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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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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间的房门被人冲冲的从外往内推开,急促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间隙还有婢女的苦声制止。

    依窗靠坐的人正拿着一方扇面慢画勾勒,听见这响动,回首斜斜一眼望去。

    想来那人是铁了心要闯进面见他,几个区区婢女怎能阻拦,转瞬便见一个粗壮男人出现在珠帘玉翠后,扬手一把掀开珠帘踏着大步子直冲他而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桑三娘与葛长老,三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他只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依旧坦然的继续勾画。

    童百熊怒气冲冲的走到他面前,沉声吼道:“教主,这次你必须要替咱们做主了!”

    “怎么了,童大哥?”

    看样子事情不小,一时半会的解决不了,他这才暂时停手,回眸微笑:“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竟连本座的庭院都要贸然闯入了?”

    身后跟着的桑三娘听了当即屈身半跪。

    她神色凝重的禀报道:“教主恕罪,实在是此事严重,怕被人有心拦着见不到教主,属下等人才一时情急闯入。”

    怕被什么人阻拦自不用多说,他也不以为意,也不说让她起来回话,只提笔随手在扇面上点了一朵腊梅。

    点完后,他方是轻描淡写的询问:“什么大事让本座的几位长老连请折都不敢写,而执着非要亲自与本座面见诉苦?”

    急脾气的童百熊没有多说,转身从葛长老的手里拽过几本册子,直接啪的一声拍到了他面前的小茶几上。

    他瞥了童百熊一眼,把手中的浓色朱笔搁回笔架,再拿起那几本账册随手翻了翻。

    不过半柱香,他的脸色就顿沉如海。

    三人耐心等了好久,只见教主捧着册子沉默,久久不曾下令。

    见状,童百熊立刻在桑三娘身边跪下,扬声怒目道:“还请教主明目,定要把这害群之马揪出来施以严惩,以此昭示我教千秋,教主神威!”

    葛长老跟随跪下,沉声恳求:“此事关乎我教数百年基业,请教主即刻下令,让杨主管与属下们当面对峙。”

    几名心腹都跪在他脚下严声咄咄要他公正以待,个个视死如归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无法再是徇私,只得百般无奈的应承颔首。

    他心口分分沉下,对外摆了摆手:“速召来见。”

    半柱香后,杨莲亭站在了他的面前,神情惶恐,目光惊疑。

    他有心想抚慰面前惶惶不安的人,可手里拿着的账册,脚边跪着的心腹,以及屋外无数翘望的弟子,这一样样都让他无法如旁日般的软声细气同他说话。

    在童百熊等人熊熊烈火的目光下,他故意沉脸,冷声询问:“莲…杨莲亭,这几本账册是怎的一回事?”

    说完他把手里的账册不轻不重的丢在了杨莲亭脚边,示意他亲自看看是真是假。

    杨莲亭第一次看教主对自己这般态度严苛,姿态高傲,仿佛他只是教中一个可以随意打骂的卑贱奴才,整个人都僵了一僵。

    他蹲下身把那几本账册捡起翻看。

    片刻后,他的脸色瞬白。

    他捧着账册满目惶然的看向教主,不知所措。

    这副模样显然不需多说,就足以证明了一切。

    童百熊从地上一下蹦起,蹦得老高,高高扬起拳,几乎像要一拳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恰巧面前的教主侧目幽幽瞥来一眼,就令他欲打的拳头硬生生变成了直指的手势。

    “杨杂…小儿,快说,这些账册是怎么回事?说不明白你今日休想出了这扇门!”顾忌着教主就在面前,童百熊还是咬牙忍回险些脱口而出的脏话,只是厉声逼问他,指着的指尖险些戳着他的鼻尖。

    杨莲亭吓得往后大退一步,目光还是习惯的看向教主。

    可教主并没有如往日般的偏爱宠信,不需他多说一言一语就无条件的偏信他为他说好话,只是冷目沉沉的旁观着,任由他被这莽撞匹夫指着鼻子质骂。

    即使这账册确实与他分不开关系,即使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个局面,可失去教主偏爱的那刻,他还是觉得委屈至极。

    他捧着账册站在原地许久不言不语,旁人个个心急难耐,几乎就要暴起了,教主看后心中也急了,便蹙眉冷冷逼道:“快说。”

    杨莲亭咬了咬牙,低声承认道:“这账册确是属下所做……”

    “你是承认了江南与陕西的盐运收银,以及黑木崖的教内生意被你偷拿了四成?”桑三娘站起来径直打断他,一双娇目怒火汹涌,竟显可怖狞色。

    近来数月教中的收支频频下降,询问下面的又说生意依旧,她觉得古怪,便想要查一查教中详细的账册,可问及杨莲亭索要却被左推右拦,被磨了几回才给了她一两本陈旧的账册。

    她拿回去细细一看,当即发觉不对,立刻转头找到了教中负责财政记录的葛长老。

    两人拿出各自的账册联合比对了几日几晚,竟是发现这大半年来各地分舵的收入明明合乎逾期,却有一部分悄悄送进了杨莲亭的口袋里。

    她们隐隐觉得应当远还不止,两人便派人悄悄摸摸的从杨莲亭的院子里偷出了其他账册细细盘查。

    这一查就了不得了。

    于是今日一早她们找到了童百熊,几人联合冲进教主的主院,要教主必须给个说法。

    杨莲亭还欲辩解:“属下,属下也没拿到四成,好些也是给了其他香主。”

    “就是说还有贿赂了?”桑三娘冷笑连连,“杨总管真是好生聪明,也知要用钱财买通他人,才能赚的盘满钵满啊!”

    这才发觉说错话的杨莲亭脸色一白。

    教主双目凝望他惨白慌措的脸色,只是缄默。

    自从两人相好以来,杨莲亭一直兢兢业业做事,踏踏实实的伺候他,用尽了讨好他的法子,是以年后他便把教中多处分舵的生意都交给了他管理。

    后来杨莲亭忙得时常出教办事,三番两次连他的约也赶不及赴,总是事后才软眼软语的向他讨饶道歉。

    他本以为这人是一心为自己为教里忙碌,原来竟是为了他自己的腰带子忙的分身乏术。

    单是一处分舵每月上交的贡钱都有数千百两,何况日月神教的生意广遍大江南北,盐运更是利润丰厚,可想而知这半年多来他是贪图了多少白花花,数不尽的银山钱堆。

    这般偷盗大罪,在日月神教的教规之中,最轻的都要当场百鞭,再革除职位以儆效尤,若是严重些,便要废除全身的经脉与武功赶出黑木崖。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显然这都是教主所不愿看到的一幕,但他又无法开口替他留情。

    他看着眼前手脚紧缩的英俊男子,心里不免深叹一口气,莲弟啊莲第,你这般的糊涂,倒叫本座好生为难啊。

    杨莲亭见教主得知真相后便脸色阴沉的盯住他,心中不胜惶恐,却无法辩驳自己这些时日的阳奉阴违,只得在他的沉沉目光下一寸寸的低下头,手足竟还微微发起了颤。

    “还不止如此呢。”一直没说话的葛长老心明眼亮,紧跟着从怀里摸出一份密报,亲手送到了教主面前。

    他字字铿锵道:“请教主过目,这是前日暗士送来的密信,上面正是解释了为何数月前咱们赤水河的分舵总有人闹事。”

    真是一桩坏事接一桩。教主沉着脸把那密信接过来。

    待他打开后垂眼粗略一看,霎时神色凝住。

    “杨莲亭。”

    杨莲亭胆战心惊的看着教主已是冰冷僵硬的脸色,颤颤试探:“教,教主?”

    教主抬眼看来,皆是冰渣:“你曾同本座说过,你的表妹只是江南一户普通兵器世家的正亲嫡女,与本教从无有任何的瓜葛,所以本座才会额外同意让她在此暂住。”

    “是,是啊。”杨莲亭懵然应下,又急忙使劲点头确保道,“这个,这个属下所说为真,千真万确不敢有骗教主!”

    不待教主说话,葛长老就立刻接过了话头。

    “那么,你能不能现在跟教主和我们大家解释一下。”他冷笑道,“为何我们的暗士查到,你那所谓普通世家的千金小姐,怎会先是师拜五岳剑盟左冷禅的门下,后又拜入五毒教成为内门弟子呢?!”

    一语落下,举座皆惊。

    童百熊满目的不可思议:“老哥,你说那个小丫头,是,是五毒教的?”

    葛长老沉色颔首:“信上说,此人仗着姿容不错,拜入左冷禅门下后就与多名弟子暗中来往,入门三载就随众位师兄前往少林拜经求学,却是别有居心,竟偷了少林藏书阁里的一门修炼心经,后叛离师门逃出塞外,又恰巧被五毒教的圣女看上带回教里,不久便收为入门弟子,闭关练功五载不曾踏足中原一步。”

    童百熊和桑三娘几乎听蒙了,这样的人生经历何其丰富多彩,这样的心机诡计简直令人自愧。

    在他们印象里,这分明是个堪比谪仙般矜贵不凡的人物,私底下却这般的龌蹉不堪,不知与多少人有过亲密来往,游走花丛之中片叶不沾身,又哪里像是往日里高不可攀的圣洁模样。

    他们着实不敢置信这会是同一个人。

    而杨莲亭直接呆立当场,眼睛瞪大如牛丸,脑子里都是空空如也。

    一屋子的人,傻的傻,呆的呆,显然这个事实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葛长老看的又觉他们好笑又觉他们可怜,便从怀里抽出一张薄纸,接着说了下去。

    “亏得此人天姿绝然,实在难见,竟靠着那本少林独有的心经,又有五毒圣女亲自教导,便练得一双好眼,一张好嘴,眼可夺魄,嘴可命神,所到之处无人不把她奉为上宾,有求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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