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星星
唐识转身去了货架拿了泡面，接了热水之后回到收银台。
唐识性格是比较外向挂的，泡泡面的空隙，唐识主动开启了话题：“其实你已经很瘦了，没必要减肥的。”
宋初一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唐识说的应该是她不吃晚饭的事。
女孩声音很轻，跟她“初哥”的称号一点都不沾边：“也不全是为了减肥。”
还因为要省钱。
只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再怎么早当家，自尊心也还是有的，尤其是在喜欢的男孩子面前。
所以宋初话没说全。
唐识教养极好，也没把话往深了问。
宋初想起，这连续两个周，唐识都在便利店里吃泡面：“你晚饭都吃泡面么？”
听传闻，他家境很好，父母也很幸福。
他没道理晚饭不回家吃。
少年轮廓分明的脸逆在光影里：“家里就我一个人，我不会做饭。”
可能是人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身边总要有点什么熟悉的东西或者人，才能安心。
刚好新同学宋初在这家便利店，他也就用泡面将就了。
宋初盯着唐识买来的两盒药看了会儿：“那个……唐识。”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叫他。
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因为她“心思不单纯”，所以连叫一下名字，她都觉得心跳的速率加快了。
唐识看她，她连忙躲避视线，：“要加个微信么？我把药膏的钱转给你。”
唐识见她这副样子，想起刚开学的时候，她在办公室前，拒绝别人的那股子蛮劲。
这种反差让他没忍住笑了下：“加微信可以，没多少钱，不用转我。”
宋初就这样加上了唐识微信。
这半个月以来，两人话一直都不多，今天聊了这么几句，店里又恢复了安静。
窗外有由近及远的鸣笛声，这一片区的小孩子们吵吵闹闹着走近又走远，店里断断续续来了几个人……
唐识吃完泡面就会走，宋初每次都会在他起身的时候，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野里。
宋初低头看着收银台上的两盒药膏，想起刚才唐识跟她说，有些疤留下很难去掉，女孩子要好好保护自己。
尽管只是礼貌的关心，她还是感觉到雀跃。
有些人在生命中出现，就像是礼物一样，像是命运给你磨难后的馈赠。
唐识之于她，便是礼物一般的存在，只是这份礼物太过美好，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拆。
甚至连靠近都带着忐忑。
…
宋初下班前十分钟，店里来了个女人。
女人买了一箱牛奶，结完账问她：“你是不是要下班了？”
宋初不认识她，微微点头之后没再回应。
女人也没再问下去，提着牛奶出了门。
没多久来接宋初班的人来了，宋初收拾好书包下班。
从便利店回家，要穿过一条马路，然后再穿过一条不长不短的小巷，再穿过马路才到家。
而且小巷这段路，很黑。
宋初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自己。
脚步声忽近忽远，跟着宋初的脚步忽慢忽快。
在深夜的静街显得尤其瘆人。
宋初没有往小巷的方向走，而是尽量往最宽阔的马路边跑。
宋初知道宋茂实肯定指望不上，但还是拨了他的电话。
宋茂实没接电话在意料之中。
宋初心里的害怕和不安又增加了几分，除了宋茂实，她的通讯录里没有一个可以麻烦的人。
宋初正要报警，还没来得及把电话拨出去，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被一道力量轻轻扯了一下。
宋初闭着眼凭着感觉踢了一脚。
随后她听到因痛苦而发生的闷声，然后下一秒就听见一声很低的笑：“小姑娘这么瘦，力气怎么这么大？”
是唐识的声音。
宋初放下心来，睁开眼看到唐识。
他微弓着背，手捂在被宋初踢到的小腿上。
宋初想到自己的踢人的力道，有些愧疚：“……对不起，我以为……”
唐识直起身，身后是一盏路灯。
身后不远处是几盏明暗不一的灯，头顶是漫天繁星。
他的影子被灯光拉长，不太明亮的灯光，将少年整个轮廓勾勒出来。星光像是被打碎了，铺洒在他身上，落进他的眸子里。
少年身姿挺拔，双眸含笑，像是只出现在漫画扉页里的光景。
宋初往身后看了眼，为了确定跟着自己的人还在不在，也为了逃避“美色”。
确定身后没人了之后，宋初松了口气：“这个点你怎么……”
唐识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网吧：“跟他们来打游戏。”
唐识说的“他们”，是一班的同学。
他为人谦逊温和，涵养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优秀又不张扬的人在哪里都很受欢迎。
所以唐识在新环境里很快有了能玩在一起的好朋友。
宋初想到这不禁又自卑了些，他和她，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云泥之别。
唐识是云，她是泥。
一个高高在上，一个低如尘埃。
唐识从网吧出来就看到她了，慌慌张张的，像是在躲什么人：“我送你回去吧。”
宋初后怕，虽然不想麻烦他，出于某种自尊心也不想让他看到她住的地方。
但安全起见，宋初还是轻轻点了下头。
宋初步子放得很慢很慢，她从来没有哪一次，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些。
尽管他们一路无话，沉默的气氛快要把她围得快要窒息，她还是希望。
步子再慢，希望再殷切，目的地终究是要到达。
唐识送她到单元楼门口：“你住几楼？”
“五楼。”
“我就在楼下，看着你开灯我再走。”
宋初知道唐识是怕送她上去，被邻居看见落下不好的话：“谢谢。”
立秋已经过了挺久了，九月初的深夜，只穿了一件白色短袖的唐识轻轻环抱着双手，一抬头，刚好看见五楼有灯亮起。
女孩脑袋从窗户里伸出来，虽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她还是笑了笑。
唐识举起手挥了挥，跟她道了别。
-
唐识回到家，没想到家里的灯是开着的。
他才刚换完拖鞋，朱莺韵从厨房出来：“回来了，我在煮宵夜，要吃点么？”
朱莺韵有个巡回表演，唐识想了一下，好像九月有一场就是在南川。
难怪老妈在家。
唐识有点饿了：“行啊。我先上楼洗个澡。”
洗完澡出来，老妈的面条也煮好了。
因为朱莺韵和唐至廷都很忙，所以从小唐识就在奶奶身边长大。两人给唐识的陪伴很少。
少到从不知道要怎么和唐识相处。
朱莺韵煮面的时候，只在冰箱里找到一个鸡蛋。
唐识把自己碗里的煎蛋夹给她∶“这次回来待几天？”
“没确定，看舞团那边怎么安排。”
“嗯。”
沉默的气氛有些尴尬。
吃完，唐识起身收拾。
朱莺韵简单问了几句在南川适不适应，唐识话也不多，没话找话更加尴尬。
朱莺韵一生都奉献给了舞蹈事业，对于处理这种情况，实在没什么经验。
唐识看出她的局促：“朱女士，不用这么紧张。”
“我这次在家应该要待一个星期，刚我看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明天等你放学一起去逛个超市吧。”
唐识看她，脸上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朱女士，明天周末。”
唐识把碗擦干：“明天几点出发？”
“早上八点？”
“行。”
-
唐识和朱莺韵相处的时候，心态比她好不到哪去。
他们都想有多一点时间能够陪伴对方，但是因为长时间没一起相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气氛尴尬又别扭。
唐识这一晚上都没睡着，第二天更是天还没亮就已经洗漱好了。
老妈大概也是跟他一样的状况，因为她眼底是藏都藏不住的黑眼圈。
两人见面的时候，相视一笑。
毕竟是母子，有些东西不用说就懂了。
两人吃了早餐就直奔超市。
唐识推着购物车，朱莺韵走在他前面挑选着商品。时不时回头问问他的意见。
和奶奶在北京生活的时候，也没少逛超市。
但每次看到别人一家三口的样子，唐识表面没什么，心里还是会觉得缺了一块。
朱莺韵走到牛奶区，在两款牛奶之间有点纠结。
她回头，就看到唐识盯着她在傻笑：“怎么了？”
唐识随便指了白色包装那一款牛奶：“选这个吧。就是想起，我们上次一起逛超市，还是我十岁的时候了。”
朱莺韵愧疚：“等这次巡演结束，我休个长假，好好陪陪你。”
唐识习以为常，也没怎么抱期待。
每次老妈都这么说，但每次舞团一有事儿，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留下他一个人。
老妈今天能好好陪他，他都觉得是不是天上掉馅饼了。
但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
从超市出来，才刚把东西放进后备箱，老妈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把装在后备箱的东西拿出来，朱莺韵给家里的司机老刘打了个电话。
唐识就一个人守着一堆东西，在商场的地下车库等了半个小时。
老刘算是从小看着唐识长大的，在他父母缺席的日子里，都是老刘代替他们出席。
老刘接到唐识之后，看着他失落的样子，想安慰却又无从开口。
唐识倒是先开了口：“刘叔，我没事。”
老刘烧得一手好菜，看了看今天他们买的东西：“中午给你做个糖醋里脊。”
车才走没多久，唐识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宋初发过来的消息：【转账。】
宋初：【药膏的钱，你收了吧。】
唐识知道她是不愿意欠人情，但还是把转账退了回去。
唐识：【那请我吃午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