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紧急联系人
等于都未到了，两人点了饮料。
白杨要了一杯玫瑰花茶，于都未要了一杯苦咖啡。
“于医生，咱俩时间都挺紧张的，我就简单说说我知道的情况。”白杨开口道。
“叫我老于吧，”于都未扯了扯嘴角，“陈初这么称呼我。”
白杨拿吸管搅了搅杯子，抬头看了看老于一张方正的脸，说：“机缘巧合，五一我和他一起参加了李成蹊的婚礼，原来他也认识李成蹊，更巧的是，我兼职公司的老大唐意，”白杨停下来看了眼他，意识到老于也认识唐意，“他也是李成蹊的朋友，婚宴结束不久，发生了绑架案。嫌疑人迷晕了另外一个看起来和陈初外形相似的人，我和陈初一起在派出所待到第二天凌晨。”
“等等，”于都未听得紧张，“要绑架陈初的人用的是？”
“是的，因为案件很快侦破，大概是乙醚之类的。”
“那知道为什么要绑架陈初吗？”
“据说是为了养老金的赔偿。”
于都未很了解陈初的过往，他立刻问：“陈初的舅舅知道这件事吧？”
“知道，我和陈初后来”，白杨迟疑了一下说，“就是他舅舅把我们送回学校的。”
“陈初和舅舅都没告诉我这件事，大概是不想让我牵扯进来吧，”于都未说，“那些人没有得手，或者说，幕后人没有得手，陈初还会有危险，他们不想我跟着犯险，我早说过，让陈初搬过来和我住，两个人好有照应。他却不肯，说学校离实验室近，要我说，从我宿舍到你们学校也没多远，车接车送也方便。”喝了一口咖啡，苦。
“你和陈初是什么关系？”白杨问。
“紧急联系人，他留的是我的电话，就这种关系，”于都未说：“我爸和他爸关系就很好，后来我俩一起来这边读书，平时走动虽然不多，可彼此的大事都没缺席，昨晚上，他还给我打电话，说向你求婚被拒的事儿来着，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哪儿有经验，问也该问有成功经验的李成蹊啊！”
白杨一脸囧，从第三视角听自己的故事，脸立马红了，“昨天晚上，哎，他这个人怎么，”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放心，这事儿他也就和我说说，你不知道，他不把我当外人，这么多年我也就心甘情愿听他的故事。谁让我显老，第一次见面就管我叫老于，除了他也是没谁了。有时候怀疑我上辈子欠他一条命，这辈子可劲儿折腾我。陈初这人心思细腻，谁对他好，他看得很清楚。就说他外婆那边，别看舅舅拿他当亲儿子，他生活上有事儿也不见得会和他舅舅说，你知道他舅舅吧？”
“见过两次，没怎么听他提过。”
“对，他就那样，那他说过家里的事儿了吧？”
“嗯，阿姨和叔叔的事儿他说了些，不过，我没仔细打听，怕他难过。”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他心思细腻吗，”于都未喝了一口咖啡，自问自答，“哎，聪明人有时候可怕又可怜，他家里出事绝对和他外公有关，他舅舅原本都已经定了去海城发展，就因为养老金亏空的事又回了冰城，原本负债的公司用两年多的时间，不但扭亏为盈，还清了法院判决的欠款，又四处为陈德成奔走。陈初知道这些，他不喜欢他外公，又不能做什么，所以他疏离外公家的人，连带着对舅舅也很冷淡。他妈妈自杀后，他只恨自己做的太少，只有我知道，他原本劝着让阿姨和他一起来京城生活，劝说无用之后，他就自学了许多关于精神和神经医学上的知识，之所以没去研究所里上班是因为他觉得学校更自由，可以做许多尝试性的试验，他想利用自己的所学去救治自己的妈妈，可惜，没等到试验成功他妈妈就去世了。”又喝了一口咖啡，接着说：“他亲自回家整理遗物，瞒着他爸消息。从来不要求单独见陈德成，他怕自己给爸爸压力，他妈妈去世半年之后，他爸爸才知道消息，我陪他回去看叔叔，他说爸爸老了点，但精神挺好。大概，那会儿，只要他爸爸精神不出问题，他就能接受。”
“那阿姨自杀的原因是什么？”
“有人说是畏罪受不了风言风语，精神受了刺激，我也说不好，”于都未摸了摸温温的咖啡杯，说：“陈初说，阿姨精神确实有问题，但不是因为流言蜚语，我相信他的判断，肯定有别的原因。这次的绑架案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那你和舅舅的联系多吗？”
“没什么联系，我就见过舅舅一次，还是那次陪他去见叔叔的时候。”
“不过听得出来，你很佩服他。”
“谁？”于都未挺起脊背，眼睛睁大了一下，平复了语调说：“嗯，确实，我觉得他舅舅很厉害，很有担当。”
“他舅舅好像和唐意很熟。”
“是吗，那我就不知道了。”于都未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不是有点脸盲吗？怎么认得出谁是谁？”
白杨尴尬笑了笑，“脸盲是没错，不过可能是有些人很有特点容易记得住。”
“看来我就是那种没有特点的人，”于都未苦笑着摇摇头说：“一个医院里，在陈初病房见了三次都不记得我，走廊里，冲你打招呼好几次，你都不理人，搞得医院的小护士嘲笑我。”
刚吸了一口花茶，白杨憋住了，咳了两声，“医生都长得差不多，衣服也一样，虽然见了好几次，但是你不说话光冲我招手，我也怕认错人。不过，现在要是走道上碰见，我肯定认得出你了。”
“怎么，我现在长出什么标记了吗？”于都未好笑的问。
“你走路的时候步幅很大，双手喜欢背在后面，上衣如果有口袋，左边通常会有两支颜色的笔，红色靠右，最特殊的就是发型和眉毛，可能因为发旋儿偏左，透气头帘总是偏右，所以左边眉毛上有一处疤痕特别明显。”
于都未听到这儿笑起来，“小白，你可真厉害，虽然连人都认不出来，特征却记得这么清楚。”
“老于，你不要笑我，这些记住特征的方法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家里人一开始听说我计算机方向和人脸识别有关，都笑我，其实缺点有时候也能转化为优点的，你看，正因为我脸盲，所以我能分解出更多的特征点来强化记忆，用来训练ai再好不过了。”
“好，好，”老于笑着说，“化劣势为优势，化腐朽为神奇，就服你这样的，果然能坚持读博的都有点高度。”
白杨看了眼窗外，继续说：“绑架的事儿，后来陈初自己处理的，我一回来又忙着课题的事儿，没问他，可今天看他情况，似乎昨晚发生了什么，他没说，大概有他的考虑，”双手捧着杯子，有点失望的说：“或许告诉我，我也帮不了什么，但是我不想他在我这里还要考虑那么多。”
“性格是很难改的，”于都未攥紧杯子为难的说：“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你的感受，他大概也没料到，你什么都看得清。”
“他上次提起过自己的焦虑，怕以后手不稳做不了实验，去看过医生吗？”
“怎么会，”于都未想说，他的那双手利落稳定，不管是试管夹，还是菌落计数仪，大的小的微粒的他都一遍过，经典的那些菌膜剥离，电解催化，他的试验操作都被拍成专题纪录片了，为什么小白有这么深的误解。“他最近可能是懒得做实验，你不知道他博士毕业前参加拍摄过试验规范指导片，有个摄像师说要多点颜值高的镜头好吸引学弟学妹来生化填坑，被他听到，他对我说，盲目从众就是对自己的人生不负责，他不喜欢误导别人，要不是系里指定他配合，他早跑了。那之后他就不喜欢在公众面前展示自己的手艺了。”
“哦，原来这样啊，”白杨恍然，“怪不得他不喜欢我拍他做实验的样子。”
“你去过他的实验室？”
“没有，”白杨见老于很惊讶，连忙摆手，“就是在对外开放的教学区里参观了一些实验器材，他们实验室也需要刷门禁的，一级实验室都是需要培训后才能进去的，毕竟，设备安全和人身安全都很重要。”
“我一开始还挺好奇的，不过被他语言打击了一次就再没兴趣了，”老于学着陈初的口气，冷淡的说：“没错，里面的仪器都是科学记数法级别的精度，分裂和聚合都美的像艺术品，看见他们时就像徜徉在色彩流淌的画卷里，好像灵魂都被吸进去了，特别像你手术拉钩时看到的，蠕动的流质和喷薄无处不在透过面罩钻入毛孔的气息。”
“哈哈，他形容的真是特别。”白杨笑的忍不住，拼命低头捂脸，“劝退效果相当明显了。”
“可不，毒舌的男人最可恶，一下子就把我满腔的热情扑灭了，好像是他还是谁说过，与其听一堆哗众取宠的人浮光掠影的赞美，不如安静站在洗手台前冲量杯，科研不是星光熠熠的那条道，他大概是希望走在一起的都是认真做事的人吧！”老于叹口气说，“谁会像他那么傻，毕竟，每个人想要的不一样。”
白杨觉着陈初的想法不全对，科研是一种态度，而不应该是唯一的生活方式，不过她没有反驳，每个人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不一样，这个世界给的回馈也就不一样。
聊到最后，老于提议，自己去李成蹊那儿查探一下冰城事件的后续，让白杨在学校留意陈初的状态。
白杨目送老于开车离去，这才穿过马路回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