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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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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恨意

    漼若兰歇息了一夜,早上醒来不待人来请,便带着丫鬟在府中四处走动起来。

    她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昨日成喜说的,南辰王府那一侧,经过漼时宜的院子,略微驻足细细观察,漼时宜的院子竟然是距离王府最近的一处。

    漼若兰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举步离开了。

    “姑娘,成喜说我们不可到那边去……”丫鬟小声提醒着。

    “闭嘴。”漼若兰呵斥了一句。

    丫鬟不敢再言,只好跟在漼若兰身后,朝着王府深处走去。

    方走了几步不远,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了两个府中侍卫,锵地一声佩刀出鞘,横在了二人面前。

    “什么人擅闯王府!”

    刀刃带着寒光,直逼面门,漼若兰到底是个闺阁女儿家,何时见过这等场面,一时吓得脸色苍白,嗫喏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这位大哥,我们是李刺史李大人的家眷,此次同太子一道进西州城的。”丫鬟上前护住漼若兰,壮着胆子颤声道。

    侍卫将二人打量了一番,眼神如鹰隼,看得漼若兰心惊不已,强定了定心神,才勉强开口道:“不错,我是当朝太傅漼广的女儿。”

    “得罪。”侍卫收刀回鞘,嘴上说着得罪,脸上却未见什么表情,生硬地说道,“此处不许外人走动,漼姑娘请原路返回。”

    “不许外人走动?”漼若兰稍稍皱眉,她可是听说,漼时宜是在王府中畅行无阻的。

    “是,姑娘请回。”

    漼若兰看着侍卫,虽然十分不甘心,但是想想方才自己面前的刀锋,也知南辰王府不比别处,不可强横。

    “何事?”

    漼若兰循声望去,见一老者与太子一同走了过来。

    “参见太子,军师。”侍卫跪地见礼。

    “起来吧,”刘子行看了漼若兰一眼,笑道,“想来定是漼姑娘在王府中迷了路,寻侍卫来问路的吧。”

    刘子行此言说得委婉,一来没有责怪侍卫,二来为漼若兰解了被阻拦的围,漼若兰向刘子行投去感激的一瞥,“若兰参见太子。”

    侍卫看向谢崇,职责所在,即便是太子这么说,他们依旧不能让漼若兰进入王府。

    谢崇道:“漼姑娘怎么一个人在此处,姑娘初来乍到,时宜怎么没陪着姑娘?”

    “义父。”

    说来人到,漼时宜含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走到漼若兰身边,笑道,“还以为表姐昨日劳累还在睡着,没想到起得这样早出来看景致,怎么也不着人叫我一声。”

    “不知妹妹平日何时起身,怕打扰了妹妹。”漼若兰微微笑着。

    “十一,来见过太子殿下。”谢崇适时出声,漼时宜一句话便告诉了他,这位新来的漼家姑娘,是刻意躲开她自己往王府中试探的。

    漼时宜忍着心中冷笑,一步一步地走到刘子行面前,“漼氏时宜,参见太子殿下。”

    刘子行在漼时宜方才出现,眼睛便没有离开过她身上,七年未见,她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了,如今的她,落落大方,明艳动人,与他曾在太极殿中惊鸿一瞥的画像,一般无二。

    她美,很美。

    但是他看见她的时候,依旧像幼时一般,心中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冷意。

    他始终记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冷漠如霜,又凌厉似刃。他想知道她如今看他的眼神,是不是同旧时一样。

    她却并未看他,款款地施礼于他面前,声音如莺,悦耳动听。

    “此处不是中州,无须多礼。”刘子行听到自己开口,听到自己的声音,夹杂在耳中能听到的心跳声里。

    “漼姑娘在府中迷了路,十一你有时间还是多陪陪漼姑娘才是。”谢崇对漼时宜道。

    省得她到处乱晃,扰人清静。

    “义父说得是,是十一不周全。”漼时宜道。

    腿长在她身上,她非要晃,我也没法子。

    父女俩对视了一眼。

    漼时宜自始至终没有多看刘子行一眼,刘子行的视线却一直落在她脸上,他幼时不懂漼时宜的眼神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他每次见到她便会生出莫名寒意来,后来年岁渐长,所经所历变得多了,他渐渐明白了,那种眼神叫做,仇恨。

    可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始终困扰他,扰了他七年。

    如今终于又见到她,刘子行很想知道,幼时险些变成心魔的那女孩子的眼神,究竟是真的存在过,还是他自己所思过甚。

    “本王要同军师去王军军营,从前只在中州听说过南辰王军,今日终于有机会一见,很是难得,漼姑娘不是也对王军心有向往吗?不如一道前去,如何?”刘子行这番话对漼若兰说,眼睛却看着漼时宜。

    果然,漼时宜闻言立刻抬眼向他看来。

    刘子行目光一缩,不是冷漠,不是仇视,亦不是恨意,而是……嘲讽和鄙夷。

    他的心突然重了重,究竟是为什么?他为什么始终看不懂她的眼神。

    谢崇尚来不及推辞,漼若兰已然欢欣地答应道:“如此甚好,兰儿多谢太子殿下相邀,妹妹陪我一同去,可好?”

    “自然是好。”漼时宜笑了笑。

    好得不能再好,漼时宜看着太子身后的四个侍从,又看了看满是期待的漼若兰,就冲她这不吭一声就要往王府跑的劲头,不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还真是不放心呢。

    “那便准备一下,即刻出发吧。”谢崇道。

    踏出府门,漼若兰看着门口的马匹和一辆马车迟疑了一下。

    “漼姑娘请上马车吧。”谢崇道,“十一说姑娘不会骑马,特地给姑娘备了马车。”

    “表姐请。”漼时宜说罢也不跟她客气,转身准备上马。

    “我可以试试骑马的,无需为了我特地备一辆马车。”漼若兰急道,她竟不知漼时宜何时学会了骑马。

    “表姐若是想骑马,来日有的是机会。”漼时宜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何必来日,我看今日便好,妹妹这匹马看着不错,我就先试试它吧。”漼若兰说着便上前扯漼时宜手中的缰绳。

    谢崇脸色一变,一声“小心”脱口,那匹枣红色的小马突然喷鼻长嘶猛地甩了一下头,缰绳自漼时宜手中脱落,粗糙的绳索在她掌心磨出一道殷红的血印。

    “啊——”漼若兰受了惊吓,叫了一声。

    漼时宜因掌心火辣辣的痛感皱起了眉头。

    立刻有王府的亲兵冲上前去,将受惊的马匹制住,重新牵了回来。

    漼若兰此刻已经躲得远远的,再也不说半句要骑马的话。

    “姑娘,你受伤了!”成喜一声惊呼。

    “没事。”漼时宜将手藏在衣袖底下。

    “先回府上,让大夫包扎一下吧。”谢崇道。

    “是,先包扎一下吧。”漼时宜手心中那道血痕,刘子行看得清楚,也出声道。

    “妹妹,都是我不好,害妹妹受了伤。”漼若兰走上前,想看一眼漼时宜的伤势。

    “表小姐还是上马车吧。”成喜忙挡住漼若兰,可真是个灾星,一来就惹姑娘受伤,说话语气也变得不是很客气,“我们姑娘这马是王府的凤将军亲自给挑的,性烈认主,旁人是动不得的,表小姐下次莫要近前,小心伤着。”

    成喜这声提醒怎么听怎么都像是责怪,可偏偏又没带一个责怪的字眼儿,听得漼若兰心头冒火却反驳不了,只得悻悻地上了马车。

    “殿下,义父,些许小事不便耽误殿下行程,稍后到了军中,再去找军医包扎便是。”漼时宜说着,过去顺了顺枣红马的马鬃,枣红马蹭了蹭漼时宜的手,倒有点撒娇的意味。

    一行人很快便出了城来到军营,谢崇命人通禀后,不多时,周生辰便和一众弟子从帅帐中走了出来。

    周生辰一袭黑衣,身披一件黑色大氅,更衬的面冠若玉,骨相无双。

    “皇叔。”刘子行当先见礼。

    “太子殿下。”周生辰拱手道,目光在他身后的漼时宜身上落了落,突然蹙了蹙眉,“你怎么受伤了?”

    漼时宜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原来是握着袖子的一角,血迹洇透,露出一片暗红。

    周生辰不待漼时宜回答,便道,“谢云,带十一去看军医。”

    漼时宜推辞不得,只好跟着去了,留下身边的漼若兰,从见到周生辰开始,一双眼睛便眨也不眨地瞧着,此刻方觉,上前盈盈施礼,柔声道:“臣女漼若兰,参见殿下。”

    周生辰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便转向刘子行:“太子殿下,赶快入帐休息吧。”

    “不急,”刘子行微笑,“难得有机会入军营,不知皇叔是否有空,带我四处看看。”

    “可以,随我来吧。”周生辰答应得爽快,说着便当先迈步,刘子行等人紧随其后,连同漼若兰也跟了上去。

    却听呛啷一声宝刀出鞘的声音,只见周天行和谢云齐齐拦住了刘子行身后的四个侍卫和漼若兰,冷声道:“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走动!”

    刘子行看也没看身后的四人,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跟在周生辰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漼若兰一天之内被人用刀指了两回,眼下更是惊慌失措,颤声道:“我是……漼时宜的表姐,是太子带我来的。”

    “得罪了,漼姑娘。”谢云颔首道,“太子是代陛下来犒赏三军的,可以入内,王军乃北陈边境军事要地,外人是不能出入的,稍后末将会着人护送姑娘回去。”

    “那……我妹妹也不能进去吗?”漼若兰犹不死心。

    “十一是军师义女,是南辰王府的人。”谢云的回答很简单,但是好懂。

    漼时宜此刻坐在军帐中,看着自己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左右今日是躲不过这伤,倏尔叹道:“这伤,比起烫伤,倒也没见得好到哪里去,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姑娘被烫着了?烫到了何处?快给我看看。”成喜一听急忙凑过来瞧。

    “不是,”漼时宜摇了摇头,当初那一世,周生辰将王府留给她和刘子行相见,偏他们相见的第一面,她就被烫伤了,自此成喜便说她和太子八字不合。

    岂止八字不合,简直不共戴天。

    漼时宜想起今日见到刘子行的那一幕,一口心头血便似乎快要喷出来,天知道她再次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是如何忍住这滔天的恨意神色如常地向他行礼。

    刘子行那一世的所作所为,是无论千万次轮回都无法从她记忆中抹灭的恨。

    七年了,他长成了她记忆中的模样,长成了那个她无数个夜里恨不得手起刀落生啖其肉的刘子行。

    而刘子行的狼子野心,在这个时候,是不是已经在肚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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