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镇定的脑回路
在忽明忽暗的地下室，徐开硕把所有的老故事都讲了一遍，说的自己嗓子快冒烟，但看师兄听得很是认真，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只是宝藏男孩的故事已经见底了。
“怎么还没人过来开门？”徐开硕摸出手机看看时间，两点四十了，“师兄，我们在这儿待了快俩小时了，师傅吃饭也该回来了！”
陈初想，就算是把学校翻一遍，也该找到这儿了，回着他的话：“师傅大概忘了我们，我刚刚已经发信息了，他们应该也到了。”
靠着的门缓缓被推开，亮光透进来，陈初眯了眯眼，光亮处，只看到两三人，辨不清样貌。
徐开硕跑上台阶，看清几人，都不认识，这才回头问师兄陈初，“这是？”
“舅舅，”陈初叫了一声。
魏玄看他除了身上沾了些尘土，倒是没什么不妥。对身边的两个便衣警官介绍说：“这就是陈初。”
“请和我们走吧，”穿着夹克衫的土方脸警官说，“有些细节还需要你帮忙补充。”
“好的，”陈初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只对徐开硕说，“你快去吃饭吧，今天我还有点事和朋友说，改天找你！”
徐开硕大大咧咧一笑说，“好，等你找我，肚子可真饿了，再见！”
陈初和魏玄走在两位警官后面，魏玄轻声说：“这回真是连累你了，等我梳理清楚公司业务，会尽快找你爸谈谈最近的事情，也该有个结果了。”
在地下室呆了许久，嘴里似乎都是尘土味，头发和身上一层黑色的土灰还不明显，但是脸就和花皮的杨树皮一样。
找了卫生间洗干净了脸再出门，墙角阴冷的地方还藏着些霜花，北风吹着不久前泛绿的枝叶带着些微凉。
天晴了！
四人沿着石板路，走过经年的松树林，惊飞了几只晒太阳的麻雀；转过弯到了大马路，在高大路灯的指引下到了东门。
“车停的比较远，我就不陪你去了，”魏玄年近五十，风霜却没在他的额头画下任何痕迹，清明的眼睛看着眼前颇似姐姐的陈初，叮嘱说：“这些事情有不明白的就问我，不要自己放在心里想。”张口想再说点别的，最后却只说了：“乐乐的事情，你要是觉得不麻烦就管一管好了。”
陈初知道，表弟魏明卓不想出国的事儿是瞒不住舅舅的，点头答应了。
和警官仍然回了道外的公安局，今天发生的事多少在意料之内。但是案情有点复杂，今天开锁的男人也是个临时工，很快就被抓到。
交代说雇主让他想办法困住陈初半个小时，到时候有别人过来拿人。可是等了快一个小时也没见有人过来接头。他自己只好逃走，宁愿不要剩下的酬劳。没想到还没出市区就被抓住了。
对于雇主的信息也是一问三不知，和之前的绑匪也完全没有交集。
现在没有更多的线索，对于这个拿钱干活的人犯罪事实也没有，只能拘留二十四小时，审问清楚了放人。
现在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幕后人只选择在冰城作案，是因为京城犯罪成本更高，还是有别的原因？
公安干警一时想不清楚关键，只好仔细问陈初这个当事人。
都是一头雾水，案子理到最后也没见什么有用信息。
一看已经快下班时间，大家都只能收拾东西去食堂吃饭。
陈初接了电话，白杨问他：“刚刚打电话什么事？”
“没什么，我这会儿也在，你忙完没有？”
“你在哪儿？”
“刚吃完饭，在大厅！”
“你来公安局了？”
“没错！”
“那你等着，我马上出来！”白杨挂了电话，对郑警官说：“我朋友在等我了，后面如果还有事情，直接联系我或者杜子轩都行。”
“好的，别忘了加好友！”郑警官说。
白杨仔细看了看郑警官桌子上的工牌，问：“你这个名字，不认识，怎么念？”
郑警官呵呵笑着说：“没文化的叫我郑山页，有文化的人叫我郑岫（xiu四声），其实我叫郑崸（yang二声）。”
“原来咱俩的字发一个音，还真是巧了，今天我也长知识了，郑警官！”
“叫我郑崸吧，这会儿是下班时间了，还没吃饭，叫上你朋友一起吃饭怎么样？”
“不用了，他已经吃过了！”
“那你吃了饭再走吧，我们食堂的饭还不错，今天你帮了一天忙，我让厨房大娘留饭了，一起去吧！”
“我们边走边说？食堂要过大厅吧？”
“嗯，出了大厅，在西边！”
白杨和郑岫两人转进大厅，陈初站在电子屏前。
看见他俩就走了过来，陈初伸出手说：“你好，郑警官！”
“你们俩认识？”白杨问。
郑岫不记得这个人，摇摇头。
“陈初，”看来郑警官当时只忙着寻找绑匪的信息，并没有留意他这个真正应该被绑的对象。
“哦，是你，”郑警官恍然大悟，“今天来局里是有新的线索吗？”
“已经和你们队长谈了很久，太晚了，你们还没吃饭，先去吃饭？”陈初站到白杨身边，牵起她的手问。
郑崸迅速瞥了一眼白杨，见她笑眯眯看着陈初，不免有点酸。
“回去再找地方吃饭，”白杨捏了捏陈初的手，然后转向郑警官，“你快去吃饭，我们回去了！”
肯定是太饿了！郑崸迫不及待和他们告别去食堂了。
“白杨，”眼见郑警官出了门，陈初微微低头看着她说，“这么晚，快过饭点了，你想吃什么？”
“吃点热的，”白杨想了想说，“附近有火锅吗？”
“有，”陈初说，“火锅的话，吃起来是很开胃。”
她身上穿着自己挑的衣服，一起去吃饭，陈初觉得吃什么都很舒服。
大街上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人群，忙着赶夜市的；出门遛狗的；去跳广场舞的；街边的小摊贩卖烤串的，炸豆腐的，烤冷面的，生动极了。
十元三个烤面筋的老板满脸堆着褶子笑着把洒了孜然辣椒粉的烤串递给路过的红男绿女，听着叮咚到账的声音头也不抬的继续为下一个顾客服务。
“我想吃这个，”白杨指着炉子里烤着黄黄微焦的玉米。
“要刷辣酱吗？”
“嗯，要，辣酱就是烤玉米的灵魂！”
“老板，来两根烤玉米，都要刷酱！”陈初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好嘞，”老板转过身看了看炉子，“整好，这一炉子玉米马上就好，直接插签子？”
“行！”白杨欢快的说。
好久没吃烤玉米，太馋了。
“这种烤炉在京城早看不到了，没想到这边还保留着，”陈初说，“很久都没有吃过路边的小烧烤了！”
“多久没吃过了？”白杨问。
“七八年了，”陈初见白杨睁大眼睛，解释说：“很少在外面吃饭，放学了就回家，上一次在外面吃烧烤还是和三哥一起！”
摊主递过来烤玉米，刷好的辣酱合着玉米的清香，咬一口想连舌头都吞掉。
边吃边往南走。
“你三哥是谁？高中同学？”
“李成蹊！”
“那你还有大哥和二哥？”
“老大就是湘姐！”
“啊，这样，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真羡慕！”
“没有，我高一认识的李成蹊，湘姐是从小认识的！”
“那老二是谁？”
“热依麦！”
“前女友，”白杨吹了一口玉米，狠狠咬了一口，“也是从小认识的？”
“没有，也是高一认识的。”
“哦，看来你的高中生活很精彩！”
“嗯，高一读完，我就去q大了！”
“那你的大学生活很精彩！”
“和现在差不多，”陈初停下来，看着白杨还在啃玉米，她的嘴角沾了些辣酱，连同嘴巴都红红的泛着清香。
路边过来一辆车，摇下了车窗，是郑崸。
“要不要捎你们一段？”郑崸开大嗓门问。
陈初转头看了眼白杨，她拿着玉米看了一眼车里的人，问：“你遇见熟人了？”
“是郑警官！”
白杨把玉米挪到一只手里，伸出右手冲车里的人摇摇手，自言自语：“是郑警官吗？完全认不出来！”
“不用了！”陈初也朝郑崸摆摆手。
车开走了！
刚刚见过面就不记得了，“果然还是换了件衣服就认不出来”，白杨说，“你教我的好像不管用，刚刚我也看了一眼，但是完全没有点线面。”
陈初拿纸巾递给她，说：“想要记住一个人，首先是看一个点，这个点是区别于其他观察对象的，比如唐意，他的左眼眼皮上有一颗痣，只有在眨眼的时候可以看到，这就很与众不同且不容易遮挡；如果没有这个点，就看一条线，比如郑崸，他五官立体分明，尤其侧面看鼻梁，”见她盯着自己看，连吃东西都停下了，“怎么了？”
“哦，我对照着学习一下，你继续说。”
“现在流行的医美，在重新塑造鼻梁鼻骨的时候往往走入误区，把线条看得过重，其实人的脸部是一个整体匹配的结构，郑崸的五官就非常的典型，天庭饱满，眉峰上扬，眼窝微微内嵌，鼻头大小适中，又是心形脸，”
“等下，”白杨打断他的话，“你怎么对这些这么懂，研究过这些？做论文我也做过人脸识别的课题，不过说实话，后来之所以换方向，就和我自己对图像学不明白有关系！”
“哦，”陈初把她手里冷掉的玉米拿过来装进袋子，“这个冷了不好吃了，这个热的你再吃两口，”手里的玉米递给她，看她咬着吃了几口，才说：“之前答应帮你看论文的，所以找了几本书看看，或许会有帮助。”
白杨吃着玉米噎了一下，“你，”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震惊了，“学什么都这么快吗？”
“没有，”陈初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凑巧罢了。”
“我要专心吃玉米了，一边吃东西一边思考问题，就完全忘记自己吃的是什么了，不利于品尝美味。”白杨说完就专心吃烤玉米了。
火锅店很快到了，点了一个小火锅。
热气腾腾，吃了一肚子热量，整个人暖洋洋的。
陈初拿了火锅店的纸和笔划拉着，等白杨吃饭。
今天中午的事情显然不是个案，为什么这些事情都是来了冰城之后才发生的。是因为当年养老案牵涉的人都是在这边吗？
可如果按照供认的情形来看，这个预谋不是一天两天了，对方明显没有想从物理层面让自己消失的意图，那么抓了自己想干什么呢？
威胁？威胁谁？政府吗？不可能，这个案子早有定论，赔偿也已经陆陆续续办完了。如果威胁的话，找舅舅，或者表弟表妹岂不更直接，甚至直接去找罪魁祸首就好，为什么抓自己呢？
甚至跟踪者还在g大布置了眼线，在g大生化楼里布置了眼线，这说不通。自己去g大是偶尔为之，却让对方花了心思特意留了人？不对，这些人不是为了自己在g大布置眼线的，那么是因为这里有别的重要的东西？自己误打误撞？
陈初在纸上列出了地点，人名和时间，细细的回想。
在氤氲的水汽两头，一个专心涮菜吃饭，一个凝神琢磨心事。
毕竟，寻找线索不是他的专长，只能把自己的疑虑写出来发给办案的警官请他们帮忙探索了。
一抬头，白杨已经吃完正笑眯眯的看着，见他回过神来，才说：“走吧，我吃饱了。”
“每一样都品出味道了？”
“嗯，豆腐很嫩，茼蒿很香，红薯很甜，牛肉弹牙，鱼片爽滑，非常满意。”
陈初收了纸，把笔还给服务员，要结账。
白杨已经付完款了。
“你的预算不是不够吗？”陈初问她。
“饭钱还是有的，昨晚上和今天早上都没花钱，所以晚饭可以吃得好一点。”白杨摸着肚子说。
“订的票是明天中午的，也是超预算的，明天早饭我请，算是平衡，怎么样？”
“不用，就算高温补贴提前花了，大不了多接几个兼职，”白杨弹了弹衣服，“这身衣服的钱还没算给你呢！”
“我倒是宁愿都欠着，到时候把自己赔给我就好了！”
“哼，”白杨翻了一下眼睛，“我有这么不值钱吗？”
“那明天的饭你请吧，我还不起，把自己赔给你好了！”
白杨拿手把他袖子上的灰拍了拍，瞪他一眼：“你那么值钱吗？”
陈初抓住她的手，“不值钱，白给你都行！”
两人在门口等车，白杨忍不住笑起来：“这么大宗买卖，还是个活的，我想想。”
“白杨，”陈初把她的两只手捂着，“认真考虑一下。”
“好的，”白杨觉得陈初有点奇怪，不是已经同意了吗？还要考虑什么。谈恋爱的下一步要这么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