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霉霉相吸
阮教授大早上才五点就兴冲冲起床，奔菜市场提回了预定好的整扇肋排，哼着歌关上厨房门就开始捣鼓。
高鹤眼睁睁看着睡完懒觉打着哈欠的某位姐坐在餐桌上，就着清水面啃完了整整一扇肋排……红烧炖煮了至少三小时酥烂喷香到极点的肋排，人的胃能撑到那么大么？
悄悄看了眼这位都吃到凸出的小肚子——再低头一看自己面前放的青菜粥，不由悲从中来。
“阮教授啊，你儿子虽然比起大鱼大肉来更爱素炒淡味，但您也不至于一碗菜粥就把儿子打发了吧。”他悲愤道，“好歹来点肉沫啊！”
“大早上青菜粥有什么不好的？清肠！”阮教授还卤了一大堆牛杂，切成片端出来，看也不看儿子直接端到了闵岚跟前，笑脸如花，“岚岚多吃点啊。”
偏心得连点掩饰都不带了。
高鹤有一下没一下戳着碗里的粥，觉得这个家已无自己的立足之地，慢吞吞喝完粥打算今天还是去蹲学校实验室研究下昨日撞见的不科学实践……妈的，越想越怀疑人生！
闵岚扫完早餐顺手摸了颗苹果就出门溜达了。
胃里撑撑的带给她非常美好的人生体验，油水滋润得她惨白的脸色都有了点润色，转头就在楼下的便利超市摸了两包廉价烟，叼在嘴里窜出小区。
身上穿的是一套米色的棉质衣裤。
既舒适又宽松，对襟盘扣，类似练功服，包边接袖都是老手艺，看上去是专门请裁缝剪制的——大概是之前给高教授留下的印象太深刻，所以叫阮教授准备的衣物都按照那类型的来。
但女人家有追求美的天性，就算是松垮垮毫无曲线的练功服都能整出些小心机，敞袖敛脚的改款看上去要洋气的多，边边角角暗绣的吉祥纹简单大气，闵岚不得不说，习惯粗糙的她有小十年没穿过这么细致的衣服了。
丢的东西有白天佑去紧张她一点都不急。
因为暗界的存在，那些老式三教九流的派系传承顺带都留下来不少，如今全在江湖上混，但毕竟玄门有自己的牵扯，真正有通天彻地真本事的那些都被暗界束缚着，跟这些人走得不是一条道，虽无明章，但两边一直泾渭分明，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有摩擦也一直按老规矩解决。
如果那偷了东西的小鬼真跟盗门的人有牵扯，那因果算起来就稍微复杂些——但就她所料，反正这次的灾祸免不了，该死总得死，管他什么身份，迟早多少而已。
闵岚的天眼是变异的，上观天下观地中观世间因果缘结，一方面由于身份尊贵地位特殊，本来就有权限开给她，一方面也是她自己来历莫测，人间界的时间跟空间很难限制她什么，所以她这能力跟开了外挂似的，横扫暗界屡试不爽。
她看不到那偷儿，一者证明那不是能力者，跟暗界没什么关系，一者也是天要降灾，只借了个普通人手而已。
那她还烦恼什么？
闵岚横行惯了。
她身上的束缚比谁都深，承载的压力比谁都重，老天爷盯着她呢，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她比谁都清楚，所以根本不耐烦除此之外由人强加给她的所有规则。
不服就干，多简单的道理。
说来，魔都这地儿她好几年没踏足了，东部的发展又素来日新月异，西部山沟沟待久，她跟刚进城的土包子没啥两样。
其实东南整片地界都是姚家跟端木家的地盘，自从多年前惹毛姚家后，就有了“赵铭斓不准踏进燕京一步”的禁令，谁叫她狠起来敌我不分六亲不认。
当初为堵六界魔窟，暗界联盟一应拼命去，她还是盟主——没办法，盟主轮流做、那年到赵家，赵家只有她一个可以顶事的——姚家虽是一方主力，敢拖她后腿，照样被她坑得半死不活，才有了后来那么多事。
闵岚叼烟凉凉地想，现在她可不是赵铭斓，这话当屁放过听听声就算。
乱七八糟溜达半天，穷逼闵岚也没搞清楚附近区域，蹲在路边抽光了一包烟，瞅着一辆免费的观光巴士就蹭了上去，怀里揣着份魔都的旅游地图，在各大旅游景点外围走马观花地看过一遍，她脑子里对这个地界就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人多难免乌烟瘴气。
地广人稀之地都免不了阴祟邪秽，这样繁华的大都市，高楼大厦遍地，车水马龙如网，懒懒散散抬个头都观不到天象，人心的迷障与罪孽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光怪陆离，如阴云般沉压压笼罩着所有人。
妖魔鬼怪暂时瞧不到多少，由人心衍生的邪祟倒是比比皆是。
闵岚手下亡魂多的是，也没见她有丝毫负累，妖鬼不犯事到她眼前，俱作不知道，独独厌恶邪祟。
思想生变则有蚀，人心阴邪便作祟，这两种都是自人衍生出来的活物，常人看不到亦无所直觉，在她眼里却是明晃晃的存在，真恼起来一把火烧光以致牵连无辜的情况不是没有过，这是骨子里蠢蠢欲动的天性，她就压根没想过要改。
真说起来，比起自视甚高以为尊贵的姚家，端木家盘踞的江南显然就要好的多，闵岚是亲眼见过的，瞧着很是清爽，虽说这一代端木家掌门人是个身体长不大的老小孩，因而少有现身人前，但这一家子掌控的地界与他们一应都干净得很，值得推崇。
哪像燕京这种地，除不尽的妖孽，斩不完的邪祟——姚长青越混越回去了，这破魔都入目乌烟瘴气的看着还不如她的西北荒呢！
下了观光大巴，她在公交站牌下占了个横杠坐着抽烟。
夏季大中午最焦灼的时候，水泥路上方凝聚不散的热浪滚滚，来往的人少了很多。
闵岚表情发蔫，这种天气再加闲着没事做，她心头上杵着的那邪剑就容易蠢蠢欲动，她的血属火偏又相阴，这种矛盾冲突本来就靠忍，烈日下的浊气更晃得她眼花。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自行车道上一小年轻骑着骑着忽然就摔了——四脚朝天这种高难度姿势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下一秒，旁边开过的一辆白色小轿车戏剧性地平地打滑一头撞上马路牙子，稀里哗啦连保险杠都飞出去了，而那保险杠直摔到路灯杆子上，那看上去挺粗壮的路灯竟然被这一击打得从底部折断，骑车的小年轻晃晃悠悠还没站稳就被这倒下的一杆子重重砸回去……惨剧。
没死吧？
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叫后头急刹车的过路女孩儿看得目瞪口呆，这也太巧了吧，半晌之后才从自行车兜里摸出手机，人道主义报了个警叫了辆救护车。
事故离站牌不足一丈距离，看得兴致勃勃的闵岚忽然挠挠脸蛋，再定睛一看那小年轻……不会吧。
常有人觉得有一段时间做事很背然后发现什么事都很背，风水命学上一直讲冲克岁君，民间喜欢叫犯太岁，科学喜欢强行解释磁场规律，而闵岚则归类霉霉相吸。
她走霉运不是一天两天，但她的霉可从来都是坑的别人没伤到她半分，命硬或者运大，哪个答案能让人安慰点就哪个好了，不过她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命格弱到这地步却年年冲克岁君的。
头一个念头她就觉得这人身上有猫腻，若非身负至宝，就是有高人给他定过命保他不死。
有点意思。
围拢来的好事者已经齐心协力把路灯柱子给搬开了，倒霉的小伙子顶着一脑袋血在挣扎，他身下还压着自行车车座硌得慌呢——每动弹一下，旁边人就心惊胆战一下。
“哎，别动啊，别动啊，救护车就快到了。”
“把他也搬开？”
闵岚凑过去才看了眼，咔嚓一声，车座下面的钢管也给断了，戳出的钢管直接顶在了他的后腰上……真惨啊。
警车呜啦啦叫着早到了，半路抛锚的救护车却姗姗来迟，被一撞报废了车子的司机丧着脸在那大声比划自己有多倒霉，拖车敦敦敦开过来把他的车子拉走了。
闵岚不知道这时有人正手忙脚乱调录像对比画面，发觉搞不定一个电话打到上头：“博士，xx-015号实验目标出了点事，跟您的预测不太相符……”
话还没说完，对面就破口大骂：“监测这么点小事都干不好，还要你们做什么用！”
这边额头冒汗：“可是磁场没变啊博士！目标正在医院，我们马上去拿新数据——不过这次事件有点奇怪，我们找到了可疑对象！资料已传输，您可以看看！”
电话啪地挂断，想来都知道那边心急火燎看资料去了，几个人还没松口气又听到电话魔铃响，战战兢兢又迅速地拿起听筒，对面一声大吼差点把人吼得腿软。
闵岚叼着烟晃晃悠悠往高家小区走，嗖地一辆黑车在两步远的地方急刹车，一个穿着邋遢白大褂的胡子男几乎是连蹦带跳地窜出来，伸手就把一个模样很奇怪的手机靠近她的耳朵，小心翼翼不碰到她身体。
声嘶力竭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老大，放过我的小白鼠！”
闵岚：“……”
她侧开脑袋，拿手掏掏耳洞，又把耳朵凑过去：“贱贱？”
对面从语气就可以听出心头无比激荡：“你为什么在魔都——你怎么可以来魔都？！”
“想来就来了呗。”
李博士狂喜：“快快快，给我搞点特殊的实验品，天天切人我都没意思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