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梦魇
走出一段距离，沈司凝偏头看了眼跟在身侧的滢缇：“开心了？”
滢缇紧抿的唇再也绷不住，眼角眉梢都是狡黠的笑意，抬手掩着唇，点着头。
“我一直盯着他的脸色瞧，您是没看见他说对不起时那表情活像吞了只苍蝇似的。”滢缇双眼左右转了转，凑近了些，小声问：“小姐，看出他们是哪边的人了吗？”
“不好说。”
路过一家买蜜饯的店铺，沈司凝拐进去买了一包。捏了两颗放进嘴里，剩下的都给了滢缇。
沈司凝这人没什么喜好，非要说一个的话就是偶尔会买些蜜饯吃。不过这个偶尔怎么个偶尔法，就连她身边的几名亲卫都弄不明白。而且沈司凝吃蜜饯种类不限，甜度不限，每次买了至多也就吃五六颗。剩下的就随手递给身边的人，至于他们是塞肚子里还是扔了都随便。
方才盯人时鸿煊吃桂花糕吃的那样香，看的滢缇早就饿了。她跟着塞进嘴里一颗，黏糊糊的问：“怎么会认不出来，您不是去过苏家吗？”
沈司凝轻蹙了下眉，觉得这家店铺的老板在买蜜饯之前一定是买糖的：“他确实不是我见过的任何一个苏家人，但也不像那帮人。”
滢缇着急说话，囫囵嚼了两口就要咽，噎得她拍着胸口说：“不是吧，难道还有第三方想要找您？”
“慢点吃——我又不是香饽饽，哪来那么多人找。”沈司凝抬手，拇指摩挲着左手手腕，仔细看能发现上面系着一根天青色丝线：“范围还是太大，知晓我生辰和年岁的人不在少数。得仔细查查他们掌握的还有没有其他线索才好判断。”
滢缇点头：“好，属下让人跟着他们。”
沈司凝缓缓摇头：“不，我亲自跟着。你去一趟京都，到西鼎楼找竹筱，让她到丹城给自己安排个身份，生辰年岁都按我的来。”
距离琴城最近的便是丹城，也是他们下一个要排查的地点。沈司凝是想让竹筱假扮自己接近萧秉行，探查他们的身份以及目的。
“是，属下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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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萧秉行带着鸿煊回客栈，在门口顿住了脚步。
鸿煊疑惑地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瞧见了柜台前的青色身影：“公子？”
萧秉行没应声，他松开微眯的眸子，抬脚径直往楼上走。
“掌柜，麻烦一会送些清淡的饭菜上来。”萧秉行路过沈司凝身后时听到了她亦如白天时不急不缓的声音。
“好咧，韩姑娘先上去休息，我马上着人去办。”
沈司凝弯着双眸，颔首：“多谢掌柜。”
沈司凝转身垂着眸子往楼上走，在最后一级台阶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不走了。沈司凝抬眸，对上了萧秉行的眼睛。她眉梢微扬，挺意外的动作，语气也挺意外：“真巧。”
萧秉行勾唇：“是啊，真巧。”他往沈司凝身后看了看：“跟在姑娘身边的人呢？”
“去找在茶楼跟丢的人了——公子还想着把那丫头许给他呢？”沈司凝冲后方的鸿煊扬扬下巴，开玩笑似的，她扭头往下看了眼，正好有人往上走。
沈司凝转回去，还未说什么萧秉行便自发让了路。
两人并肩走着：“姑娘来这投宿，是因为家离得太远，还是因为有事要办？”
“看来公子挺喜欢聊天——怎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也要问。”沈司凝看了他一眼：“公子见我第一眼就看出我不是赤方大陆的人，不是吗？”
中洲的面积不及赤方大陆的一半，但其上天地间蕴含的灵力却是整个赤方大陆的两倍之多。有了这得天独厚的条件，中洲之上的人修为普遍要比赤方大陆的高上许多。中洲成了赤方大陆的人向往的地方，赤方大陆在中洲人眼里却是低一等的存在。
“那倒是，姑娘年纪轻轻便有此等修为，是我辈望尘莫及的人才。”
“公子谦虚了，你我若真是打起来，谁输谁赢真不好说。”
“不过场面一定会很激烈。”萧秉行含笑：“所以我希望不会有那一天。”
“我也是。”沈司凝在一间房门口停住：“我的房间到了。”
“姑娘且慢。”萧秉行叫住要进房的沈司凝：“有缘遇到两次，一直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沈司凝房门已经推开，她站在房里转过身：“我姓韩，单名一个翎字。公子呢？”
听到那个“翎”字，鸿煊有些激动的看向萧秉行。萧秉行反应则很平淡：“杨冀，希冀的冀——韩姑娘的翎字是哪个？”
“孔雀翎的翎——不早了，杨公子也早点休息。”
萧秉行退后一步：“叨扰了。”
沈司凝略微颔首，在关上门那一刻，双眸里一直存在的淡淡笑意烟消云散。
鸿煊当时的反应，再加上萧秉行特意问了“翎”字，足矣让沈司凝肯定他们是知道“柏翎”这个名字的，那么他们八成是苏家那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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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的房间里，鸿煊给萧秉行倒着茶：“公子，那位韩姑娘……”
“这事不好下结论，在观察观察再说。”萧秉行端起茶盏：“明日一早你去租条画舫。”
“公子要做什么？”
萧秉行抿一口茶：“公子我与韩姑娘一见如故，颇为投缘，想邀她一同游湖。”
鸿煊问：“可要是韩姑娘不去呢？”
萧秉行站起来拂拂袍袖：“这位韩姑娘奇怪的很，值得她大费周章的从中洲跑来赤方大陆的人一定事关重要，她却不急不忙的在这跟我们闲聊，真是好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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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
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急速下坠中的沈司凝双手毫无章法的挣扎着，企图能找到一个支撑点停止坠落。
极速地坠落忽然停止，沈司凝无痛无觉的落到地面上。
不容任何反应时间，沈司凝听见有脚步声靠近：“谁？”
尽管拼命抑制，但沈司凝说出口的这一个字还是止不住的轻颤。这是那没来由的，却又发自内心的恐惧导致的。
“是我啊。”回答的是一个女声。
沈司凝喉间滑动：“你是谁？”
话音落下，这漆黑的不知名的空间陷入一阵令人心悸寂静。
良久之后才传出急促的脚步声，是冲她这边来的。沈司凝想从地上站起，可是她使不上半点力气。
肩膀猛然被狠狠握住，隐藏在黑暗中的女人出现了。她一身素白衣袍，青丝披散着，给沈司凝一种很忧郁的感觉。沈司凝的目光移到她的脸上，想看清她的容貌，却什么也看不清楚，仿佛有一团厚重的云雾挡着。
她摁在沈司凝肩膀上的双手疯癫的摇晃起来，伴随着她厉声的叱问：“你竟然不记得我了，你怎么能不记得我？”
沈司凝被晃得头晕眼花，冷汗直流。她想说话，可是却连嘴巴都无法张开。心口也止不住的发酸发涨，她觉得自己确实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内心感到无比的愧疚。
“你怎么不说话？你说话啊！”肩膀上的手愈发狠，沈司凝觉得双肩都有了红痕，但这些疼痛都比不上女人的话来的狠：“你说啊，当年为什么抛下我就走？你们父女好狠的心啊，是你们，是你们害死的我，都是你们！”
沈司凝瞳孔骤缩，心如刀绞，冷汗顺着脸颊在下颌出滴落，“啪嗒”一声响起，声音空旷而悠远。
沈司凝猛地从床上坐起，满脸，满身的冷汗顺着皮肤滑落。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双腿发软的来到桌边，几步之遥的距离沈司凝好几次都险些摔倒。她抖着双手端起茶壶倒出已经冰凉的茶水，茶壶和茶盏发出碰撞的声音，一连灌了好几杯沈司凝才从极度惊恐的状态缓过神来。
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回到床上，沈司凝乏力的将额头磕在桌沿上，发出一声闷响也不觉疼痛般毫无反应。
两年了，自从两年前偷偷潜入苏家得知母亲的死讯后这个梦就经常出现，一遍一遍的重演，一次一次的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