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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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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宜点了点头,说了句抱歉。

    celine没有责怪这份唐突:“你的product sense很好,这是你的优势,但这个优势的发挥并不是短期就能看到成果的,你需要给自己、也给所有人更多的时间,来证明你的优势。这一步,你只能靠你自己走完。”

    程宜并不觉得失落。实际上听完celine的答案,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她不应该要求celine因为她们都是女性、或者她们曾经共事过的交情,就索要celine的背书。

    而此刻她贸贸然冲过去找戴鸣质问戴鸣凭什么觉得她干活慢,也毫无意义。既然他是一个凭经验下判断的人,那她的工作,就是帮他重新定义“经验”——适用于她的“经验”。

    这是她工作以来从未经历过的挑战,她和过去老板的关系模式只有两种:要么老板看着她一步一步从junior成长起来,她作为弱势的那一方,天然信任她的老板;要么是老板在组里的经验和积累不如她深厚,老板作为弱势的那一方,天然信任她。这两种情况,都不涉及到她如何作为senior在一个新团队立足,如何作为强势的两方,跟老板之间互相建立信任。

    “那在我走完第一步之前,我就只能忍受我老板对我的不信任吗?”

    celine笑了:“你需要100分的信任才能做好一份工作吗?你过去的老板,每一个都给了你百分百的信任吗?还是因为,你现在的老板没有按照你的预期来,所以你觉得他不信任你?换个方向,你觉得你足够信任他吗?”

    程宜沉默了。

    在她碰到冲突第一时间找戴鸣的时候,她是真的信任他,还是只是延续了过去的工作习惯?为什么当戴鸣反对她的方案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抗拒?可是戴鸣值得被信任吗?她的答案是否定的——从第一次开会安排项目开始,她就再也不相信戴鸣了。戴鸣对她有偏见,她对戴鸣就没有偏见了吗?

    “你老板现在的确没有给予你的提案和能力足够的尊重。但是当你真正开始实施、把技术方案共享给组里之后,他没有进一步反驳你,要求你按照他的想法来——这是他的让步。不过他做出了让步,不代表他完全信任了你。你想过你老板要的是什么吗?”

    “准时上线。”

    “对。”celine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人很难完全相信自己不熟悉的东西。所以你的任务是,不断强化他对于你能准时上线的信念。你跟他的信任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并不是这两个月你一声不吭,两个月后成功准时上线,他对你的信任瞬间从10分到60分,那我可以告诉你,你们的信任也会在一夜之间从60分跌到0分。你要用两个月的时间,通过不断地汇报,从10分到20分,20分到30分,30分到60分,你只能一点一点挣。而你能做的,是你要先往前走一步,先信任他。”

    阮天晴在旁边笑出了声:“怎么听上去跟谈恋爱一样。”

    “是,人跟人之间的关系模式都是相通的,所以家庭关系处理得好的人,往往在工作中也能处理好工作中跟平级、上下级的关系。”

    “celine姐,我能八卦一下吗?好像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老公哦。他是怎样的人?”

    celine温柔地笑了:“我可以相信的人。”

    节后的第一个周末,裴泽做东,请谢知行夫妇吃饭。谢知行不喜欢吃西餐,因此裴泽特意挑了一家合他口味的粤菜馆。

    celine看了眼人均,跟裴泽说没必要破费,互联网从业者大都是寒门出身,工作中没有这么高规格宴请的习惯。谢知行自己平常也是个抠抠搜搜的性格,请她吃饭就请麦当劳,没必要吃得这么兴师动众。

    但裴泽坚持,说回国第一顿,这是他对谢知行的一点感谢。

    话题从谢知行回国开始,聊这些年国内的变化,聊中美职场文化的差别,最后一直延伸到了俄乌战争。谢知行主讲,裴泽在旁边附和。celine虽然没怎么关心过世界大新闻,但总觉得哪怕是随便听听,也听得出来他们其实也没比她关心到哪里去。

    岚姐拉过celine,说我给你看康康上大学的照片。

    celine心想这些照片朋友圈不是都有吗,于是一边笑出一双明亮的眼睛说好呀,一边敷衍地转过头三心二意地看岚姐的手机。她本能地抗拒饭桌上泾渭分明的话题,男人聊世界大事,女人只能在旁边聊家里的琐事。

    celine不想成为那个只能聊家庭琐事的女人——但矛盾的是,她也真的对这些新闻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岚姐淡淡说:“你别听他现在说得什么都知道一样,他那点世界新闻,都是我早上开着电视机做早饭的时候听来的。”

    celine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celine仿佛从那里面读出了一丝轻蔑。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看错了也听错了。

    岚姐已经无缝切换到了康康日常,一张张翻着相册。18岁的男生加入了学校各种俱乐部,乐队、赛车、德扑一个不漏,还参加了每周捡垃圾的公益活动。

    celine从她脸上读出了无限欣慰,那种沉浸感让她深感震撼——尤其是对比她刚才谈论谢知行时那种淡漠里藏着不屑的神情。

    她忽然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当男人们看不上女人们聊家庭琐事的时候,其实女人们也看不上男人们拼拼凑凑的二手新闻。那她又何必在这里助纣为虐?

    而她自己呢?在谈论什么的时候,脸上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席间celine出去接了个电话,再回来在包间门口听见谢知行在说:“celine这两年越来越能干了。这几个月多亏有她帮我盯着研发,让我能腾出精力时间到处跑。”

    “她在工作上确实有天赋,肯拼肯努力。也是谢总教得好,她跟我说这几年跟着你学到了很多。我替她敬谢总一杯,感谢你这些年的教导。”

    房间里传来碰杯的响声,celine刚要推门进去,一句“你们怎么背着我偷偷喝酒”的玩笑话已经在酝酿到位,就听见谢知行悠悠说:“作为celine的上级,我很高兴看到她的成长进步野心。作为多年好友呢,总归免不了替她的个人生活担心,这几年为了工作她彻底牺牲了家庭生活,你们两聚少离多,我和岚岚是过来人,希望你们也能幸福。你们现在两个不用异地了,对家庭生活有什么想法吗?”

    celine的手停在原地,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裴泽声音温和:“我充分尊重celine的选择和决定。”然后他开玩笑说,“她比我有拼劲,天花板比我高,我等着退休回家照顾家庭呢。”

    在一片笑声中,celine推开门,笑嘻嘻地说:“怎么我一走,你们就这么热闹了?”

    “今天谢谢你。”

    裴泽并没有跟她客气,问道:“谢知行说的,你怎么想?”

    裴泽喝了酒,只能celine开车。前方路口要掉头,celine沉默地打方向盘,裴泽的车方向盘很沉,她感觉自己这个转弯转得有点力不从心。

    谢知行会有此一问,或许在他决定用三倍工资来激励大家春节加班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的。他当然不是真的作为老友询问celine的个人生活——或许有那么一点点是出于关心——但他真正想知道的,是celine接下来会投入多少精力在工作上,准备怎么平衡事业和家庭。而celine本人无论怎么表忠心,效果都不如裴泽在celine不在场的情况下的表态。

    但谢知行真的信了吗?

    同样的问题又一次浮上心头:失望吗?如果这么多年的追随都不能够让谢知行对她彻底放下心来,那他还有可能越过她是一个女人、她天然要面对生育的死线的生理事实,而真正信任她吗?还是说,一个女人想要在职场上杜绝别人的隐忧,或许得早早生个孩子——可矛盾的是,如果她真的早早生了孩子,她还能在职场上走到今天吗?

    celine说:“至少有一点我能肯定,就是谢知行对我目前为止的工作没有不满。往乐观了想,这可能是谢知行想给我更大scope的信号,所以才需要确认我能对工作投入多少精力。”

    裴泽问:“你累吗?”

    “累。”celine并没有试图掩饰,“他能产生这样的担忧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而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杜绝他这样的想法。”

    “如果你们的关系总是你是他的下级,那很遗憾,应该永远都无法杜绝。”

    celine趁着右转看后视镜的功夫,目光匆匆从裴泽脸上划过,他的脸一半都浸在黑暗里。

    她知道裴泽是什么意思——要么选择跳出和谢知行的同事关系,要么走到和谢知行一样的高度,甚至超越他。

    她没有告诉裴泽,刚才沉默的几分钟里,她在想同样的事情。

    “谢知行带了我十三年,哦,快要十四年了。我不知道如果当年没有认识他,我现在会在做什么。也许会比现在更好,但没有他,我不会成为如今的我。”

    对celine来说,他们在想的事情,还有一个名字,叫背叛。

    “十四年,足够一个孩子长到青春期,开始离开父母拥有自己的独立思想和人格了。你不可能永远像个孩子一样躲在他身后。celine,让你犹豫的是,真的是对谢知行的背叛吗?”

    车窗外,无数光影明暗交错,落在celine脸上。

    裴泽的车隔音太好了,好到celine不得不听见了裴泽最后的问题,也听见了自己心里的答案:

    不是。

    裴泽说的没错,她始终当谢知行是榜样追随至今,始终仰望谢知行,始终安全舒适地躲在谢知行的庇护之下以为自己在“挑战、攀登”,是因为她不够勇敢——她没有其他的role model,也没有勇敢到成为一个role model。

    “我不知道我行不行。”

    裴泽说:“如果你希望我跟你说你行,那恐怕要让你失望。我不会告诉你你可以,这是你需要自己去衡量评估的东西。你的底气永远是你自己给的。虽然我知道你大概率并不需要,但我能给你的承诺是,如果有一天你想自己单干,或者不想干了,想辞职,经济上你不需要有任何顾虑担心——抱歉,如果这对你来说是丧气话。”

    celine突然笑了:“你知道吗,刚才有那么一会,我在想,我当时是不是不该跟你结这个婚。”

    “怎么说?”

    “不结婚就不会总是有人担心你怎么还不生孩子,是不是随时可能会回归家庭生孩子啊。”

    裴泽笑了:“这跟结不结婚有什么关系,单身母亲以后会越来越多。理由想找总是可以找。”

    celine点点头:“所以我只想了一会。”

    始终不结婚没有用,号称丁克没有用,卵巢早衰也没有用,因为可能性永远在那——这是一条堵死的路。可是凭什么女性一定要做出如此大的让步和牺牲,却依然完不成这场自证?再进一步,凭什么女性一定需要自证?

    裴泽说:“对当时的我们来说,结婚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我们只是忠于当时的需求罢了。”

    车开进地下车库,熄了火,两人都没有下车。

    裴泽的指节轻轻敲着扶手箱,侧身面向celine:“你现在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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