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准
“姑娘——”不知何处响起一声女子的惊呼，不过很快便淹没在人潮的声音中。
失神的漼时宜此刻浑然未觉此刻她已经被涌动的人群推挤到了最前方，在周生辰越来越近人潮越来越激动的时候，不断有人向前挪着步子期望能近距离看一眼小南辰王，而就在此时，漼时宜被身后不断叠冲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推，成喜再也拉不住她，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冲到了街面上！
突然出现的女子惊到了队伍中的马匹，咴律律马声嘶鸣，马上的人狠狠地一拉缰绳，马儿前蹄高高扬起，眼看便要将漼时宜踏于足下。
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从队伍中腾挪出现，捞起漼时宜的腰身，将她带离了马蹄之下。
“吓着了吧？”来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冲着她眨眨眼睛，“不要怕，你瞧，马儿也被你吓哭了呢！”
漼时宜看着面前凤俏那张只有十五六岁的面孔，看着她脸上熟悉的微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没事吧？”马上的女子也立刻翻身下马，走了过来。
“看样子是吓到了，”凤俏有些无奈道，“大师姐，哄哄。”
宏晓誉蹲下身子，从怀中荷包里拈出一颗果干，递到漼时宜嘴边，“好啦，不要哭了，喏，这个给你吃。”
漼时宜看看凤俏，再看看宏晓誉，泪落得更凶了。
“这……”两个女子瞬间束手无策。
周生辰缓缓策马过来，看了一眼无甚大碍的孩子，“无事不要耽搁了。”
“是，师父。”宏晓誉和凤俏起身抱拳应下。
周生辰又看了一眼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孩子，转瞬便收回目光，径直走了。
凤俏用手肘碰了碰宏晓誉，“怎么办，这小丫头还哭着呢。”
“你说怎么办，我又没哄过孩子。”宏晓誉低头看了一眼那丫头，只管掉眼泪，也不说话。
“那只好这样了。”凤俏说罢一把从宏晓誉手中夺过她的零食荷包，塞到了漼时宜的手中，“小妹妹，这袋零食，就当姐姐们的赔礼了哦，我们得走了，你乖，不要哭了哦。”
“哎，我这……”宏晓誉心疼看着自己的整袋蜜饯果干都被凤俏送了人。
“好啦不要那么小气，快走吧。”凤俏拉起宏晓誉，二人翻身上马，紧随着周生辰去了。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成喜终于从人群中挤到了漼时宜的身边，方才那一幕简直吓得她心快要蹦出来，好在南辰王府的女将军骑术了得，不然被马这么踩一脚，不得断胳膊断腿，成喜想想都后怕。
成喜上上下下将漼时宜检查了一遍，未发现任何伤处，这才放下心来，却见漼时宜呆呆地望着已经远去的小南辰王的方向，脸上全是泪。
“姑娘，你怎么了？”成喜吓了一跳。
“师父……”漼时宜口中喃喃，“大师姐、四师姐……”
“姑娘说什么？”成喜没有听清漼时宜的低声哝语。
漼时宜突然转过身来，紧紧地抱住了成喜，泣不成声：“他们都在，他们都还好好的，成喜……”
“姑娘，”成喜拍着漼时宜的后背，“谁啊？姑娘在说谁？”
漼时宜便只是哭，不再说话。成喜只好不停地轻抚漼时宜的后背，轻声地哄着她，直到她哭声渐止。
“姑娘，你没事了吧？”成喜担忧地看着漼时宜，她从未见过自家姑娘哭成这样。
“没事了，成喜，我们回去吧。”漼时宜一双眼睛哭到红肿，也知道自己如此失态吓到了成喜，“回去之后不要同阿爹和阿娘提起今日之事。”
“哦，好。”成喜不知所以，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皇城大开，宫殿雄浑，天家气势迎面而来。
周生辰站在白玉阶下，看了一眼回忆中熟悉的殿宇，举步拾级而上。
离开时的一幕幕尚在眼前，曾以为今生永远不会有再次踏进宫墙的这一日，没想到仅仅六年光景……
行至殿前，赵腾躬身，伸出双手，“殿下，请卸剑。”
周生辰将配件递给赵腾，抬腿迈进了大殿，迎着朝堂上百官各色不一的眼神，大步走了进去。
纵然是有怀疑有畏惧，有心戚有不安，百官乃至刘徽身边坐着的戚真真都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一句，好一个风骨天成的小南辰王！
岿姿容止，隽神无双，步步风曳，履履雾沉。
他目不斜视，然所过之处，无形的压迫感使百官不由自主地收回目光，不敢直视。
周生辰径直走到刘徽面前，掀摆叩拜。
“臣周生辰，叩见陛下。”
刘徽见到周生辰，有些掩饰不住地雀跃，忙道：“皇叔请起。”
这是周生辰啊，这是他的皇叔，这是时宜姐姐曾经与他一起谈起的，他可以信任的人。
“谢陛下。”周生辰起身，这才将面前的刘徽与同他并坐的戚真真纳入视线。
刘徽见周生辰起身，一时高兴地站起身，便想上前亲近，却被戚真真无声地拦了下来，只好再次坐下，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周生辰看。
许是亲情血缘使然，许是时宜姐姐曾埋在他心中的那些话，他看到周生辰，便生出无可言说的好感，他的皇叔很好看，眉眼之间有几分像父皇，虽带着些淡淡的疏离，可这不怒自威的神态气质，倒是与父皇如出一辙。
他一定要对皇叔好，一定要将可以信任的人，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戚真真端坐在刘徽身边，一身素服更衬得容貌俏丽，她十七岁进宫，如今也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为求自保不得不攀附了内侍赵腾，又与刘元、刘魏联手，保下自己性命，将高太后踩在了脚下。
如今伴君侧，摄朝政，以为自己已经手握天下权柄，可当得知周生辰入中州的时候，她才发现，她的威胁已经从高氏变成了周生。
兵权，才是一国的重中之重。
戚真真望着周生辰，娓娓道：“今□□你打破誓言，实非孤本意，只因坊间传闻……”
“坊间传闻，臣有谋反之心。所以太妃召臣进宫，以示君臣和睦，朝堂安稳。”周生辰毫不避讳地截断戚真真的话，心中泛起一丝冷笑。
坊间传闻的周生谋反，究竟是坊间，还是宗室，他心里清楚得很。
戚真真闻言起身，袅娜身子款款行至周生辰面前，柔声道：“谢南辰王能顾全大局，请受孤一拜。”
周生辰抬手拦住戚真真：“太妃不必如此，你是君，我是臣，怎可拜我。”
戚真真凛然中带着些许无奈道：“为了天下，跪又能如何，”复又看向周生辰，眼波流转，试探道：“既誓言已废，南辰王可愿留在中州，辅佐君上？”
“不愿，”周生辰回答得干脆，惹出朝堂上一阵细碎的低声议论，继续道：“离开中州久了，便不愿回来了，还是西州适合我。”
戚真真看着周生辰，美目间尽是疑虑。
周生辰知道戚真真在惧怕什么，知道这满朝文武在恐慌什么，手握七十万重兵的周生辰从来都活在猜忌之中，他深知此时自己手中这让多少人眼红的兵权，早晚有一日会成为反噬他性命的毒兽，只要他交了这兵权，便可当个闲散王爷，潇洒安稳地度过此生。
但是他不能，新帝登基，朝纲新肃，南萧柔然虎视眈眈，群狼环伺，他如何能放心将这兵权交出，朝廷上下利欲熏心之辈不在少数，谁能保证这手握兵权的人，能永固北陈江山？
他要为兄长守着这天下，为幼帝守着这江山。
哪怕天下人诟病，也要保北陈疆土无虞。
罢了，左右这件事，来中州的路上，他便已经做了决定，他这一生，一腔热血，一身铁骨，若为北陈，若为忠义，尽可抛洒。
“本王受流言困扰多年，今日也想做个了结，就当做送给陛下一份登基贺礼。”周生辰看了一眼龙椅上的刘徽，那孩子一双眼睛正盯着他瞧。
“什么贺礼？”戚真真不由问道。
“本王在此立誓，一生驻守边关，不娶妻妾，不留子嗣……”周生辰朗声，一字一顿道。
戚真真与满朝文武尚在震惊中，只听见从龙椅上响起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周生辰的话。
“朕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