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搬不动的救兵
老罗的办公室在华中村密集大楼里最高最亮瞎人眼的那座，一到日头偏斜，阳光没有云层遮挡，万千玻璃反射、漫射、折射。出去觅食归来，返回办公楼，迎面走向这座楼的人各个心怀悲愤，带上墨镜，一脸严肃。
周平光见唐意停好车，这才在车上一顿翻，好容易找到一顶帽子，压住眉梢，嘴里嘟囔着:“太阳真大，真应该撑把伞，上午风刮得树都快折了，现在怎么一丝风都不见了，”结果一下车，迎面呛了一口北风，塞得他半天咽不下去。
此处大楼密集，树木稀少，草皮紧贴着地，根本看不见风。可那风在楼墙空隙处早加完速，一波超强物理速度攻击，只怕撑着伞都费劲。
唐意锁了车，风衣在胳膊上搭着，出门后背对大楼套上大衣，扣子严丝合缝一个不拉系上，带上墨镜，一阵风过来，衣服前襟紧贴着胸膛，下摆向后浮动，旁边的周平光瞄了一眼，广场空无一人，就他俩，像是执行任务的黑异人，穿越感十足。
预约扫码进入电梯，直上十九楼，接待前台看见来人，一位风度翩翩笑容迷人，一位身姿挺拔表情淡淡，并不是罗律师简单所说的“俩中年大叔”能形容。
“我们约了罗律师，”周平光说：“两点。”
前台小妹微笑的打量了一眼帅的扎眼的那个，赶紧转过目光对周平光说：“罗律提前打招呼了，您两位在会客室先等下，他稍后就到。”
会客室不大，方便三四个人谈话，落地的框架上放着基本法律读物，还有普法的宣传册。前台端了两杯水过来，看来是老罗交代过了。
杯子看起来是普通的马克杯，实际上涂覆了纳米技术的环保材料，每位客人使用完水杯直接冷水冲洗就可以做到残留细菌病毒90以上被清除，可循环利用，也避免交叉感染。
坐下还没喝完水，老罗一进门就张开双臂扑向周平光，高兴的说：“你可真是稀客，舍得屁股从电脑上挪开了，”俩人互相拍着后背，一个说：“腱子肉还在!”一个说：“还圆润着！”
像是张翼德见了关云长，老罗一双虎目圆怔怔打量着周平光的下巴，半年多不见，这胡子还真没蓄。
三人寒暄几句，罗小成对唐意说，“抽空看了一眼你给的资料，专利代理还是我来拟合同，你盖法人章，为了避免日后有分歧，也可以用我的名字个人申请，我和你单独签协议。”
唐意没有犹豫，把法人章拿出来说，“合同和之前一样，有效期还是签一年。”
周平光问：“有什么区别吗？老罗”
老罗说：“一个是公司权益，一个是个人权益，签公司，如果法人变更或是公司变更专利权属需要申请变更，个人的话就简单了，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摩那现在还在嘉竺集团名下，未来如果被收购或者兼并，专利挂在公司就为他人做嫁衣了。”
听到这儿，周平光皱起眉头，手摩挲着水杯壁，看了眼早就了然的唐意问：“还维持原样？”
唐意光棍的说：“你还有劲儿再折腾一遍？在集团眼皮子下，逃脱过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不用担心，如果他有本事把摩那吞回去，这些就当给他添的礼，祝他越做越大！”
老罗听这话，笑的肥肉乱颤，“你还嘚瑟上了，是根金刚刺吗？吞下你肠穿孔啊？”
周平光也笑了：“嘴巴张的再大，牙都是龋齿，吞进去也难消化。”
唐意把电脑打开了，之前和杜子轩一起做的材料打开了给老罗看，“这几个山寨春见系列的公司我比对了一下，法人信息和股东构成你再帮忙核对一下，有几个重点的帮忙发函通知，其他这些规模小的就不用管了。横竖摩那吃不下来的市场都要有别家补上，只要不是恶意竞争没必要计较。”
周平光凑近电脑一看，有三家重点公司圈了出来，其中关联的公司和上下家足足十几个，关系颇复杂，有不久前刚成立的，还有已经注销的，资金规模都不大，五六百万的注册资金，看上去就是皮包公司。
老罗共享了屏幕，往下翻材料，后面的法人信息才更有意思。也不知道唐意用了什么手段，把这些人的周边关系查的一清二楚，就差关系图上写个标题，某某家朋友圈关系一览。
“这都是谁啊？”周平光看得到，懒得猜。
“再往下查，需要先去做个网络安全备案，”唐意说，“这是今天来找老罗商量的第二件事，对这块的法律细节我还没研究，”看着老罗一脸茫然，他把刚刚的资料关了，打开一份介绍rysx的材料，解释了开发思路和市场前景，听得老罗满面红光，“好家伙，你这蓝图有点大，容我消化消化，”滚动着鼠标，看到实现了人机交互，原型机已经临床实践了，不由赞叹道：“你俩可真够可以，怨不得没时间来我这儿，合着都在憋大招呢！行啊，我看以后律师都要失业了，等你这出来了，学习完了，法律条文背的不比人厉害，再学习学习案例，嘿，我就直接躺平了！真没意思，没意思，”说到这儿，罗小成摇头哀声连连，“读那么多书，天天看卷宗，全被高科技替代了！”
周平光看了一眼唐意，心想，这倒是没想过！能这么操作吗？
唐意说：“自动化说了快五十年了，工厂照样招聘工人呢，ai哪儿有人聪明，不过是算力高一点，逻辑上太笨了。教会ai像人一样思考说话，那得等周荣落长大了。”
“你居然这么悲观，”周平光说，“落落才刚三岁，”看老罗还是一脸精神死亡的呆滞，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想太多，肉掉的快，我倒是觉得集中兵力突破一个点不出三五年就有变化。”
罗小成转过眼睛看唐意怎么说。
“那得有千人团队，完整的产业链升级，芯片的算力，大数据的图像处理，声音处理，逻辑处理，建模-仿真-优化-验证，三五年要实现批量生产，不太现实。就算可以批量，成本高贵，没法和低廉的人才竞争！”
“廉价也有廉价的好啊，”罗小成说，“至少没人抢饭碗！”
周平光决定统战老罗，“为了妻儿老小，可不能坐以待毙，温水里的青蛙可不都是腿短的，别熬着熬着自己就成那锅粥了。”
“单单数据填充，涉及的个人隐私脱敏处理和法律解释就得忙的人脑秃，”罗小成问唐意，“你担心的是这个？”
“嗯，无论是介入哪个生态圈，都是在人的活动里，哪些可用，哪些不可用，已经开放的领域大概有个条条框框，所有涉及利益的，必须要有你这样的法律专家给指明边界。”
“这倒不难，你们商量好，先摊什么饼，我再估算一下需要投入多少人力，到时候给你个报价！”
“一提起钱，我就觉得做个法务机器人还是好，至少一次开发就可受用十来年，哪像你这人力评估，一单一单的没完。”周平光说。
罗小成脸上的肉挤着下眼睑，把精光聚在一起乐呵呵笑：“和冷冰冰的机器坐一起，能有和我这样贴心服务，边谈业务边扯淡身心舒畅？再说，就咱这关系，每单都是打八折，免费能激励你上进吗！”
“上不上进不知道，省的钱给落落买个大金刚不好？”
“你看你这三句话不离你那点小算盘的样儿，唐总，你看要不到时候回扣直接转给周平光得了！”
“你个满嘴跑火车的，什么时候还给回扣了，要不把以前吃的都给现结了，”周平光看眼笑着的唐意，“赶紧，二维码扫一下。”
“唐总，你怎么不管管，这么嚣张明目张胆，当着老大的面就敢的我也是头回见！”
唐意笑着说：“早说了，让你来摩那，到时候也能一样的嚣张！”
“哎，这唐总你就没算账了，法务这块儿吧，哪儿有自己养的，我要是去了，也就是个二传手，专业的还得找团队来干。”
“行了，你这处处为我们着想的样儿，这几年我是看明白了，你压根就不相信我们造个机器能替代你。”周平光摸着并不存在的胡子说。
合上电脑，唐意站起来，顺着窗外，看到那密集的高楼大厦之外，还有些低矮、楼间距颇大，杂以树木环绕的居民区，如若所有的服务都没有人，只是逻辑严密，不会出错的机器，想来也很无趣。
和罗小成聊完网络安全备案的事情，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三人商定了细节，签完代理合同，握手告别。
至于老罗，有么有担忧，只能自救。
勇敢的人做抉择，跳出舒适区制造机会，总是立于潮头；勤快的人，原地深耕，也有一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