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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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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家宴稀里糊涂的结束后,每个人的心中都是百般滋味,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硬是没能尝出多少的酸甜苦辣。

    除了楼兰依旧没心没肺,只顾专心埋头吃饭挑菜,还兴致勃勃的让婢女多添了小半碗饭。

    整个花亭的目光皆是有意无意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却仍是无知无觉的,不知是她无谓,还是心大。

    进宴便因她闹的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可她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筷只夹盘中餐,不论如何,单凭这份冷静稳重就实在令人顶礼膜拜。

    散完宴,教主与杨莲亭自是相携离去,剩下他们三人同行在山林小道上。

    “丫头,你这眼睛,可真是让我等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童百熊走在她身边,如此感慨。

    “姑娘,恕我冒昧,你这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

    桑三娘也在旁跟随,难以忍惑。

    “想不到你们的要求多,”楼兰脚步不停,声音冷漠,“问题也很多。”

    与她处的久了熟悉她的性子后,便知她其实是个典型嘴毒心软的人物,因此童百熊压根不在意她冷淡带刺的话,只是摩拳擦掌的嘿嘿一笑。

    “咱们都是熟人了,你就说说这双夺命眼睛的密窍呗,反正老子也学不来。”

    一想到每天走到哪里都让人为他神魂颠倒,争相讨好,这场景简直能恶心死他。

    “是啊,我也想听听。”桑三娘跟着附和。

    其实他们也就随口说说笑罢了,每个练家子都不会想让旁人知晓自己的修炼秘诀,何况这人的眼睛绝对是天底下独一双的,自然更不可能说出来实话。

    不料楼兰听完这话竟是脚步一停,微微扭头看着她们:“想知道?”

    童百熊与桑三娘当即一愣,眼露错愕。

    楼兰回头,继续前行,只丢下了一句话。

    “那你们帮我寻一样东西回来,我就告诉你们。”

    身后,他们二人互视一眼,到底是好奇心害死猫,忙又跟了上去。

    三人谈谈说说间同行了好长一段路,直到半山腰才是各自分开。

    童百熊要去巡视黑木崖的各种岗哨,桑三娘要去正殿查看分舵运盐的账册,而楼兰不愿每日回到藏花小楼见到那些争相讨好她的莺莺燕燕,便趁着最近春日正盛,阳光正好在教内四处行走散心。

    这日,她又甩掉了身后一院的苦苦哀求,独身外出散步。

    身为倍受教主宠幸的杨总管的表妹,平日里童百熊等人还隔三差五的亲自探望,哪个不要命的奴才还敢去招惹楼兰,因此她在这教里基本都是横着走,无人敢违逆她。

    所以当她糊里糊涂的递到了一处百花环绕的精致楼院,听到里面传来各种娇笑话语时,她才依稀明白自己是走到哪处了。

    那七位夫人的住所。

    她对这可怜的七位夫人本不报多少感觉,刚转身欲走,耳中却敏锐的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其中混杂,低低切切,不胜聊奈。

    她的脚步当即凝住。

    稍想片刻,她抬脚往里走,刚走到门口就遇上了守门的两名弟子阻拦。

    守门的弟子不敢得罪这位在教里名声传的风生水起的红人,就好声好气的劝她:“这位姑娘,这是七夫人的住所,你不得入内。”

    从古至今,还没人敢对她说她不能去的地方。

    只要她愿意,天王老子的台阶得让她走,天上宫殿也得让与她住。

    那弟子刚要开口,却是下一刻便见眼前的女子抬手扯下眼上的薄纱,一双狭长凤眸沐浴在阳光之中,金丝灿灿从她眼中摄出,一下就扎透了他的心口。

    他顿觉眼前一荡,在场的众人已是就地跪下了,个个毫无异议的臣服在她脚下,由衷期望当她最忠诚的奴仆任她驱使。

    楼兰背着手,声音低沉:“你再说一遍。”

    他的额头抵着地,痴痴呆呆的虔诚回禀道:“属下胡言了,姑娘自是想去哪里都可以。”

    楼兰冷哼一声,随手弃了那纱便抬脚入内,这次无人再阻,通通畅畅的直抵内院。

    一进去便见雕栏玉彻,处处精致,名贵花朵摆满了每一处角落,皆是显露被人精心打理过的痕迹。

    可见宠幸杨莲亭之前,教主是极其宠爱这七位夫人的。

    只是,人不如新,衣不如故,善变的人心又哪里经得住时间的磋磨。

    她心底不禁轻叹一声,款步走了进去。

    此时的内院□□,一身锦衣盘帽的教主就坐在华庭之中,身边便是七位衣柳拂花的夫人团团围住,一张张柔情笑容对着他嘘寒问暖,一只只细手抚摸过他的肩头胸膛,这样的艳羡场景在旁人看来便是神仙的日子也难换。

    身处中心的教主稍稍颔首,笑容若有若无,语态温和的应答夫人们的各种话语,画面看起来格外和谐,无人知晓他内心几乎快要爆发的不耐与烦躁。

    分明面前张张都是以往他喜爱的容貌,待他依旧如往日般周到,且因他太久没来而更加热情周道,可在他此刻看来却觉这一张张笑脸处处厌恶,更恨不得把她们乱摸乱碰的手脚悉数打断。

    “夫君,妾身知你近来教务繁忙,抽不出空来探望姐妹几人,妾身并不责怪夫君,只愿夫君万万要照顾好自己。”

    以往最疼爱的雪千寻摸着他的手腕,柔骨细语的靠着他,双手摸着他的肩膀,眼中皆是心疼与体贴:“妾身瞧着,夫君都瘦了好些呢。”

    他抽开手,不动声色的把肩膀上的手拂开,面上含笑应下:“还是千寻懂心知意,本座自会管顾好自己,你们便放心吧。”

    “夫君。”另一位佳人适时奉上一碗黑糕,捧在他面前目光切切的望着他,“妾身担心夫君随时会来,特意提前做好的。”

    他不好相拒,抬手捏起玉勺挖出一块放进嘴里,嘴唇抿动,好半响不曾说话。

    佳人目光殷切,吐气如兰:“夫君觉得如何?”

    他从袖里抽出块暗红秀帕捂住嘴,按了一按,然后包着丢在一旁地上,再转头皱眉看向她,方是慢慢吐出一句话。

    “有些苦了。”

    佳人听后一愣。

    她明明记得以前夫君最喜欢吃她做的雪莲龟苓膏,还夸她做的很好,味道合宜,怎的今日竟觉得苦了?

    她总觉得夫君近来越发的古怪了。

    很快她就把心里的疑惑压了回去,用笑容遮掩掉眼里的难过,仍是无尽的体贴多情:“怪妾身不了解夫君的口味变了,待下次妾身会做的更好。”

    听后的教主眼色浮动,没有应声。

    毕竟还有没有下一次,无人说得清。

    很快,转头又有其他佳人迎身上前继续陪他说笑打闹,百般体现柔情刻骨。

    而他就在这无尽无穷的柔情媚意里愈发焦躁,愈发不耐。

    直至险些濒临爆发的那一刻,正软身靠着他膝盖撒娇的诗诗忽然抬起头,盈盈目光投向他的背后,红唇张启。

    “这人,是谁?”

    他一怔,跟着众人转头看向身后。

    一袭紫衣金纱的女子就站在身后的花树下凝目望着他们,玉骨纤纤,长发飘飘,山林间吹来的清风拂过她白皙透红的指尖,竟也痴迷着不肯离去,在她身旁兜兜转转,想多缠绕着她半刻也是心满意足。

    他皱眉看着女子一双在金阳绿影里拨开风月流萤的凤眸,刚要出声问她怎会来这里,身前软靠的诗诗就恍恍惚惚的站了起来,喃喃说道:“这,这是化身成形的花精么?”

    “是下凡施恩的天人吧?”旁边的雪千寻跟着附和,“传言天人都住在九十九重天上的长生城,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天人呢。”

    旁边的佳人们亦是神色迷离的看向前方,难以自持的往前走近。

    “娘亲说过这世上是有仙子的,我原以为是假话,没想到真有仙子啊,仙子来了……”

    “这仙子好美,我再也没见过比她还美的人……”

    “仙子是不是来带我们走啊……”

    原本团团围绕着教主的佳人们纷纷散开,兴高采烈的朝前方的树下走近。

    教主坐在原地,面色阴沉的看着这一幕仿佛是青天白日就被鬼魅所迷的愚昧凡人。

    虽然他觉得刚才还对自己一腔痴情的妻妾们转头就被这人一个眼神轻易勾走,令他心情十分微妙,但终于脱离了这群燕燕莺莺的浓重香脂,整个人还是放松了许多。

    要是她再迟来半刻,也许这里就是另外一幅场景了。

    女子被佳人们簇拥着走进,在他对面姿态从容的落座。

    现在情况一下就变了,教主这边空空无人,而对面则是佳人们团团包围,极尽嘘寒问暖,百般柔情体贴。

    “仙子,你想,想吃什么?奴家现在就去给你做。”诗诗红着脸,吞吞吐吐,“你喝不喝天泉水跑的花茶?花是我今早才摘下,水是我每日去后山的天泉里亲自接的。”

    “仙子,你坐的硬不硬?累不累?”雪千寻半蹲在女子身侧,笑颜如花,“奴家去房里把玉丝枕头给你拿出来垫着可好?再给你捏捏肩,捶捶臂?”

    “仙子,我,我,我给你,”吃的喝的做的都被前面几人差不多包完了,剩下的佳人迟疑许久,才是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说道,“仙子,奴家,奴家给你唱小曲跳舞好不好?”

    “仙子,我……”

    她们像是全然忘了自己深爱的夫君还在对面坐着,眼里心里都只有女子的存在,只要她能对自己说一说话,愿意对自己笑一笑,便是就时死了都甘愿。

    可想而知,对面的教主脸色有多么的丰富多彩。

    “我只是凑巧经过,便在此坐一坐。”楼兰像是早就习惯这种场景,眉目不动的摆摆手,自然吩咐道,“我不喜欢吵闹,你们都回屋去吧。”

    众位佳人一脸黯然,泫然欲泣。

    于是她再道:“我与你们夫君说会话儿,过后会再喊你们出来伺候的。”

    这下众位佳人才是稍觉满意,纵使心有不甘,百般不愿,却不愿违逆她的话语,只得目光幽幽的瞄了对面的人一眼,才是转身一步三回头的进入屋内。

    对面的教主微抽嘴角,很想问出口,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待庭院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教主神色复杂的盯了她许久,才迟迟开口丢来了这么一句话。

    “你当真不是妖魅?”

    她端起石桌上的茶盏低眉浅抿一口,再看了回去,不答反问:“你见过妖魅有温度?你见过妖魅不害人?你见过妖魅走路靠腿?”

    他沉心思虑许久,句句无法反驳。

    谁能想到天下第一人还有这一日啊?竟被一个身无武功的弱女子说得一败涂地,不能反击。

    不过也只有她才是这般的独特无二,无论做何事,说何话,出现在何地,似乎都是理所应当的。

    当真是个有趣至极的姑娘。

    本该觉得不快的教主望着眼前全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仍是专心品茶的紫袍女子,竟是忍不住的莞尔。

    眼波寥寥,眉角弯弯,茶盏氤氲的水汽丝丝腾起,模糊了他细长的眉梢眼尾,分明是春日里最艳的绝色。

    楼兰突然瞧见这抹满含无奈又尽显释然的笑容,措不及防的愣了一愣。

    纵使她已是无谓美丑之差,却早知这日月神教的教主容貌冠世,非是寻常的庸脂俗粉能够与之一决高下,不料他远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异彩夺目。

    更令人吃惊的是,突见这抹真心实意的笑容后,她的心中蓦然一晃,十年如一日平静的心口,在这刻猛地大跳了一下,发出响亮咚的一声。

    她尚未反应过来猛然突跳的心脏,下一刻,竟觉眼睛一疼。

    是很小很小的疼意,犹如一颗水滴坠进眼眶里带着微微的麻,这点不值一提的痛意倏忽而过,连点雨过天际的痕迹都没留下,只是令她无意识的慌忙转开了眼。

    教主眼尖的瞧出对面的女子躲避的眼神,微红的脸颊。

    他惊奇的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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