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试探
时光荏苒，执明竟然有了这种喜好。当真是令他意外。
于是，慕容离很平淡的望了一眼这些饭菜，把相比之下稍微较肥的肉慢慢夹进了执明碗里。
执明自然面上没有多大的喜悦感，心里倒是前所未有的高兴，这么些日子，总算也有件令自己高兴的事了。
其实执明也似乎不太明白自己在高兴什么，毕竟庭院住处是自己的，饭菜也还是自己吩咐的，如此一算，肉也是自己的，他吃自己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侍从远远的看着慕容离。
慕容离心中也是如此想，他也不解，为什么执明就偏偏喜欢吃那些他不喜欢的东西呢？
执明随意吃了几口，就那样直直的望着慕容离，又不经意的移开视线。待午膳过后，他才淡然开口，“镜子湖的鱼长大了，随朕去看看吧。”
慕容离转身跟上执明的脚步，如今他是天下共主，而他是囚徒，大概是没有理由拒绝的，心里莫名其妙的染上悲伤，果真是物是人非。
两个人都站在原位，身份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慕容离看向湖中游荡的鱼儿，神思不经神游。
他想起来了，是呀，怎么就突然忘了呢！曾今慕容离在这里喂鱼，他随手扔下一只碟子，他说，“这只碟子，我很是喜欢。”然后，执明便要跳下湖中为他去捡，他拦住了他，一个君王，竟要为了一个身份低贱的伶人，而天下湖中去捡一只很普通的碟子。他那时，说不感动，又怎么可能呢？
如今，同样的场景，却是不同风景。
如果我再扔一次碟子，你还愿意跳下去为我去捡吗？
如果我再跳一次，你还会拦住我吗？
双目对视，除了猜测，竟都隐藏着淡淡的疑问。
没有一个人开口问下去。
许是心底的答案久久作祟。
原来两个人是可以认真的注视许久而装作毫不在意，原来两个人是可以如此默契的不敢让对方知晓自己的心意，默契得嘲讽自己的一厢情愿。原来，这两个人，是真的错过了。
他的思绪，自乱了阵脚。慕容离淡淡开口，没人能听出淡漠中复杂的情绪，“曾今好像来过这里，倒也有些眼熟。”
他为什么如此平淡？
执明忆起，一段往事。
原来，永远记得都是自己吗？他都已经忘了，执明觉得，赢得了整个天下，怎么还是个输家？
执明浅笑，“也许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朕，也忘了。只是听说这里景色极好，你久病，需得出来散散心。”
“嗯，却是个好地方。”慕容离淡淡开口道。只要一瞬间的抬眸，执明就能够看到慕容离眼底的失望，可是执明偏偏转了眸子。
慕容离用得是“却是”却不是“确实”，他那明明不是赞叹，却带了一丝嗔怪。
只是，糊涂中人哪能听清呢！
执明平淡开口，“瑶光旧贵族之事，你可知晓？”
慕容离不知执明为何要说这件事，他明明是亡国之君，这朝中之事，他不该知道的，不过他也知道的，他道，“我知，陛下做得很好。”
执明一愣，却没料到是这样回答。
他有些不解的看着慕容离。
执明依旧一愣，慕容离继续道，“听说陛下很多事都能处理，为何这件事却偏偏犹豫了好几日？”
执明沉默，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答复，难道他要直接告诉他，我是因为你才犹豫，只要是与你有关的事，我都不能冷静对待？显然，执明怎么会如此说了。
执明淡淡开口，“也许多拖几日，才能看清瑶光是什么心思。”
慕容离一怔，所以，他是在试探他。既然不信，那又为何要救？就让他死在断肠崖下不好吗？
执明依旧道，“倒是慕容公子，为何对于此事如此清楚？朕天权宫中，当真只有一位瑶光旧人吗？”
瑶光旧人自然指的是他。
执明是问，宫中可是有他瑶光的奸细。他果真，是不信他的，果真是。
慕容离道，“我院子里近日总是有几个嘴碎的，他们最喜讨论瑶光之事，声音洪亮不显耳，可只要不聋，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倒是也想知道些幕后真章。”
所以，有人故意接近他，故意向他透露瑶光之事，且还不知这人是谁。这人有什么目的，他又为何要接近慕容离？是敌是友？他是想要保护慕容离，还是想要对慕容离不利？
执明看着慕容离，“所以，你也清楚？”
他不信他。
慕容离淡淡道，“陛下已是共主，这些小事，不会自己查吗？”
执明看着慕容离，“慕容离，朕有一事，需你解答。”
慕容离回眸，“陛下请说。”
“如今你明明是朕的俘虏，应该可以算是受制于朕，为何却是像朕受制于你一般？”执明眸中似有水花一动，十分清澈。
慕容离心想，他确实出格了，他确实不是个俘虏的模样，他不该随他谈话，不该不对他行礼，也不该给他夹菜。
慕容离淡淡道，“是我忘了。”慕容离低头拱手一礼，淡淡道，“见过陛下。”
执明一怔，他怎么会看不出慕容离的淡漠疏离。
慕容离后退一步，明显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今日执明不说，他真的差点就忘了自己是俘虏，他原来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失去了自由的人。
执明心思何其敏锐，他这一问，竟然就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如此遥远。执明心里懊悔不已，他不该如此，难道非要把话扯得分明，让两人都难堪吗？
“朕，不是这个意思。”执明上前，看着慕容离。
慕容离后退一步，“这个距离，刚刚好。往日的僭越，望陛下海涵。”
慕容离心想，这才是俘虏之间的距离，这才是俘虏之间的该有的态度。他怎么能忘了，执明和慕容离之间曾经有过情意，可天下共主与亡国之君之间是没有情意的。
执明一时之间，心中莫名难受，他忍下了慕容离的疏离，淡淡道，“近来宫中不太平，慕容公子行事小心些。”
执明自然是关心，可听者有心，慕容离就觉得那是警告。
“陛下，还有事吗？”慕容离道。
“无事。”执明道。
慕容离低头，“既然无事，在下告退了。”
执明没想过是这样的回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慕容离已经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