句话能绕一百圈,如果和姜去寒长期相处,一定会气死吧!潇湘给他重新系腰带的时候,恨不得勒断他的腰。

    但他太瘦了,腰细得伶仃一把,倒让潇湘想起了江雪寒。

    如果仙尊还活着……仅仅是这样想着,潇湘的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人死如灯灭,这是唯一一次她希望江雪寒活过来。

    “你别哭了,我尽量对你好一点……”姜去寒别扭道。

    这时,时坞带着大夫来到门口,敲响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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